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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像長了草,無盡的離愁像一條柔腸百轉的大河。蘇好沒有睡午覺,而是把想說的話寫在了博客上:
天淚
親愛的,我是一滴飄落於千年前的雨嗎?若是,為什麼我這樣濃烈?若不是,為什麼我又這般孤單?上天啊,我有怎樣的罪孽,好讓我經過如此苦修,以一步一個長頭的方式行過艱難的千年?
沒有讓我落於天河,是上天看我塵緣未了,還是見我仍懷揣着一份塵世的痴想?只是,長路漫漫啊,經歷已讓我不堪其重,傷痕更讓我不堪其苦。如此孤苦的漂泊,我似一個到人群中尋找知音的啞巴,又像一個到太陽底下尋找光明的瞎子。在一場幾乎毀滅性的墜落中,我甚至想招呼來世間所有兇猛的鷹隼,把我的眼睛和心靈一同啄了去。只有如此,我才能在絕望的麻木中得以解脫;也只有如此,我才能在一堆廢墟上綻放出一朵驚艷的花朵。
一片荷葉,像一隻大手托住了極度疲憊而且心灰意冷的我。那一刻,我好絕望,我甚至祈求神明再度最後的關心我一次,賜我永遠地沉睡,再不蘇醒。讓所有無望的希求碎裂,讓所有痛苦和怨懟終結,以最純粹的方式,完成自我的救贖,並永不重生。
就在這時,我還是看到了另一滴雨,和我一模一樣的雨!那是前世的另一個我嗎?若是,它怎麼會在這裏?若不是,它怎麼會同我如出一轍?未及多想,兩滴雨就被一隻大手捲入掌心。一切向後退去,天地間只留下一個偌大的聖杯,盛起了一顆渾然一體的天淚。在讓日月失色的歡顏里,我不敢看上天的眼睛,我怕,怕自己會哭,我怕,怕自己的哭聲會讓那承載了我千年的苦澀,以想像不到的速度泛濫成汪洋。
遠方的那個星球似一面偌大的鏡子,照見了誰人嘴角上流淌的甘乳,又照見了誰人舌尖上滑落的血汁。那是怎樣的交流啊,這般殫精竭慮;那又是怎樣的述說啊,這般披肝瀝膽。說:就是一支箭射來我也不躲閃,就讓它刺穿胸口。說:讓它緊跟着也刺穿我的,那樣我們就永生在一起了,以最熱烈的赴死的方式……
荷葉縮到了喧嘩中的一片,重回的一切盡現眼底。天空以午夜最黑的方式鋪陳開來,大地抱緊了雙臂,迎接一場塵世間疾風驟雨的衝擊。天地間響起無數聲音,像一個失了指揮的樂隊,一切都不在調上了。
我也是一滴雨,卻不屬於它們。因為我苦修了千年,漂泊了千年。只是,我再也不想回到天上。一滴修行了千年又漂泊了千年的雨滴呀,只想縮到一方小小的小小的火柴盒裏,以一種自虐的方式縛緊自己,從而看守住一線能給自己希望的亮光。
親愛的,我是一滴飄落於千年前的雨嗎?若是,為什麼我這樣濃烈?若不是,為什麼我又這般孤單?好在那不是孤獨,孤獨是一種心態,而孤單隻是一種狀態。上天啊,請你再賜我下一個千年的苦修,下一個千年的漂泊吧,以一步一個長頭的方式。
時間已經過了2點,喬陽或許已在趕往機場的路上。蘇好忙給他打電話,撥了幾次,都被忙音頂了回來。
她感到很累,想睡一覺,又怕真的睡著了,一路平安的祝福也不能在他登機前送上。她只得在網上一邊看帖,一邊等他。
在眾多博友的評論中,她看到喬陽剛留下的評論:“一步一個長頭,求來的是永生的相守,只求今生,不修來世。你說:就是一支箭射來我也不躲閃,就讓它刺穿胸口。我說:讓它緊跟着也刺穿我的,那樣我們就永生在一起了。永生啊!”
蘇好興奮地去摸電話,他的電話同時打了過來:“我剛換了登機牌,好兒,我這心裏都是你,都是你啊!手機快沒電了,電話斷了你別介意。”
蘇好哭了,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心裏涌滿的都是他的柔情。
“好兒,我們會創造一個傳奇!等我!”他的電話斷了。
自己心裏的話,竟一句沒說,她再給撥過去,電話已經關機。她摸出那枚鑰匙扣,把它貼在唇邊,這是他留給自己的唯一紀念。當時自己還委瑣地嫌棄它的無足輕重,此時卻那般珍貴起來。當那叢玫瑰和兩盒自己沒吃的飯映入眼帘時,她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她很想跟誰說說話,想了半天,能交心的也只有咪咪。
咪咪說:“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把你帶走,竟什麼也沒有發生,聽上去挺動人的。我遇見的男人,才不在意你有沒有月事,越叫疼,越讓他動作輕點,他就越感到刺激,越往你肉里頂!不過,聽你講的全過程,覺得他像情場上的老手,沒有一句直勾勾地想跟你上床的話,行為上卻無一不是向床上勾引。我勸你別相信從虛擬世界走出來的人,不真實。你給自己降降溫,一切都會在時間裏說話的!”
蘇好沒敢提及鑰匙扣的事,她知道咪咪一定不會有好話說。為一個真心喜歡的女人,男人不會在意自己的付出,他的心情掛在哪兒,物質表達就掛到哪兒。這點,蘇好一清二楚。可一想到他事先說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話,她又罵自己,太俗。
與祥哥、喬陽的這些事正糾纏着她,她不知該如何選擇。這時,又有蔡銘軒跳出來搗亂,她覺得自己招架起來有些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