第六章 得機緣庶女翻身
冒險出去了一趟,胭脂主僕兩個可算是沒有被大雪凍死在四面透風的破屋子裏。
兩人互相依偎着捱到了天亮才起來,胭脂哆哆嗦嗦的下了床,剛點着了熄滅的火堆,破破爛爛的木門就被人大力的敲開。
一個滿臉褶子穿着青緞繡花棉袍的婆子站在門口,手做敲門的姿勢尷尬的高高揚起。
胭脂來了這半年就沒怎麼見過陳家的人,自然不會認識這位大太太身邊的大紅人,但看她那明顯好過他人的穿着,也知道來的不是一般嬤嬤。
扔下手裏用來捅火的柴火棍子,胭脂笑着迎到了門口:“嬤嬤今兒怎麼轉到這裏來了?看這天寒地凍的,趕緊屋裏來。”
李嬤嬤收回了舉在半空的手,皺眉瞅了瞅一屋子的凌亂,悄悄的收回了探出了半步的腳:“胭脂姑娘太客氣了,老婆子奉了大太太的話來請七小姐和姑娘過去,這眼瞅着天也不早了,一會還要伺候太太用早膳,就不進去叨嘮了,七小姐趕緊拾掇拾掇隨老婆子走。”
胭脂知道她是怕髒了腳,也就不勉強人家,上到床邊扶了還在迷糊的陳夢瑤起來,順手給她套上了一件洗得褪色的舊坎肩。
“不知道大太太找七小姐有什麼事,嬤嬤能不能提點一二?”胭脂擰了巾子一邊幫着陳夢瑤擦臉,一邊笑吟吟地看着門口臉上帶着笑的李嬤嬤。
李嬤嬤知道這位落魄的七小姐以後說不定就成了老爺的心頭肉,現在既然能乘機賣個好,她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胭脂姑娘放心,準保跑不了是好事兒,你就趕緊伺候七小姐梳洗!”
聽了這話,胭脂高懸的心才算是稍微落下來一點,拿起破了個洞又被補好的棉鞋替陳夢瑤穿上,總算是勉強可以見人了。
陳夢瑤這個時候才完全清醒,懵懵懂懂的雖然也知道來了人,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楚來人是李嬤嬤。
“是李嬤嬤啊,讓您受累了,跑這麼大老遠的,隨便打發哪個小丫鬟來就是了,哪還敢勞駕您親自跑來啊!”
李嬤嬤嘴裏連稱“不敢”,眼睛卻悄悄把她從頭打量到了腳上,這陳夢瑤好歹也是個小姐,怎麼看着穿戴還不如個最低等的丫鬟?想想這孩子也怪可憐的,只因為娘親風頭太甚,到累的她成了出氣包。
胭脂扶起了陳夢瑤出了門,示意自己已經收拾好了。
李嬤嬤暗中搖頭嘆息,踮着腳小心翼翼的邁過了地上的積雪帶頭朝前走去。
胭脂稍稍的落後了幾步,小聲的囑咐自家小姐:“見了大太太別說什麼不該說的。”
“嗯”
“千萬別提這三年受的苦!”
“嗯”
“一定要記得我教你的,面帶笑容,最好露出八顆牙齒!”
陳夢瑤轉過了頭,露出了一口銀牙:“就這樣?”
鄭重其事的胭脂被她嬌憨的表情逗得“噗嗤”一笑,臉上的正經再也綳不住了,“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陳夢瑤在她手臂內側輕輕的撓了撓嬌聲道:“有了有了,胭脂,你越來越啰嗦了,都快趕上吳嬤嬤了。”
胭脂雖然沒見過這個吳嬤嬤,卻也知道她是小姐的奶娘,自從三年前小姐被送進寒園后,吳嬤嬤和別的伺候小姐的人就被大太太派到了別處,也不知道這個吳嬤嬤後來被派給了誰,聽小姐時不時的念叨,一定是和奶娘關係匪淺,以後找個機會一定還把她找了,也算是了了小姐的一樁心愿。
打定了主意,胭脂也不再說話,只扶着陳夢瑤低頭趕路。反正有自己從旁照拂,料來也不會出了差錯,就等着看那大太太會弄出什麼么蛾子,到時候見招拆招就行了。
掀起了厚重的門帘,大太太屋裏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
胭脂扶了陳夢瑤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半垂的眼皮下暗暗的打量着上座的婦人。
圓圓的臉龐,細白的肌膚,可能是保養得益的原因,年過四十的大太太臉上只有淺淺的幾道皺紋,如果不是細看還真瞧不出來。屋裏頭銀霜炭燒的很旺,大太太只穿了一件青絲掐花的藕色夾襖和一條天青色的長裙,簡簡單單的衣裙穿在她略顯丰韻的身上,倒是多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風流來。
胭脂暗中癟嘴:說的好聽,什麼一心向佛,看那穿着打扮就不是個安分的主,虧她還好意思說什麼專心侍佛祖。
高高上座的大太太看到了地下行禮的陳夢瑤,細長的微微一閉,再睜開的時候居然含了兩眼的淚水。
“我可憐的孩兒啊,快快起來,過來讓大娘好好瞅瞅!”
雖然嘴上叫的親熱,但到底不願意自降身份上去攙扶一把。
陳夢瑤怯怯的瞄了一眼胭脂,看她神色淡淡也沒什麼表示,於是小心謹慎地挪動着步子,一步一步的捱到了大太太身邊。
“來讓大娘看看!”大太太淚水漣漣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一手拉住了怯生生的陳夢瑤拽到了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不由的悲從中來:“這些殺千刀得奴才,欺負我一心侍奉佛祖不問家事,居然騎到主子們的頭上作威作福來了!看看,都把我可憐的孩兒苛待到什麼地步了?當真以為沒人能製得住他們了不成?來人!”
眼角猶自帶着淚水的大太太轉眼間就放下了臉,抬頭吩咐門口的丫鬟:“把那些管事的統統給我叫來!我倒要問問,是誰給了他們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如此對待我陳府的七小姐,當真是無法無天了!看我今天不好好的懲治了這幫惡仆為我七兒出氣!”
“別!”怯怯垂首的陳夢瑤惶恐的拉住了大太太的手,“大娘,何必為了夢瑤與這些人置氣,想事地下辦事的人聽錯了話才會弄出這樣的事來,既然大娘都知道了我的處境,那他們以後絕對不敢這麼馬虎的辦差了,大娘您是菩薩心腸,何必為了夢瑤犯了忌諱,這件事還是算了!”
大太太等的就是這句話,她自然不會為了一個看不順眼的庶女折了自己辛苦培植的勢力,如果不是能用的着這個小賤種,她是連見都不願意見她的,哪還會如此低聲下氣的陪着好臉安慰她!
“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大太太親熱的拉住了陳夢瑤的手,“都是大娘的不是,讓我的孩兒平白的遭了這麼多的罪受了這麼多的苦。你放心,既然大娘知道了,就不會再讓我的孩兒遭那樣的埋汰,留香園我已經着人收拾好了,以前園子裏的老人我也都給找了回來,估計這會子正等着七兒你過去呢,大娘別的興許做不到,但這派個個把人的權利還是有的,你就安安心心的住進去,有什麼不合心意的儘管來找大娘。”
從三年前被趕出來以後,陳夢瑤就再沒有被人正經對待過,如今見大娘對她這般軟語輕言的,還提前為她安排了一切事宜,被整整冷落了三年的陳家七小姐只覺的壓抑了三年的委屈全聚在了一起發作出來,忍不住就把大娘當做了最可信賴的親人,伏在她的腿上大放悲聲。
胭脂用袖子掩住了臉做出一副哭泣的樣子來,那雙滿含着嘲諷的眼睛卻是透過了縫隙看向了上座的大太太。
只見她滿臉心疼,看似親熱的安撫着膝上哭泣的人兒,實際卻是滿心滿眼的厭惡,只恨不能把弄污了她衣裙的陳夢瑤一個窩心腳踹翻在地上。
只怕她心疼的是自己那條價格不菲的裙子!胭脂暗中嗤笑,眼角又悄悄的瞄過了屋裏的其他人。
李嬤嬤裝模作樣的拿子巾拭着眼角,似乎也有感於這樣的場面,忍不住鞠了一把同情淚;兩個小丫鬟捧着毛巾等物,臉上的表情雷打不動,也似乎早就習慣於這樣的場面,或者也可惜理解為榮辱不驚。
胭脂藏在袖子地下的眼睛從屋子裏掃了一圈,還是沒有從這些人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來,不得不說,陳家人演戲的功夫遠遠的強過21世紀那些演員,如果把他們放在現代,只怕那些自認為演技超群的明星們都要羞愧的掩面狂奔。
兩個表面上親似母女的人相對哭泣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才止住了哀聲。
大太太愛憐的摸了摸陳夢瑤的頭:“我兒,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太過耿耿於懷,留香園那邊我已經命人準備了湯水,我兒這段日子定然不曾好好沐浴,你就先過去洗漱一番,等在園子裏用過了午膳休息好了你再過來,大娘還有事情要和你商議。”
胭脂知道人家這是下逐客令了,趕緊收起了破破爛爛的袖子,抬起被揉的通紅的眼睛上去攙扶起了陳夢瑤。
大太太凌厲的眼神從胭脂身上一掃而過,轉眼臉上又堆上了和藹的笑容:“想必這位姐兒就是一直跟在七兒身邊的胭脂了。”
胭脂扶着陳夢瑤,側過身子納了個萬福:“奴婢正是胭脂,勞大太太掛心了。”
大太太讚賞地打量了她幾眼:“嗯,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好伺候着七小姐,以後少不了你的賞賜。”
胭脂略略放開了些手,朝着這位當家主母深深的拜了下去:“謝大太太讚賞,奴婢愧不敢當,伺候好主子是奴婢的本份,不敢藉此居功來向大太太討賞,只求七小姐平平安安,就是奴婢最大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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