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驚魂在法場
()(二)驚魂在法場
偏偏那時我的腦子還比嘴巴足足慢了大半拍,嘴巴上又少了把門的,話已經沖了出去,“你,呃,都聽見了?”
那人的眼眸一深,又走近一步,重複:“都聽見了!”我琢磨了一下他的聲音,說不上是氣憤填膺,好像隱隱地聽起來居然有些饒有趣味,不可能,這也不太符合此刻的場景了。
身後,我家的豬頭也在回答,“連我都聽見了,笨蛋!”
“不許吵,王大將軍在此,罪犯還不都跪下。”這一喊,就噼噼啪啪地跪了一大幫。
王?我疑惑,這滿天朝姓王的大將軍好像就只有一個,不會是……王子楚!那個曾經差點被吳梁叛軍打得屁滾尿流的參將,這兩年可是神氣了。人家從凌西一回到京城,還沒等皇家治他兵敗的罪,頭一件事就是去退了跟司徒家的婚約,沒過幾日,皇上特赦了他的罪,再過幾月,人家呼啦啦就開了竅,跑去跟長公主求婚!再以後嘛,人家當上了准駙馬,得了兵權,當上了大將軍。兩年內東征西戰,不但剿了吳梁,平了西川,治了煙州,而且聽說人家今年秋天大婚,眼看着就可以將這准駙馬轉正了!
我咽了咽唾沫,長的這麼禍國殃民難怪會被長公主看上了,現在明白為什麼老媽一直把王子楚喚作金燦燦的大烏龜了,呃,駙馬爺不就是金龜婿嘛!我的老媽真是有才啊有才!
想是歸想了,我的嘴巴又和腦子做了比賽,以大半拍取勝:“你是王子楚!”啪,我的話音都還沒起呢,就被邊上的一個侍衛狠狠地揍了一巴掌,“混蛋,大將軍的名諱也是你這個狗東西叫的?”
真的是王大烏龜!就是這記被打的很疼,打的我的人都往一邊倒下去了,可我居然還能清清楚楚地聽見王烏龜的聲音,“這些兵卒犯了何罪?”
“回稟大將軍,這些都是逃兵!按軍法,逃兵當斬!”啊,是那個校尉,我記得他的聲音的,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忘記他的聲音的!
可是,老媽又曾經說過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時不我待待不我時,此時此刻應該就是我的時機了!此時不喊冤,更待何時!於是,我猛得抬頭,跪端正了,聲淚俱下:“王大將軍,冤枉啊!小人冤枉!小人和小人的弟弟都是冤枉的!”
“你和你的弟弟?寶,豬?”他的眼睛閃閃的,真好看!
我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大將軍,我叫葉金寶,我的弟弟叫葉國柱,我們是良民,我們是好人,真的是冤枉的!”
“哦?冤枉?”他的眼睛眯起來成了一條線,讓人看不出情緒,“你如何冤枉了?”
是啊,我如何冤枉了?我是用三個銅板買通了看守上的張阿土,並且以死去的老爸的生命發誓,答應明晚一定會帶我的雙胞胎姐姐過來和他幽會,他才放的我進來。半夜進的營門,等爬進豬頭的營房已經過了兩更了,然後又花了大半個時辰才把將鼻鼾打成震雷的豬頭推醒,等到我們好不容易跑出步兵營,天都已經蒙蒙亮了。被抓住算我們倒霉,也其實好像是預料之中的!我皺眉,這麼一想,我們好像不冤枉啊!
“如何?”他皺眉,聲音裏帶上了肅殺。
我的背上立刻就起了一層細汗。
“大人,哦,不,大將軍!我們不是逃兵呀!”為了不讓我的冷汗變成了大汗,我趕緊避開他凍的快結冰的眼神,往四處轉,斷頭台上已經被砍了四個逃兵了,四個人頭鮮血淋漓,我咬牙,“他們才是逃兵!”
“那你呢?”
“我嘛,呃,我們嘛!”我的眼睛在那四個腦袋上來回的走,慘那,慘不忍睹,看不下去了,回頭看王烏龜,唉,活的果然比死的要好看許多啊,“大將軍啊!我們和他們是一起當兵的,呃,是兄弟!”
“兄弟?”
“是的,我們是好兄弟,一起打仗的好兄弟!故而,呃,故而——”
“故而?”
該死的,他非得用我說的每句最後的一個詞做問題?“故而——”我偷偷地又看了他一眼,好像這廝也不是很惱,就這麼淡淡地看着我,可為什麼我就這麼心虛呢?
我垂下了頭去,眼皮直跳,卻聽他還在問,“故而?”
天那,這廝是要逼死我嗎?
“故而,呃,故而嘛,我們怎麼可以讓他們做逃兵呢,是!”我說到了這裏了,眼前一亮,忽然就有了主意了,這一下就也忽然不怕他的追問了,不無自豪地揚起了腦袋,“故而我們就追了上去,為的是希圖把他們給追回來,為的是要他們浪子回頭,為的是不讓他們走向毀滅之路。我們是要告訴他們,為了國家,我們要做的是捨身取義,忠肝義膽,肝膽相照,拋灑熱血,奮不顧身,如何能做得這背信棄義,離經叛道,偷生怕死的懦弱小人呢,更何況——”
老媽說我就這點最像她,其實,我呢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小毛病:慷慨陳詞意氣風發起來,就什麼都忘了。當我正說得唾沫橫飛兩眼發白得意洋洋之時,忽然發現對面的王大烏龜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好看的眼眸里快滴出水來了,我這一噎,噎得我竟是生生地忘記了自己說到哪兒了。
呆了半晌,才見他點頭,“如此說來,你還是個好兵了!”
“正是正是!大將軍英明,小人和小人的弟弟都是好兵,小人說的也都是千真萬確,絕無謊言,不信,可以找他們對證!”順着我手指的方向,我都不用看,是死無對證啊死無對證!邊上從那一排歪瓜裂棗,到身邊的守衛參將都瞪大了眼,甚至就連沉默了半晌的豬頭,也從鄙夷的目光轉化為崇拜的星星眼。
王大烏龜也不說話,他不說話,大家就誰也不敢開口,憋了半天,他卻忽然說了一句嚇得死人的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