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梟雄末路
曹大白臉正在與荀攸商討如何整頓益州上下官員之間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的態度問題。
益州歌舞昇平日久，說實話，黃巾之亂席捲天下，益州受到了震蕩最小。
除了有重重高山大河阻攔之外，也跟川中糧倉魚米富足，百姓尚可勉強度日有關。
漢人老百姓是最為馴良的，只要有口飯吃，誰願意拋家舍業扔下老婆孩子去造反啊。
是以當曹大白臉率軍連強攻帶哄騙地拿下益州之後，與益州的本地官員卻頗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益州這伙子人在中原地區為官，可能早十年前就已經被砍掉了腦袋，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了。
連曹大白臉親手簽發的公文，下級曹官都敢隨手扣下，等着第二日再發往各地，理由居然是中午沒有休息好，所以要早些下衙歸家休息，公務便只能第二天再說。
按照曹大白臉以前的脾氣，這個曹官死了都得剁碎了喂狗。
但如今益州新定，曹大白臉只能強忍着怒氣，把曹官喚進來臭罵一頓了事。
人不是不能殺，但要殺到結骨眼兒上，胡殺亂殺只能使得益州本地官員與曹營官員更加對立起來。
正在與荀攸商議如何迅速而又穩妥地轉彎益州官場中的暮氣，突然有親衛闖進來稟報。
“啟稟丞相，大事不妙，有一支人馬打着林軍的旗號迅速向成都城殺來，兵力情況尚未偵察清楚。”
曹大白臉與荀攸同時騰身站起。
“什麼？這不可能，無論是上庸還是劍閣皆未傳回戰事緊急的消息，林軍怎麼可能會殺至成都城下。”
親衛也一臉的茫然，這情況也不是他打探回來，只能是雙手將急報舉過頭頂，遞到曹大白臉跟前。
曹大白臉一把搶過情報，飛速地上下掃了一遍，伸手交到荀攸手中，他則轉身跑到掛在牆上益州地圖前面。
按照情報上標識，這支情況不明的林軍已經越過了雒縣，即將到達新都城附近。
而新都與成都之間不過七十餘里，敵軍全是馬軍的話，半個多時辰即可殺到成都城下。
成都城眼下極為空虛，曹軍與蜀軍的精英兵團大多數已經佈置於劍閣一線，隨時準備殺入漢中，或者接應自上庸城退回來的夏侯淵部。
離成都最近的一支兵馬，反而不是曹大白臉的嫡系，而是駐紮於武陽城的蜀將吳班。
曹大白臉之所以能夠容忍吳班率軍駐紮在位於成都南方不足百里的武陽城，便是由於吳班的身份頗為奇特。
吳班乃是蜀中大將吳懿的堂弟，劉焉的兒子劉璋的小舅子。
吳家本是陳留的名門望族，黃巾之亂席捲兗州之時，吳懿的親叔父，吳班的父親吳匡，當時為吳氏一族的族長，吳匡與劉焉私交甚密，為了避禍，率領全族入蜀。
后因吳懿的妹妹吳氏貌美如花，被劉璋迎娶過門，使得吳氏一族的權柄在蜀中更為顯赫。
在曹大白臉入蜀之前，吳家在蜀中稱得上是皇親國戚。
故此在劉焉父子老老實實待在成都城內時，曹操也不得不應允由吳班率一支蜀軍駐紮於武陽城，用於拱衛成都。
除武陽城的吳班部之外，成都駐軍不足一萬五千人，由曹氏族人曹純親自率領。
在荀攸還在仔細研究緊急軍情之時，曹大白臉已經命人速速召曹純前來議事。
荀攸一連看了三遍軍情急報，這才快步來到曹操身邊。
“丞相，敵軍出現的過於突然，只有雒縣發來了急報，而更北方的繁縣、什邡、綿竹三城皆未發出警報，所以只可能有如下兩種情況。一種是敵軍只是極為小股的部隊，數量不足三千，化整為零偷偷潛入益州至雒縣附近，方才匆匆組成軍陣向成都殺來。如若如此，則此事微不足道，些許微末之兵，翻手可滅。第二種情況則可能性不大，那就是林峰在我軍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聚集了數十萬大軍，不惜一切代價取下上庸，並借上庸城中的我方降軍詐開了劍閣，已然全面殺入益州腹地。”
曹操站在作戰地圖之前反覆觀看，良久之後，猛然用手在地圖之上重重地一拍。
“公達你來看，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荀攸順着曹操手指的方向望去，猛然之間渾身一抖。
顫聲叫道：“陰平，陰平道！林軍偷襲了陰平道。”
是的，荀攸其實自已也不相信他剛剛分析的兩種情況，這兩種情況都過於極端，反而不太可能會真的出現。
但如果林軍真的從武都郡強攻廣漢屬，然後沿陰平道穿過十萬大山，沿景穀道可直達綿竹城下。
綿竹，離劍閣不過兩百餘里，奔成都也僅僅三百餘里，如果綿竹真的落入了林軍之手，則成都危矣，益州危矣，整個曹軍陣營同樣危矣。
“丞相，不提林軍有沒有可能注意到陰平漏洞，僅僅陰平至綿竹之間的十萬大山，林軍有可能大規模潛入嗎？”
曹操不斷地搖頭：“別人不可能，但林致柔不一樣，他與任何人都不一樣。為何他能縱橫天下未嘗一敗，不是因為他一身衝鋒陷陣的絕頂武力，而是他與眾不同的洞察力，我仔細研究過他所指揮過的所有戰例，每一戰他都能抓住幾乎是唯一的勝機，我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過，在這一點上，我不如他，而且差得極遠。”
荀攸不敢置信地望着曹操，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曹孟德是多麼自負的一個人，在他波瀾壯闊的前半生中，從未如此的推崇過任何人。
眼下從曹操口中說出來的話語，不僅僅代表着曹操對林峰欣賞，同樣也代表着曹操在親口認輸。
荀攸懷疑自已判斷上出現了差錯，曹操怎麼可能會公開認輸呢？
但他看清了曹操那飽含着苦笑的臉龐之時，淚水突然之間便忍不住了。
因為曹操居然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時間裏，原本烏黑髮亮的頭髮已經變得花白，紅潤的面龐也泛起了層層灰白，密佈了不計其數的皺紋。
曹操老了。
在猜到林峰冒險從陰平偷襲了綿竹城之後，一下便老了。
綿竹一旦丟失，成都必不可保，況且曹操得到消息有些晚，林軍已經突破了雒縣，他才剛剛得到消息。
現在想跑都跑不了。
除非曹操捨棄了一切，隻身率親衛逃往他處，還有可能保住一條小命。
但留在成都的劉辯及劉焉父子落入林峰手中，那他曹孟德還剩下什麼？
不要說駐紮於劍閣的十幾萬大軍，那些根本沒有用。
沒有劉辯就沒有大義，沒有劉焉父子便沒有益州。
當曹操已然無法在大漢疆域立足之時，他又能怎麼辦？
逃往外域？
縱然諸將領謀臣皆願意矢志追隨，那麼十幾萬士卒肯嗎？
只帶幾千親衛躲入深山密林之中，終年見不得天日，這是他曹孟德想要過的日子嗎？
不！
當年林峰說過一句笑話，錯了要承認，挨打要立正。
眼下曹操確實輸了，輸給了天下無雙絕世英豪的林峰林致柔。
既然輸了，那就要有一個輸的態度。
來吧，林峰！
看一看你多久能攻破我成都的城門。
最後的一絲希望，只要能守住三天，劍閣方面的近二十萬大軍便能夠返回成都，到時候不僅成都可以保全，連林軍冒險殺來的幾萬人馬也別想再逃出生天，只能留在成都城下送死。
當聽到門外曹純高聲報名欲入之時，曹操猛地抬起頭。
林中虎王，縱已末路，當牙斷爪裂，至死方休！
“子和，為我抬刀備馬，召集城中士卒，今日某要與爾等並肩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