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青蚨還錢
青蚨。
亦名魚伯，狀似蟬、蝶且稍微大一些。
乃是一種極為奇特的生靈，母蟲與子蟲之間聯繫緊密，且能憑藉氣味互相感應。
故而，走歪路的先秦練氣士則有人以母蟲血塗八十一錢，亦以子血塗八十一錢，以其錢更互市，置子用母，置母用子，用掉的錢都會再飛回來，這樣循環往複，錢就永遠都用不完了。
俗稱青蚨還錢。
不過都是些旁門左道的小伎倆，不入流的練氣士樂此不疲。
余小漁只是未曾想，竟在此處見到青蚨還錢，且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
想必是生活所迫，但能學到這一手，女孩的經歷並不簡單。
那女孩做賊一般貼着牆邊上，低頭看了一眼門前突兀多出來的兩尊威武石像，並不認得這是兩尊門神，等貼着門縫，悄悄將手中的子蟲塞了進去。
子蟲順着門縫溜進去后，便是鋪展開翅膀，狀若蝴蝶一般朝着宅子深處而去。
幾乎眨眼之間，已然消失無蹤。
余小漁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切，等那青蚨子蟲放飛到了院落之中后，那女孩便是默默蹲在牆角陰暗裏，一隻手牢牢抓住那木匣子，等待子蟲將財物如燕子銜泥一般取出。
片刻之後，那青蚨母蟲震動雙翅，通體發出一陣毫光。
女孩立馬上前，眼睛貼在門縫處，盯着那青蚨蟲的軌跡。
不多時，一隻青蚨蟲從門縫裏飛旋而出，銜着一枚比指甲蓋稍小些許的碎銀，勉強擠出門縫，扇動翅膀搖搖欲墜。
這一刻，她咧嘴笑了起來，談不上多麼窮凶極惡，也看不出面龐上有什麼壞心腸，單純就像是孩子見到喜愛的物件一般。
對於她來說，碎銀就能買東西，不會挨餓，也不至於餓死。
一枚碎銀，興許對於那戶人家說算不上什麼，但對於她來說意義很大……
余小漁難得沒有上升到大是大非層面上，只心中覺得這樣不好，僅此而已。
等那青蚨子蟲飄出門縫后，便是唰的一下墜落在地。
身上的光芒暗淡消失，變得灰濛濛的，儼然是死了。
她的眼神中先是不解，而後驚詫，最終轉而覆蓋上了一層沮喪。
這些青蚨蟲是她的心頭寶，能一人活下來多半仰仗着這幾隻來歷不明的蟲子，可眼下沒過多久就損兵折將。
她搞不懂好端端的蟲兒怎麼就突然暴斃？！
上次母蟲也是這般，才飛出門口就受傷墜落。
她心中打定主意，下次還是別找這些豐衣足食的大戶人家下手，倒也不是她眼高於頂，而是可眼見着那些個貧寒人家家中未必有多少金銀，縱然是有，這年頭之下，生活也未必能比她自己好到哪裏去，於心不忍啊……
快速撿起子蟲的屍體還有那枚碎銀，轉身就朝着巷外跑去。
低頭走到巷口，才回過神來，就撞在余小漁的腿上。
小女孩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惱怒，等起身的時候，這才見到面前這人先前才從巷子走出去。
心中生怕事迹敗露，紅着臉，背過手將木匣子藏於身後。
余小漁只平靜看着她。
愧疚，羞澀，內斂，帶着幾分不諳世事的怯生，好在壞到心裏去。
似乎是忌憚他腰間的長劍，想必之前也因次吃過不少苦頭，起身之後，低着頭要繞過去。
余小漁側步擋在前，沒有言語。
她抬頭瞪了一眼余小漁，擦身而過之際，余小漁的聲音飄來，“可清楚為何你的蟲兒屢屢損傷？”
她頓了頓，默不作聲，但也心中好奇，自己那點家當可再禁不起損失了，若真弄清楚，也好避免。
見到她停下來，余小漁故意避而不談，轉而問道，“你這些蟲子是從哪裏弄到手的？”
“要你管。”
余小漁渾不在意，“你叫什麼？”
後者直接裝作聽不到，眼神神遊在外。
余小漁哦了一聲，“你這點家當，要是再折騰下去，只怕再故技重施用了三五次，所有的青蚨蟲兒可都要死光了。”
小姑娘藏好木匣子，雙手捏着油乎乎的衣角，面色糾結。
許久之後，這才輕聲道：“許姑蘇。”
得知名字后，余小漁探出手，指了指那扇門外的兩尊石像。
“那兩尊石像乃是鬱壘神荼，也就是所謂的門神，那兩尊便是你的蟲兒的剋星，尋常人家門前的桃符倒也還好，頂多讓你的蟲兒蔫兩日，可這大戶人家的石像可就並不簡單，裏面門道頗多。”
大戶人家半信求神問道，在風水等上也捨得花費大心思，不然那堪輿先生也不至於如此有油水。
兩尊門神上，便會留下數道道家趨利避害的符籙。
灰頭土臉的許姑蘇盯着他，還想繼續聽下去。
余小漁當即道：“你這些蟲兒雖說被人馴服，可終究擋不住門神的殺氣，你看那神像凶神惡煞，自然不是好惹的主。”
許姑蘇翻了翻白眼，因為沒有聽到有用的消息，她性子本就急。
“難不成讓我去砸了石像？”
她氣急敗壞道，插着腰，頗有幾分自己得理的神氣樣子。
余小漁啞然失笑。
“站在這裏等我，等下告訴你破解之法。”
他轉身離去，留下神色茫然的許姑蘇。
她倒也不擔心自己被那戶人家發現，畢竟家財萬貫，少個九牛一毛也看不出來，只是有些擔心這個傢伙會去告密。
正在她心中忐忑之際，余小漁從遠處走了過來。
攤開手在許姑蘇面前，輕聲道，“取出一隻蟲兒給我。”
許姑蘇極不情願轉身，取出一隻受傷較輕的青蚨蟲兒，兩隻手捏着，猶豫要不要給這個人。
只是讓她意外的是，余小漁並沒有取過青蚨，而是從掌心點了一滴硃砂在青蚨的背上。
這才解釋道，“青蚨蟲兒子母之間的聯繫多半依靠氣味，若沾上了我的氣味，也就不靈驗了。”
他示意許姑蘇重新將青蚨蟲兒發出去。
後者半信半疑，等將蟲兒放出去之後，轉身一口氣跑到門縫外，盯着裏面的情形，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