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主僕兩人定計謀
生產後的九姨娘重獲寵愛,那風頭猶勝懷孕之前,大太太和眾姨娘雖然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肉,可礙於陳老爺早早的下了話,凡是傷害九姨娘的被他知道了決不輕饒,一干被嫉妒燒紅了眼的女人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不敢稍有微詞。
明的不能來暗的防不住,這些女人不知道從哪得來的陰損法子,八個人縫了四對小布偶,上面寫了如煙的生辰八字,日日關起房門來對那小人極盡折磨,針扎火燒手打腳踹無一不用,不知道是她們的詛咒見了效,還是那如煙福祉薄,反正從那時候開始,九姨娘就再沒受過孕,也就更不可能為陳老爺添個男丁了。
陳老爺雖然有些遺憾,但到底兒子女兒的生了七個,對於當爹的期盼也就不再強烈,對九姨娘再能不能生育也不甚在意,還是一如既往的把如煙寵上了天。
如果不是陳老爺放了京官,這種一枝獨秀八家悲的戲碼還不知道要演到什麼時候。陳老爺接了聖旨匆匆忙忙的上京赴任,卻忘了家中那幫安靜如小綿羊的妻妾其實是一幫大灰狼,沒有在臨行之前把九姨娘安排好,成了他一生最大的憾事。
陳老爺這一走,大太太成了府中的老大,被一個丫鬟出身的賤蹄子壓制了十年,她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報復機會?十年裏只能私下裏想想的各種惡毒法子如今有了機會施展,大太太喜得差點不能自抑,只恨不得立時就把如煙那個小賤人拉過來看看她在自己腳下苦苦哀求的嘴臉。
如煙一個不查讓靠山急匆匆的跑了,知道這麼多年自己獨霸寵愛早就犯了眾怒,如今犯在那幫毒婦的手裏絕對討不了好去。思前想後,覺得與其便宜了那些毒婦,不如自己早早的了斷了,也省的多受些折磨,主意打定了,一直被捧在手心裏的九姨娘,穿上了新作的衣衫,戴上了最鍾愛的首飾,竟是不等得大太太派人來拿,自個兒就了解了大好的生命。
大太太得了信兒,氣的恨不得撲在那如煙的屍體上咬上兩口,一腔的怒火沒出去,又不能把死人弄醒了泄憤,不甘不願之下,以得了疫病的理由一把火燒了九姨娘的遺體。
陳老爺安排好了京中的一切事宜,興沖沖的跑回來接自己的心肝過去享福,卻只得了九姨娘急病身亡的消息,一想到昔日如花的美人兒居然不聲不響的死了,連個可供憑弔的骨灰罈子都沒留下來,陳老爺氣的差點背過氣去。雖然知道一定是那惡毒的夫人做得怪,但人死不能復生,再加上自己剛剛得到提拔,在這個節骨眼上實在不好出差錯,只好忍氣吞聲,在留香園前撒了幾把悔恨淚,扔下了一乾眼巴巴等着進京的女人獨自上路了。
箱籠包袱收拾了一大堆的大太太被晾在了老宅子裏,差點就厥過去再也醒不過來了,等明白了自己男人已經丟下了他們娘四個的時候,陳老爺已經騎着高頭大馬直奔京城而去了。大太太思前想後,怎麼都覺得這事要怪在已經死了的如煙身上,如果不是她,自己雖然時不時的吃點小醋,但也不至於鬧到和老爺水火不容的份上;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會為了泄憤一把火燒了屍體徹底和老爺翻臉;如果不是她,老爺就不會丟下自己獨自上京!一切的因果皆來自如煙,可如煙如今連骨頭都沒處找去了,大太太就是有再多的氣也沒處撒了。
不,誰說有氣沒處撒?那小賤人不是還留下了個賤種嗎?大太太突然想起了一個最佳的出氣筒,那就是年方十歲的陳夢瑤。
小小的陳夢瑤娘死爹不見,轉眼就從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變成了大娘的眼中釘,成了大太太和自己娘親爭鬥的犧牲品。小小的七小姐不知道娘親的死去意味着什麼,只知道從那以後她就被人從留香園趕了出來,住到了往日用來存雜物的寒園,不止如此,她的那些漂亮衣服,稀罕的小物件兒,都被大娘拿去一把燒少了個乾淨,如果不是丫鬟胭脂拚死搶個個僕婦的箱籠出來,只怕她連能遮體的衣物都找不到。
如此過了三年,春風得意的陳老爺再沒有回過老宅子,中間卻把已經成年的大少爺和二少爺接到了京城安排了親事,對於留守的大太太,卻是提都沒有提上一句,甚至連兩個兒子的婚事也沒有讓她去主持,只是打發管家來知會了一聲。
如今陳老爺好不容易被兩個兒子勸得動了心,想回老宅子過年,如果大太太再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他不高興,那她這一輩子恐怕都要孤零零的在這裏度過了。
大太太想明白了輕重緩急,才有些不情願的鬆了口:“嬤嬤說的也有些道理……可是如果那不入眼的小蹄子藉機告狀,那你我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李嬤嬤輕斥:“太太您怎麼這麼糊塗!那七小姐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就算她知道了當年您和她娘的那點恩怨,可七姨娘到底是自己尋了短見,這事原也怪不到太太身上來,如今您把她從寒園裏接出來,給她吃給她穿,讓她過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那七小姐還不對您感恩戴德,哪還會在老爺跟前告狀啊!”
見大太太還是有些猶豫,李嬤嬤只恨不得上去一個巴掌扇醒了她!
“我的太太呦!你還看不明白嗎?那七小姐身邊的胭脂可不是個省油的燈,聽聽她說的那些話,如果被多嘴的人傳到了老爺耳朵里,依老爺的脾氣,還不立馬甩着袖子回京城了?您難道就真的甘心一輩子留在這裏,看那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狐媚子佔着您的位子在京城裏耀武揚威?”
大太太這才真正的着急起來,她瞪圓了眼睛拉住李嬤嬤的袖子急急的追問:“真的?那個狠心的他真敢一輩子把我留在這裏?李嬤嬤,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李嬤嬤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當務之急是先把七小姐安置好了,雖然事情過去好幾年了,但難保老爺不想起來。看那胭脂的行事就知道七小姐是個聰明人,太太只要對她好些,相信她會念着您的情分。只要她能藉著故去的七姨娘博得了老爺的歡心,再從旁為您說上幾句好話,依老爺當年對七姨娘的情分來看,您上京的事絕對能成!”
大太太長長的嘆了口氣,沒想到和如煙那個賤人鬥了半輩子,臨了自己的出路還得落在她留下的賤種身上,這口氣,想想實在是咽不下去!
李嬤嬤怎麼能不知道她的心病,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適時的添了一把柴:“想想三少爺和表小姐的婚事,如果老爺向以前一樣私自做主讓三少爺娶了京中的小姐,您要怎麼給舅老爺一個交代?好歹把老爺哄的高興了,這所有的難題都迎刃而解,您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是啊,當初把玉珍那丫頭接過來,就是圖個親上加親,想把她許給三兒世賢。大兒媳婦和二兒媳婦都是京中的貴小姐,成親的時候就沒有拜見過自己這個婆母,想來就算自己順利的跟着老爺上了京城,只怕想壓住那兩個也是不容易的,如果世賢的媳婦再不找個親近的,那她以後在陳家可就孤立無援了。
想到了這些,大太太終於決定暫時把自己和那死人的恩怨拋在一邊,無論如何,她都要先討了老爺的歡心才是,只有那樣,她才能風風光光的帶着三兒上京,才能體體面面的到京中陳府當家,如果沒了老爺的支持,那這一切都將變成一場空談。
李嬤嬤眼見她的臉有陰轉晴,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暫時解開了大太太的心結,不由暗暗的鬆了一大口氣。
“老爺都三年沒回來了,太太您看是不是該好好的規制一下宅子,也好添些喜氣?”
打量着大太太的臉色,李嬤嬤小心翼翼地說出了埋在心裏的打算。
解開了心結的大太太一時之間容光煥發,好似已經看到了自己高坐正堂,下面跪着恭敬的僕婦的情景,心情大好之下,對李嬤嬤的話立即表示了認同。
“好,是該好好的修整修整,要讓老爺也看看,他不在的這幾年裏我不但沒有懷恨在心,還把這老宅子打理的井井有條,到那時候他不是對我更加的感激了?修,不但要修,還要請人大修!”
聽到這些,李嬤嬤的皺紋頓時笑成了一朵菊花:“是,太太說的對,但就是慶賀老爺高升也該好好規整才對,可惜當年老爺急匆匆的就走了,不然府里一定要修葺一番才能配上他如今的身份!”
這幾句不着痕迹的馬屁更是拍對了地方,說的大太太細長的眉毛差點沒飛起來。
“李嬤嬤,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對了,你不是有個有個侄子專門給那些大戶人家修葺房屋嗎?我看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修整園子的事乾脆就交給他,好歹是個知根知底的,用起來到底放心些。”
李嬤嬤做了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又是規勸又是引導的,其實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如今不用自己開口大太太自己就提出來讓她侄子來修葺園子,簡直就是瞌睡遇上了枕頭,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她心中狂喜,面子上卻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來:“大太太您能看上他遠是他的福氣,只是這隆冬寒天的,修葺房子原就有些困難,再加上那猴子接這樣大活的機會也不多,難免有些經驗不足,只怕是到時候耽誤了府上的事。”
大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卻是聽出她話中的意思來,不由的笑罵:“你這婆子越發的成了精了,是不是怕我捨不得銀子才提前放出話來?也不看看我這是什麼人家,還會缺了那幾個小錢?你只管叫他多多的找人,缺什麼儘管到賬房去要,大冬天不修房子,哪有這樣的說法?我還就不信了!”
李嬤嬤連聲告罪,又是討打又是撒賴的,幾下就把大太太都得哈哈大笑,修葺房屋的事,就在主僕的笑語中敲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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