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密道入口

第二章密道入口

“哭泣少女的雕像？它現在在什麼地方？”德羅眼睛一亮。

“對不起警官，我不知道。甚至我連我是不是真的見過這個雕像都不能肯定。那天的事情太離奇，那個雕像又太美了，美得像是夢幻一樣，所以我後來不禁無數次地問自己，我那天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你能夠詳細地把你那天的經歷講給我聽聽嗎？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對你下面的話進行錄音，以作為這個案件資料的一部分。”

“錄音？”碧利斯皺皺眉頭，不過還是沒有反對。碧利斯端過一杯咖啡，一飲而盡，看着德羅拿出一個模樣古怪的微型錄音機擺在桌上，打開。

這裏德羅對碧利斯撒了兩個謊：第一，他拿出的不只是錄音機，還是一個微型實時測謊儀——中情局的最新成果，可以從檢測對象說話聲波頻率模式的變化中識別可能的謊言。第二，他不是現在才將這部機器打開的。他早已經將這部機器打開，記錄下了碧利斯平時說話的聲波特性作為一會兒機器進行分析時的參考樣本。

按理說一個小小考古學家的死亡案件完全用不着這些東西，畢竟在這個國家中每天因為各種各樣原因死掉的考古學家就算不多，但也肯定不比伊拉克那些倒霉的大兵們來得少。就算這個倒霉的皮特死法很有創意，也不用堂堂中情局這樣煞有介事吧。難道這個品位古怪的老頭身上還真是有一些古怪？

不過來之前頭兒確實是很嚴肅地這樣要求的：“將那個考古學家朋友和女兒的一切談話都做一個實時分析，繞過他們的一切謊言，拿到最接近事實的證詞。”

那個只會坐在意大利皮椅上偷偷看女職員屁股的胖狗屎！

德羅不為人注意地挑了一下右眉，長期執行任務已經讓他養成了不去問不該問的事情的習慣。

德羅是一張“花牌”。也就是說，他是一個以其他公開身份做掩護的高級特工，就像是撲克中的花牌一樣，上下都有人頭。不過他的公開身份是聯邦高級警探，倒也讓他在明暗兩個身份之間切換少了不少的麻煩。雖然有時候也要做一些偷偷在警署高級官員辦公室中放竊聽器，或者放走某個在黑幫中做卧底的同事這類討厭的事情，但至少他不用像有些倒霉的傢伙一樣被派到外國大使館去做園丁，弄到後來拿槍的功夫還不如拿園藝剪。偶爾想要出去吃一頓和自己薪水相稱的豪華大餐還要偷偷摸摸；更倒霉的一些傢伙則被派到南美叢林去冒充毒販子，每天晚上最大的娛樂就是猜想明天捅着自己頭的手槍又會是什麼外面見不到的稀奇型號。

“在我家中，我從記事起就知道，有一個房間是不能隨便進去的。”碧利斯已經開始講了，德羅趕緊集中精神。

“雖然我父親對我很好很和藹，基本上我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會得到滿足，但是在這一點上卻從來沒有半點通融。那是這棟房子二樓最靠東面的一個房間，平時都是牢牢鎖着，所有的窗戶也都被封得死死的，不能打開。只有父親需要進入的時候，他才會用自己保管的鑰匙進入，有時候他的朋友戴維斯和羅倫斯叔叔來了他們也會進入這個房間。我父親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有一天他把這個房間的鑰匙弄丟了，折騰了好久才找到。為了防止鑰匙再次丟失，他又配了一把備用鑰匙，偷偷放在他書房的花瓶里。他沒想到的是，他有一個好奇心很重而且很細心的女兒。我看到了這一切，所以有一天早上，我趁他出去，偷偷溜進那個房間，想要看看那個神秘的房間裏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我開門之後，因為房間裏面沒有燈，窗戶也全部是被封死的，所以我什麼也看不見。我試着打開手中的手電查看整個房間，一抬頭，從手電筒的余光中我突然看見一條可怕的黑色大蛇正凌空向我撲來。”

“蛇？”

“是的，一條十分可怕的大蛇。它看起來是那麼邪惡和可怕，兇狠的眼睛將我死死地盯着，身上的鱗片在我的手電的光線下閃出冷冰冰的光。我當時就嚇壞了，死死地攥着手電，想要尖叫但是卻叫不出來，全身綳得緊緊的，就像是看過了美杜沙臉龐的石人一樣，不能挪動分毫。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這條大蛇卻始終保持我剛剛看到的姿勢一動不動，我也慢慢緩過來，可以動彈了。於是我一邊慢慢向門邊挪動，一邊拿電筒沿着大蛇的蛇頭向它全身小心翼翼地照去。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這不過是一個一人多高的逼真雕塑。

“你知道我的膽子是很大的。一旦發現這不過是一座雕塑，心一下就安穩了，我還上前摸了這個雕塑一下，發現它全身冰涼。當時是夏天，我也被這個雕塑凍得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玩過一陣之後，我覺得沒什麼意思，所以開始探索這個房間其他的部分。我發現這個房間沒有我想像得那麼大，比從外面看起來小多了。房間的四面牆都是書架，上面擺滿了我父親從印度帶回來的羊皮書本。那個可怕的大蛇雕像就在房間中正對着門的位置，緊靠着牆壁擺放。大蛇的旁邊是一個很明顯被廢棄的壁爐。房間裏面有一種很奇怪的氣氛，讓我覺得又壓抑又恐怖，我由於好奇心而激發的勇氣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一分鐘也不想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與那隻醜陋的傢伙多待哪怕一秒鐘。於是我走向房門，準備偷偷溜出門，再將我父親的鑰匙若無其事地放回原處。

“但是，就在我剛剛將門打開一條縫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我父親和他的朋友戴維斯還有羅倫斯正說著話向這個房間走來。因為這個房間的隔音效果極好，所以我先前根本沒有聽到他們回來和上樓的聲音。這個時候我溜出去已經來不及了，我害怕被我爸爸發現自己偷偷進來，所以情急之下我一閃身躲進了壁爐。幸運的是裏面很乾凈，沒有像我擔心的那樣讓我被埋在一堆灰裏面。

“我父親很快和他的朋友們一起進來了。他們顯然為了什麼事情正在爭執，加上房間中沒有燈，只有他們進來後點燃的一支蠟燭，所以他們都沒有發現縮在壁爐黑暗角落中的我。

“他們進來以後就不停地小聲說話，後來好像是變成了爭吵，我爸爸是一邊，戴維斯叔叔和羅倫斯叔叔一邊，他們說得又快又小聲，但我還是從中聽到了‘哭泣少女像’這個字眼不停地出現。他們爭吵了好久，然後我爸爸突然向我的藏身之處走來，他咚咚的腳步越來越近，後來我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然後我藏身的壁爐的後壁傳來很輕微的咚咚聲，再然後我爸爸就不見了，只有戴維斯叔叔和羅倫斯叔叔在房間中小聲而嚴肅地說話。又過了大半個小時，我爸爸的聲音再次出現了。這個時候，一陣絢爛之極的光芒在房間裏面出現，在原本晦暗的房間中出現這樣一陣光芒，我感到眼前一陣眩暈。我再也忍不住了，悄悄露出半個頭想要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那尊美麗無比的雕像，雕像不大，一英尺的樣子，不知道是用什麼金屬做的，好像是黃金，但是卻又可以在黑暗中發出金黃色聖潔的光芒。少女栩栩如生，表情十分哀傷，好像是在為世人的苦痛而真誠地難過，她悲痛而堅貞的眼神楚楚動人，讓我看到之後都想要落淚。雖然知道我這樣隨時都有被發現的危險，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所幸我父親他們好像也被這尊雕像深深地吸引，沒有一個人向旁邊看上哪怕一眼。這個時候我父親對他們說了很多話，但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我的心思全都被這尊雕像吸引過去了。

“後來，我終於還是又躲了回去。又過了一會兒，我又一次聽到剛剛聽到過的奇怪聲音，我父親的聲音也再次不知所蹤，然後再次出現。後來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就離開了。我也乘機偷偷地溜了出去。

“以後的日子裏，我父親經常將自己關在那間屋子裏就是一天，緊緊鎖着門，任是誰喊也充耳不聞。不過奇怪的是，好幾次我明明沒有看到他下樓，卻在傍晚的時候看到他從屋外走回來。

“我後來再也沒有找到機會進入那個房間，也再也沒有看到那尊哭泣的少女雕像，慢慢地那天的一切在我腦中變得模糊。隨着回憶的淡去，一切也越來越像是一個離奇的夢境。如果不是你今天問起，我早就將它忘記了。”

德羅一邊聽，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看測謊儀上的指示燈。始終是綠光，沒有提示撒謊可能的紅光。也就是說他剛剛聽到的這個離奇的故事在很大程度上是真的。

德羅收起桌上的測謊儀：“碧利斯小姐，您能現在帶我去那個可能放有哭泣少女雕像的房間看看嗎？”

如果它真的像她說的那麼神奇，那倒是一個謀殺的好理由。

碧利斯站起來點點頭：“好的，警官先生，請你等一下，我去找找鑰匙。”

雖然先前碧利斯的敘述已經讓德羅有了心理準備，但手中的電筒突兀地照到那個碩大兇狠的蛇頭的時候，德羅還是不由得心裏撲騰跳了一下。該死的，這也太逼真了。

由於這棟房屋的古怪結構，雖然是下午，但是沒有一絲光線可以繞過走廊的拐角射進來。德羅站在屋子中央，舉起手中的電筒掃視着房間中的陳設。房間空蕩蕩的。正對着門的牆上是那隻可怕的巨蛇雕像，旁邊是碧利斯曾經藏身的壁爐。這個壁爐看起來很有些年份了，抹着金粉的複雜花紋好像一張張沉默的嘴巴，靜默着這個房間的秘密。壁爐上放着兩個銀質的燭台。一個大一些，是一個三叉燭台，上面還有沒有燃完的半截蠟燭。另一個要小上很多，上面只有一根非常短的黑色蠟燭。這隻蠟燭只被燒去了一小部分，做工精美，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複雜的花紋和看不懂的文字，用手指觸摸時會有一種很奇怪的細膩而又厚重的感覺，一看就是老皮特不知從世界哪個稀奇古怪的角落中弄來的。

房間的一側放着一張老式梨木桌子，兩把樣式同樣古老的梨木椅子。桌子空蕩蕩的沒有放任何東西。一張椅子上墊着一張厚而舒適的椅墊，另一張上面什麼也沒有。四周的牆壁就像碧利斯說的一樣，都是放滿羊皮書卷的書架。看着這一切，德羅甚至可以想像出：無數個白天和夜晚，老皮特一個人坐在梨木桌子前面，就着蠟燭的光芒在那尊恐怖的大蛇雕像下專心地看書。偶爾，老皮特抬起頭來扶一扶鼻樑上的眼鏡，然後露出慘白的牙齒詭異地一笑。

這簡直就是一場詭異夢境中的畫面。

雖然德羅也曾經多次出生入死，但在這個古怪的房間中他還是沒來由地感覺到心頭有一絲涼意。

不過這個房間中為什麼會有兩張椅子？

“你說你第一次進入這個房間，而且藏在壁爐中那次是在你還很小的時候？”德羅有些不相信地問碧利斯。

“我七歲的時候。”

“看來你們家的人膽子都不小。”德羅善意地聳聳肩，“讓我們開始仔細找找吧，或許可以找到你說的那尊少女像。”

房間中最吸引人的當然是那尊大蛇的雕像。碧利斯說得沒錯，這尊雕像大概有十英尺高。不過對於德羅這種身高六英尺七英寸的高個子來說，抬頭看倒也不費什麼勁。這尊雕像是用黑色的不知名的石頭雕刻而成的，在手電的照耀下渾身上下反射出清冷的光澤。蛇頭高高昂起，緊閉的嘴巴彷彿隨時都可能突然張開將一切敢於挑戰它威嚴的敵人吞吃下去。大蛇表情醜惡，眼睛微閉。最奇妙的是，如果仔細看去，可以發現有一絲很微弱的紅光從大蛇瞳孔的位置射出來，給這條蛇抹上一絲狡黠而殘忍的氣息。不過最奇特的是，這條蛇和一般的蛇不一樣，它有兩個身體。德羅看過很多雙頭蛇的雕塑和繪畫，卻從沒有看過這種雙身一頭的蛇。兩個蛇身一樣大小，緊緊地交織纏繞着，從下而上逐漸匯成一體，融成同一個可怕的巨大蛇頭。蛇身上被人用細密的花紋仔細地刻出了一片片蛇鱗，無數小蛇頭從這些鱗片中搖頭晃腦地探出來，表情兇狠。走近仔細看去，這些小蛇和大蛇一樣，也是雙身共頭。整個雕塑栩栩如生，讓人看了心中不由自主升騰起一股懼意。

德羅舉着電筒繞着大蛇的雕塑仔細看了好幾圈。從表面上來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雕像，雖然工藝和造型上很獨特，但是也沒有太多的特別之處。但是，這尊雕像上面肯定有機關。德羅對自己這樣說。德羅和碧利斯藉著電筒的光一點一點地向雕像上面的每一個花紋仔細看過去，一直都快到大蛇的尾部了，兩個人還是一無所獲。

這時，德羅突然皺起眉頭，輕輕地抽了下鼻子，他用手電向大蛇尾部的下面照去，然後有點兒興奮地對碧利斯說：“我好像發現了一點兒什麼！”

如果德羅沒有之前的那次特殊際遇，那麼他和碧利斯就算在這個房間中再搜上一年，也不一定能發現大蛇雕像尾巴上的這個小孔。

但是德羅不是一般的人——他有着一般人沒有的靈敏嗅覺。他發現大蛇雕像的尾部好像有被火焰灼燒后的煙味。但是從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異常。德羅用左手將電筒高高舉起，照亮了雕像的尾部。碧利斯很仔細才看出，雕像表面有一些普通人肉眼看不出的灼燒后的細小暗紋，大蛇的尾巴用充滿力量感的姿勢扭曲盤卷着，剛剛好構成了一個可以容納一隻手伸進去的小洞，裏面隱隱還可以看到在很深的地方有一個小孔。德羅聞到的灼燒的味道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碧利斯問德羅：“覺得這是什麼？”

“還不能確定。”德羅把手上的電筒交給碧利斯，然後從口袋中掏出一隻白色手套戴上，小心地開始檢查起來。

洞口黑乎乎的，就像一張醜陋的嘴巴，嘲笑着德羅心中一閃即逝的膽怯。

沒有機械設備的機油味，也沒有電子設備存在時不可避免的臭氧味，有機關的可能性很小。德羅在心中默默評估，他張開右手在洞口比劃着測量了一下，然後穩穩地伸了進去。碧利斯在德羅身後，屏住呼吸，有些緊張地看着德羅的右手慢慢進入那一團深邃的黑暗中。

這個洞斜向下方，很深，並不十分大，但剛剛好讓一個成年男子在裏面自由地旋轉手臂。德羅一邊伸手，一邊用手掌感知着洞裏面四壁的情況。乾燥、光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如果不是那股煙火熏燎的味道，德羅一定會懷疑這個洞是不是根本就只是一種出於美觀考慮的設計。

就在德羅的手幾乎要伸到最長的時候，他的手指終於發現了一些東西，德羅習慣性地微微一皺左眉。站在一邊目不轉睛注視着德羅的碧利斯有些緊張地問：“你發現什麼東西了？”

“這裏面還有一個小洞，上面有一些奇怪的花紋，好像是一些特殊的螺紋。”

“嗯，大概有手指尖那麼大，裏面很深，我伸不進去了。”德羅將身體緊貼在雕像上，一邊儘可能地摸索，一邊對碧利斯說。

忽然，德羅想到小洞發出的煙火灼燒氣息，隨即四下看了看，目光定格到壁爐上面細短的黑色蠟燭上。德羅走過去，在燭台上點燃。讓他們意外的是，黑色蠟燭“騰”地一聲劇烈燃燒起來，發出焊槍被點燃后的那種噝噝聲，同時噴出溫度極高的一束青色火焰。德羅小心地將蠟燭從燭台上拔下，在碧利斯不解的目光中又走了回來。

德羅探出身子，用右手將點燃的蠟燭豎向前方，小心地伸進剛剛發現的洞中。

果然，蠟燭的尺寸和花紋都和洞中小孔剛剛好符合。德羅小心地對好位置將蠟燭卡進了小孔中，然後輕輕轉動着向前。蠟燭上凹凸的花紋和小孔壁上的螺紋看來配合得很好，蠟燭穩穩地被旋進去了大概一英寸。之後就再也不能旋得更深了。

突然，德羅感覺有些不對，頓時表情大變，一聲驚呼，急忙向外抽手臂：“哦，不！”

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所包裹，整隻手完全不能動彈半分。接着，德羅感覺有一股極強的吸力從裏面那個小孔中傳出，德羅的手指也在同一瞬間完全感覺不到剛才還灼灼逼人的火焰溫度，好像蠟燭的火苗發出的所有熱量已經完全被吸進了那個小孔中。

碧利斯聽到德羅驚呼，一個跨步正要上前去幫助他。德羅一邊掙扎，一邊對她使勁揮手，低聲急促地喊：“別過來，碧利斯！退到後面去，這裏可能有危險。”碧利斯聞言，遲疑了片刻，還是沖了過來，一隻腳乾淨利落地猛蹬大蛇雕像的底座，雙手抓住德羅的手臂幫助德羅將手臂向外拔。

這時，那股神秘地力量卻像它出現時一樣，神秘而突然地消失了。德羅和碧利斯來不及收力，頓時一個踉蹌，一前一後地摔倒在地板上。

德羅顧不得看自己手上是否受傷，扭頭向碧利斯喊：“你沒事吧？”但當德羅的目光掃到碧利斯的臉上時，德羅不由大吃一驚，碧利斯完全沒有聽到德羅在喊她，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表情驚訝地看向上方。

德羅連忙用電筒向上方照去。但除了冰冷的大蛇雕像側面，他什麼也沒有看到。他站起來，兩步走到碧利斯身邊，然後順着碧利斯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吃了一驚。

他們看到大蛇雕像原來緊閉的嘴，不知何時惡狠狠地張開了。房間中原本就讓人窒息的氣氛現在顯得更加緊張，好像只要眨一眨眼睛，大蛇雕像就會狠狠地撲下來一樣。兩根原來藏在嘴中的巨大毒牙此時盡顯無疑，發出鋒利的光芒。但最讓人吃驚的是，大蛇原來閉上的眼睛現在完全睜開了。紅色的眼球像是被鮮血浸過，發出讓人心悸的死亡和絕望的氣息。眼球中，金色的瞳孔不斷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德羅的目光一和大蛇瞳孔發出的光芒對上，馬上感覺異常壓抑，耳邊好像有無數個凄厲的聲音在大聲號哭祈求，心中不由自主地湧上一股莫名地混雜着巨大悲傷與絕望的情感。德羅突然想起了那個大霧瀰漫的早晨，想起了那個漸漸遠去、最後完全隱沒於大霧中的高大身影。這一瞬間，他心中最深處的很多往事都被勾起。一時間，他全身力氣好像突然都被抽去，也和碧利斯一樣，兩眼睜得大大的，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動彈不得。

但德羅畢竟不是一般人。很快，他受過訓練的堅強意志將他從大蛇眼睛發出的蠱惑中解救出來。德羅猛地一晃頭，清醒過來。然後，用手遮住了碧利斯和大蛇之間的視線聯繫，將她拽到一邊。

“我怎麼了？”視線離開大蛇的眼睛后碧利斯很快也清醒過來。

“不要看這條蛇的眼睛，這傢伙搞不好真是美杜沙的親戚。”

德羅一邊心裏默念訓練營中教官交給自己在觀察能夠引起心理學負面效應的複雜畫面時的要領（分散注意力，用不規則的節奏呼吸；蒙住一隻眼睛消除立體視覺后，快速用視野餘光觀察可疑目標），一邊再次向大蛇雕像看去。大蛇雕像的眼睛好像是靠着人的視線來供給能源一樣，在德羅和碧利斯的目光離開之後，慢慢地暗淡下來，最後光芒完全熄滅。

德羅和碧利斯又等了一會兒，確認大蛇的眼睛不再有什麼古怪，然後才又開始在手電的指引下觀察張開嘴的大蛇雕像。碧利斯突然說：“你看，大蛇口中的舌頭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德羅半眯着右眼仔細看了看，不錯，大蛇雕像嘴巴張開后露出的舌頭上豎著一朵小小的仙草。

德羅走上前去，剛想伸手去觸那朵仙草，又臨時改變了主意，謹慎地改用手電筒輕輕地觸了過去。

手電筒的前端剛剛觸到仙草，說時遲，那時快，大蛇的嘴突然快如閃電般狠狠地閉上了。電光火石之間，一小股乳白色的液體從大蛇的毒牙噴了出來。

“啪”，伸進去的手電筒被夾成了兩半兒，大蛇口中的半支手電筒被壓得象一張薄紙，而後面一半卻還保持着原來的形態。現在這隻手電筒看起來就像是一把模樣可笑的鏟子。

德羅在心中讚美了一句上帝，然後回過頭來對碧利斯說：“看來我們還缺點什麼東西來伺候這個傢伙，你再回憶一下，你偷偷來的那次還有沒有看到別的什麼東西。”

碧利斯這個時候早已恢復了平時的鎮定，她低下頭緊張地回憶着，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抬頭說：“對了，我父親的保險柜中有一副金色的手套，上次我看見他是戴在手上的。”

“看起來這個雕像確實有點名堂，不過現在來看，就我們兩個人貿然下去的話會有危險，我要向上級請示一下，申請幾個好手和必要的設備，然後再一起下去。”

沒有人喜歡晚上睡覺的時候被人叫醒，戴維斯教授也一樣。但當他意識到嘴巴被什麼東西塞得緊緊的時，恐懼終於壓倒了怒火。

房間中沒有開燈，藉著銀色的月光可以看到戴維斯教授對面藏着一個冷漠的身影。

比身影更冷漠的是那個人的聲音：“你不要試圖反抗，否則受傷的只會是你自己，我只想問你一些小小的問題，要是你老實回答的話，我就不傷害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戴維斯教授的大腦轉得飛快，想要努力搞清楚自己所處的形勢和可能的對策。他睜大眼睛看着陰影中的男子，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從容不迫。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作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如果你聽明白了，而且同意我說的話就眨一下左眼。”

戴維斯教授眨了一下左眼。

“好的，這樣多好。聽着，接下來我要問你問題了。回答是，就眨左眼；不是，就眨右眼。你是馬丁戴維斯？”

眨左眼。

“三十年前你曾經到印度海爾巴夫進行過考古活動？”

片刻的驚訝后，眨左眼。

“你們找到了雲霧之神廟？”

長時間的遲疑，戴維斯教授的右眼微微動了一下，但是最後還是眨了左眼。

“黃金少女像在你的手裏嗎？”

快速眨右眼。

黑衣人一把揪住戴維斯教授的頭髮，將一柄閃着寒光的匕首戳到離他的右眼四分之一英寸不到的地方。戴維斯教授驚恐地拚命向後仰頭，好讓自己的眼球離匕首遠一點。但是黑衣人手上的力氣非常大，將他的頭死死摁着，讓戴維斯沒有辦法移動分毫。匕首的寒氣沁入到戴維斯的眼中，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劇烈收縮起來，冷汗從額頭一顆一顆地滲了出來。

“哦，是嗎？”黑衣人的聲音依然冷漠無比，“那麼，它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