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豹
趁着天還沒黑,我和曹爺在外面用樹枝做了一副擔架,打算明天抬着喬大少下山。第二天清早,我剛睜開眼,老林就過來了。
“霍丫頭走了。”老林拿着張紙說道。“什麼?”我剛睡醒,腦袋還有點迷糊。
老林此刻心情不好,大聲喝道:“我說霍丫頭走了,自己一個人追着那些人去解開謎團了!”
我跳起來,一把奪過老林手中的紙,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字體,大體意思是,作為一個研究西域文化的學者,在沙漠裏所經歷的事情讓她獲益匪淺,對古西域人的歷史、宗教有了很深的了解。如果不能解開所有的謎團,那麼對她來說將是畢生的遺憾,所以即使前路再危險,她也會迎難而上,哪怕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臨走時她帶走了手槍,也帶走了一直放在我背包里的龍大少留下來的筆記本,裏面還有那張地圖。
看完信,我真是怒火中燒啊,這女人也太不知深淺了。這時候繼續往山裡走,等待她的,不但有那些端着各式武器的神秘人,還有山林里各種各樣的邪門事情,就算沒有什麼邪門的事情,一直尾隨我們的狼群可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現在怎麼辦?”老林問道。
還能怎麼辦,一個字“追”唄。雖然我們遇見霍青嬨是以一種不愉快的方式開始的,但這一路生死相依,早就不分彼此了。
留下喬大瘸子繼續養傷,順便讓他照顧恐龍專家,剩下的人整理好裝備出了門。茫茫山林,霍青嬨往哪兒走的我們都不知道,只能分成兩組去找。我和老林一組,曹爺和李白一組。老林抱着歪歪,李白領着他的狐狸朋友。至於那隻毛毛球的熊崽子,就留下來陪喬大少了。主要是有這麼個長得和玩具熊一樣的傢伙在,喬大少才能降得住恐龍專家。
茫茫山林,到處都是幾個人才能抱住的大松樹和突兀的亂石。想要在這裏找個人,真和大海撈針一樣。我和老林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着。
那隻狼妖率領的狼群再也沒有出現,不知道是去追蹤曹爺和李白了,還是懶得再理我們,又回老窩稱王稱霸去了。
我和老林順着河谷一路往前,別說霍青嬨了,這裏根本就沒有人類活動過的痕迹。也許我們找錯路了,霍青嬨並沒有走我們這邊,我將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曹爺和李白那邊了。
霍青嬨的離開,讓我們的心情都很壞,也懶得說話,就呆坐着休息。老林張嘴剛準備說話,突然從我們頭頂上方的山樑上傳來說話的聲音。我和老林連忙抱着在一旁犯傻的歪歪靠着河谷的岩壁隱藏起來,上面的人來路不明,我可不想暴露目標。我們靜靜地聽着,原來還真是熟人。
正是我們在被狼群圍攻時消失的龍二少。再聽另一個人的聲音,我心中一陣激動,是霍青嬨。我剛準備張嘴喊他倆,卻被老林拉住了。老林神色警覺地抬頭望着上面。
雖然看不見人,卻能聽到聲音:“臭娘們兒,快點走!”
雖然龍二少和霍青嬨走在一起,但卻沒以前那麼和諧,聽聲音,似乎是霍青嬨受制於他。我和老林對視一眼,霍青嬨走的時候,帶走了那把給她防身的柯爾特1911手槍,估計是龍二少在山林里裝可憐從霍青嬨手中騙走了手槍,才制住了霍青嬨。
“你說我倆雙劍合璧,你有知識,我有智慧,不比李昊和龍源他們強?我們只要算計好,未必會輸給他們。”
“你別做夢了,我是不會幫你去找那個山洞的,我只對古西域的歷史和文化感興趣,不是想用它謀取私利。”霍青嬨的話語充滿義正詞嚴的味道。
這龍家的兄弟是中啥邪了,都對那個山洞那麼感興趣?都是有文化的人,卻和無知愚昧的文盲一般,偏偏去相信一個沒有科學依據的傳奇故事。
龍二少繼續押着霍青嬨往前走,我和老林偷偷地從一道斜坡出了河谷,尾隨在他們身後。霍青嬨不情願地走在前面,龍二少一手持槍,一手還拿着龍大少的筆記本。
我心中暗罵,這個笨女人,這下好了吧,連圖帶人都落入別人的手裏了。
我蹲在地上,將我腦海中小四的那幅地圖畫出來,然後標明了李白的木屋和我們現在的位置。即使我手上拿着小口徑狙擊槍,我也不能將毫無防備的龍二少爆頭,所以現在只有讓老林去搬救兵。
龍二少既然已經有所圖了,自然會順着河谷往那個山洞的位置走。我尾隨其後,讓老林回去找李白和曹爺,然後在河谷的某處和我會合,拿下龍二少。
老林被我催了幾次,這才抱着歪歪不情願地離開,其實我知道,他不想走是因為擔心我孤身一人有危險。再往上走,松樹越來越少,反而是各種蕨類植物和石頭上的苔蘚越來越多,空氣也越來越稀薄。
缺少高大的植物用來隱身,我只能遠遠地吊著他倆,不敢走太近。還好,到目前為止,龍二少還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夜幕降臨,山風越來越大。在一個背風的山谷里,龍二少將霍青嬨捆在樹上,生了一堆火。好在這裏已經快接近雪線,沒有什麼蚊蟲,要不霍青嬨就是長三個腦袋也活不到明天天亮。
大夜裏,居然起了霜,我在山谷外面凍得直哆嗦,龍二少卻靠着火堆睡得正香。我緊了緊皮帶,握着匕首,小心翼翼地向山谷里走去。只要我走到火堆邊,龍二少還沒醒,我保證讓他束手就擒。
霍青嬨也很疲倦,閉着眼睛靠在樹上。我和蟲子一樣向火堆蠕動,始終把自己的身影縮在黑暗之中。還有幾步,再堅持幾步,我只用一個前撲,就能把龍二少按倒在地上。
透過火光,我看見龍二少依然在熟睡。突然我眼前火光一閃,一個黑影從山谷上頭跳了下來,輕巧無聲,是一隻雪豹。我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這種生物生活在雪線上下的地方,而這裏很明顯是它的獵食範圍。
那隻雪豹想靠近龍二少,但它也怕火,只好選擇稍遠一點的霍青嬨。我一看不好,這傢伙是把霍青嬨當獵物了。
此刻兩人都在熟睡,雪豹的腳掌和其他貓科動物一樣,長着厚厚的肉墊,從高處落地無聲。我從地上跳起來,順手抓起一塊石頭,沖雪豹扔過去,嘴裏大聲喊道:“快起來,有危險!”
喊聲驚動了熟睡的二人,龍二少坐起身,看見火堆對面站着一隻豹子,嚇了一跳,高喊了一聲:“媽呀!”轉身就扒着斜坡上的石頭,手腳並用地爬上谷口,消失在黑夜中。
那隻雪豹並沒有去追擊逃跑的生物,而是轉頭用昏黃的眼睛打量着我。霍青嬨醒了,此刻也不敢說話,只好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緩緩地拽出匕首,弓着腰,已經做好了和雪豹搏鬥的準備。霍青嬨突然叫了一聲:“啊,你身後!”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情況不妙,連忙轉身,已經晚了。
一股腥風襲來,居然還有一隻雪豹。那隻雪豹將我撲倒在地上,嘴巴裏面的腥氣熏得我睜不開眼睛。我哪能再給它機會,翻身一肘打在雪豹的頭上,然後兩腳亂蹬,硬是將已經撲到我身上的雪豹踢開了。
另一隻雪豹也動了,閃電般地向我撲來。我連着翻滾了幾下,順手從地上抄起一塊碎石,砸向那隻雪豹。那隻雪豹敏捷地躲開,我也乘機站了起來。
我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握着板磚一樣的石塊,和兩隻雪豹面對面地站着。
雪豹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整個昆崙山系、喜馬拉雅山系,現存的雪豹估計都沒有一千隻。所以別說是野生的了,就是動物園裏圈養的,我都沒見過一隻。
為什麼我能知道面前的這兩隻動物是雪豹呢?因為它們身上的毛髮白,有黑色的斑點,和我們經常看見的金錢豹有着根本的不同,這倆貨要是毛再稀疏一點,該白的地方再白一點,該黑的地方再黑一點,就和一隻大號的斑點狗一樣了,只是估計沒有哪只斑點狗能有它們這種鋼鞭一樣的長尾巴。
兩隻雪豹一左一右地和我迎面站着,兩條尾巴翹得老高,還略帶僵硬地來回擺動着。
豹子這東西最見長的是速度,和這兩個傢伙比快,我估計是一點希望都沒有,所以要想其他辦法。我握着匕首和石塊,一動也不敢動。我將身體舒展開,看上去控制範圍更大點,盡量給兩隻雪豹多造成點壓迫。其實我是在學老林,只是我沒那老傢伙那麼邪門,身上能散發出某種氣息。
我沒有動,但是腦子飛速地轉着,將自己身上可能用得着的東西都盤算了一遍。其實我們現在都快混成要飯的了,身上真沒什麼東西,就腰間掛了一卷尼龍繩。這卷尼龍繩給了我莫大的啟發,我一隻手高舉石塊,另一隻手悄悄地在底下將尼龍繩拽出來。
兩隻雪豹似乎沒有和人類打過交道,對於這種奇怪的動作,除了更加警覺之外,再也沒有其餘的動作。終於,我緩緩地將尼龍繩拽到了胸前,可能是最後一下動作有些大吧,觸動了兩隻雪豹的底線。它們同時怒吼一聲,迎面向我撲來。
我心中的計劃只是個半成品,能不能成功還不好說,此刻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扔出手中的石塊,不是沖那兩隻雪豹,而是沖龍二少點着的火堆。石塊扔出去的同時,我也開始往火堆邊衝過去。石塊落入火堆,火星四濺,和噴射的煙花似的。我和那兩隻雪豹都被捲入這飛濺的火星中。
兩隻雪豹啥時候見過如此勁爆的場面,嚇得拐彎跑開,連退十幾米,到了山坡上。
我也不管它們,抓着尼龍繩,順手從火堆中拽住一根最粗的木棍,將尼龍繩系在着火的木棒上,打了個死扣。
豹子,其實最擅長的戰術是偷襲,而不是纏鬥。而且天生怕火的它們還沒修鍊到狼妖那種能運用火攻的本事,等山坡上的兩隻雪豹定下神來時,我已經握着着火的木棍往綁霍青嬨的大樹跑去。
兩隻雪豹衝下山坡,朝我撲來。我抓着繩子,將繫着的着火木棍在頭頂旋轉,木棍上的火苗在高速旋轉下若有若無,但也足以讓兩隻雪豹不敢靠近。
我一手旋轉尼龍繩,始終斜對着雪豹的方向,一手握着匕首,用力地割綁着霍青嬨的繩索。幾刀之後,繩索崩斷了一根,霍青嬨脫離了束縛。木棒上的火焰已經熄滅了,只留下裊裊的青煙和暗紅的火星。我兩手交替,不斷地旋轉,尼龍繩的覆蓋面很大,兩隻雪豹拉開了距離,依然不能靠近我們。
我和霍青嬨也不管遺留在地上的背包,直接爬上了山坡。旋轉了這麼長時間,我打的繩結已經鬆了,尼龍繩上繫着的木棒終於被甩了出去。我扔掉沒用的尼龍繩,拉着霍青嬨在滿是碎石的山樑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跑着。我們跑了大概幾十米,那兩隻雪豹才緩緩地從山坡上露出頭來。
兩隻雪豹幾乎在一瞬間就到了我們身後不遠處,我向後望去,只要再有一個跳躍,它們就能把我倆撲倒在這山頂上。
我又往霍青嬨那邊望去,看見霍青嬨也同樣望向我,眼神有些奇怪,我沒空去回味她的眼神,只能報以苦笑。
我聽人說,豹子對待獵物非常珍惜,它們沒有獅虎那麼大的胃口,也沒有狼群那麼多的朋友。往往一隻稍微大一點的獵物,它們是吃不下的,在這種時候,豹子一般會選擇將吃剩下的食物掛在高高的樹杈上,不會爬樹的豺狼野狗只能在樹下流口水。我想也許要不了多久,我和霍青嬨的某些身體部位,也會出現在這路邊的樹杈上,成為老林和曹爺辨認的目標。
連續的奔跑讓我的肺幾乎炸開了鍋,霍青嬨也差不多,就在這最後的時刻,我們倆居然都顧不上做最後的道別。
這時,我突然感覺腳下空了一下,然後“轟”的一聲,彷彿地震了一般,還沒做出什麼反應,就感覺身體在往下墜。大概有個五六米高吧,只一瞬間就跌到了底下。
還好是背着地的,這要是腦袋着地,就已經不明不白地捐軀了。即便是這樣,我也震得五臟六腑生疼。我躺在地上,頭頂上是一個大號的天窗。我們似乎掉進了某個山洞裏。
腦袋還暈乎乎地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兩隻雪豹從天窗上探出腦袋往下看。我搖了搖頭,這下真要歸位了。天窗挺大,五六米的高度,對豹子來說,簡直就不算什麼事。只要撲下來,現成的兩坨肉,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沒想到,兩隻雪豹只是探頭看了看,就又縮了回去,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