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走蛟
去年的一場大雪壓塌了鎮子上的懸劍橋。
等到今年開春,也不知怎地,發了一場洪水,將和岸邊上的數十戶人家草屋都沖走了,本該說鎮子不大,且處於大山山坳里,沒有大江大河,也不易發洪水。
一場大水后,懸劍橋徹底沒了痕迹。
有從外地而來的老者說,是有人偷了橋下的斬龍劍,傳聞那懸劍橋下的斬龍劍就是防止‘走蛟’發生,所謂走蛟,多半是指洪水。
那老人說的神乎其神,恰逢有"蛟"遊走,為防"蛟"經過橋洞時,大水沖壞木橋,所以在修好新橋時,特請當地擅長畫符念咒治妖的人士將一把鑄劍畫咒后掛於橋洞頂,以警示"蛟"經過此橋時需繞行,如強行經過此橋,則該劍自動脫落將"蛟龍"斬首。
那懸劍橋從先秦時候就存在了,也不知祖祖輩輩歷經了多少代人,聽那老人一說,鎮子上的人除了痛心疾首之外,更多的則是擔心下次會不會出現更為嚴重的‘走蛟’。
余小漁和許姑蘇走到河邊的時候,只剩下一片灘涂泥濘,橋墩尚在,木橋連帶一切都消失無蹤。
鎮子上本地的大戶人家正在張羅着木匠石匠重新修橋的時候,對於這種事情,那些才遷移而來的臨淄人多半並不在乎,能出的錢財也少之又少。
許姑蘇指了指懸劍橋的位置,這才輕聲道,“我來的時候這橋還在,很大,也很破舊。”
余小漁點了點頭,沒有吱聲。
她又道:“那橋怪的很。”
“哪裏怪了?說來聽聽。”
許姑蘇四下環視一番,恰巧撞見鎮子上的許多人都好奇的盯着她打量着。
這群人心中好奇的是,這個丫頭是怎麼挺過一個凜冬而不被餓死的。
許姑蘇不願露怯,正色道,“我才來這裏的時候,晚上就睡在橋洞裏,那裏面有怪響。”
余小漁愣了一下。
風聲?還是其他什麼聲音?
許姑蘇又道,“很凄慘的聲音,就從橋下的那柄劍里傳出的的。”
她神情凝重,極為篤定。
但恰恰是這樣,讓一旁的漢子發出一陣鬨笑聲。
“小女娃這才多大,就學會了信口雌黃。這瞎話編的,快趕上西北來的說書先生。”
許姑蘇並未回應,低斂眼眉,依稀可見睫毛輕輕顫動。
人群中,唯獨衝出一位古稀老者,面上清晰可見的黑褐色斑紋,神情有些激動,等他走上前,眯着眼先打量了一番許姑蘇,沉聲問道:“當真劍中有響,沒騙我?”
許姑蘇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那劍被何人取走?”
她愣了一下,裝作沒聽見,轉而看向余小漁。
在老者上前的功夫,余小漁也在打量他,雖說是古稀之年,卻精神矍鑠,步履穩健,說話中氣十足,是個常年練武的人沒得跑。
等看到余小漁微微點頭,許姑蘇心中底氣稍足了一些,“我聽得清清楚楚,只在橋洞下住了一晚上就再也不敢去了。”
老者聞言,點頭笑了起來,道:“小丫頭,你可丟了一份潑天的福緣。”
許姑蘇並不理解。
“劍又是被什麼人取走的?”
許姑蘇蹙眉,又道,“是個看起來很兇的男人。”
老者聞言,眉頭交織在一起,旋即,眼神看似無意在余小漁身上一掃而過。
心思敏銳的余小漁本能的發現,雖只是一瞥,但他分明注意到老者留意他腰間的赤燭劍,僅此而已,他也只當是巧合罷了。
“果然不出所料,劍被取走了。”
老者捶胸頓足道起來。
余小漁到此,也大致清楚了緣由。
因那柄懸劍的緣故,想必這位遠道而來的老者也是衝著那柄劍而來,只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懸劍橋下的劍,自古以來多半都是裝飾用的鐵劍,但也不排除一些取材不錯的劍胎,且在走蛟發生頻繁之地,尋常的鐵劍根本鎮壓不住龍氣,故而多半會以好劍鎮壓。
當然也不乏一些劍走偏鋒之人,藉助走蛟來錘鍊自己的劍胎。
如此看來,鎮子上的懸劍橋,多半是後者。
有人在藉機錘鍊劍胎。
“丫頭,除此之外,還看到了什麼?”
老者凝視着許姑蘇,眯着眼問道。
許姑蘇下意識的看向余小漁,後者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她這才搖了搖頭。
老者有些失望,轉身之後泄憤道:“真他奶奶的晦氣,打了一輩子的鳥,到頭來被鳥啄了眼。”
等他這才走出百餘步,又負手急匆匆走了回來,甩手給許姑蘇扔下一枚葡萄大小的銀錠,平靜道,“最近鎮子上閑雜人等多,若再有人問及到你,最好裝作不知情。”
余小漁不清楚他這番話是善意提醒,還是擔心消息抖露出去惹來更多麻煩。
但顯然許姑蘇拿起那枚銀錠之後,一雙眼變得雪亮起來。
老者笑了一聲,心情大好,順帶說了聲‘德行’,遭到許姑蘇一陣翻白眼。
當他看了看余小漁的劍后,又道,“你的劍,很有淵源,只是在這本就要成為是非之地的地界上,最好還是別顯露出來,要不然平白遭了禍患,以你這點道行,興許被某些不守規矩的人吃下去。”
余小漁心頭微微一驚,面若平湖,微微點頭,拱手抱拳。
打老者轉身離去,一大一小兩人坐在早已乾涸的河畔石牙子上看了半晌的工匠動工。
修橋鋪路無骸骨,殺人放火金腰帶。這話也並非是一成不變,但這一行當終究是個體力活兒。
等到了日頭開始下沉,許姑蘇站起身來,手裏死死的攥着今兒個得來的金豆子和銀錠,肚子不爭氣的叫起來。
余小漁笑了起來,帶她走上街道。
自從官道改遷之後,鎮子上做買賣的也就少了,想要買點東西需得費盡周折,但顯然許姑蘇比他更熟悉。
幾經輾轉,便到了賣包子的店鋪,還沒等她探出手比劃,余小漁就已經掏出碎銀買了兩個肉包子塞在她手裏。
許姑蘇平日裏露宿街頭慣了,尚且沒個落腳的地方,余小漁只好帶她去自己的住處。
兩人一前一後,余小漁在前帶頭,許姑蘇捧着包子慢悠悠在後,等兩人路過那老樵夫一家落腳的破廟后,她只是輕輕瞥了一眼,而後瞬間面色蒼白,不顧手裏的包子,大步追趕到了余小漁身旁,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