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釣魚
新的一周伊始,李心怡頻繁的出現在石駿‘童話王國’的董事長辦公室。
問起原因,女人總是嬌嗔的一句:“人家想你來看看不好么?”
次數多了,石駿變得不那麼淡定,公司里的八卦新聞一向傳播的速度極快,萬一被同樣認識的老熟人的王偉發現聊上幾句,憑他的智慧,一定會推理出男女間的不正當關係。上次的聚會,王偉獨處時談起李心怡,略有深意的一笑已經說明了問題。
石駿行走在刀刃上,稍微一個疏忽恐將身敗名裂。
一個可怕的念頭徘徊在腦海:若是把李久立殺人的陷阱,移至第三者的身上滅口怎麼樣呢?
及時的懸崖勒馬制止了這種可怕的想法,石駿已暗自發誓金盆洗手,況且市局的唐納德一直暗中觀察着自己,從未放棄,再逮住一個小尾巴,連續的意外案件發生在自己身邊,尤其最近和女方密切走動頻繁,監控錄像到處鋪滿,傻子都會懷疑他們之間存在的必然聯繫。
而且最主要的是石駿的於心不忍,知性而性感的女人這輩子能遇到幾位呢?不可輕易地放棄,選擇起來,他寧願失去舊愛的髮妻夏暖,毫不遲疑投入到新歡的溫柔鄉中纏綿。
喜新厭舊是多數人類潛藏在內心的初始想法,它源自於哺乳動物的本能和慾望。
妻子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如果有一天她出了意外,那麼才是真正的安全吧,屆時世界上需要保守秘密的人只剩下自己了。十五年前的火災案塵埃落定,同樣是賭博殺人,石駿冷冷的想到解決了這個女人方能一了百了,從根源處斷絕罪惡的一切。
可怕的念頭不知道是從哪天發酵形成的,也許是李心怡無意間的談話,潛移默化的閑談中加上心理強行干預,令一位有前科的兇手成功轉移目標,最終達到鎖定。
慾望使人瘋狂,這結論一點不假。
周四的下午,當石駿離開公司藉著辦公回來的機會,與李心怡約會在快捷酒店時,他試探性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心怡,夏暖前天臨睡前突然問我,你對我的治療怎麼樣了,最近有相約繼續治療嗎?”
“那你告訴她,有一兩次唄,我可以圓謊,有什麼的。”小鳥依人般依偎在臂彎。
“哎,要是那樣就敷衍過去了,可實際上我剛想編瞎話,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裏面充滿着懷疑,好像發現了什麼……”
“你太神經質了吧。”滿不在乎的回答心裏面偷着樂,她幾天前拿出了致命的殺手鐧:偷偷發給夏暖一段兩人喘息時的錄音,然後幾分鐘夏暖回復了不知所措的一個問號,李心怡連忙選擇撤回,打上了準備好的幾個字,‘對不起,發錯了親愛的。’
故意營造這種誤打誤撞的氛圍,因為她看到夏暖和石駿的微信昵稱前兩個字均是‘唯愛’相同的情侶名字,估計是夏暖統一起的,名字上這麼的用心,夏暖一定在接收的兩分鐘內聽出了熟悉的聲音,再稍微一思考,自然會聯想到老公和閨蜜的關係吧。
李心怡通過朋友圈設置單獨可見,‘精心準備’單獨發送了一條狀態,配圖是擺在家中石駿送給她的玫瑰花,特意在頂部加入了幾個愛心的表情。
夏暖果然上鉤,留言詢問了好閨蜜的圖片:‘親愛的戀愛了嗎?恭喜恭喜’。李心怡沒有回復,而是立刻刪除了這條狀態,裝作無意間被別人發現了秘密的樣子,惹得夏暖狐疑,自然的與昨天的語音連結起來想,所以才忍不住向石駿發問。
看到老公慌亂中撒謊的樣子,妻子認為明白了一切。
夏暖開始對自己冷漠了,時常的短暫親熱表情卻是一副逃避的樣子,偶爾還陪着去池塘邊釣魚,但感情上的變化換做親密的人之間顯得不自然又扎眼。
與之成為鮮明對比的,李心怡見縫插針,強烈的攻勢對男人連番施展,面對女人的過分主動,本來心生動搖的石駿難以應付。
每一次外出,不管是合理還是欺騙,夏暖的眼神里只剩下不信任,彷彿看穿了做壞事的孩子,石駿經常像逃難一般逃出家門,當年的泰然與坦蕩,換做此時蕩然無存。剩下一副可憐快被炸乾的軀殼,絕望的孤立着。
當把與妻子相處的每時每刻都看作是一場煎熬的遊戲時,石駿告誡自己;與其被荒誕的結局逼上絕路,不如自己先行出手。
盤算李心怡已經知道了大概,雖然沒形容過詳細的手法,意思是清清楚楚的,她沒有出言阻止或是拒絕,選擇了冷靜的默許。是啊,妻子有天意外的離世,不但分不出家產,運氣好了還會混到一筆價格不菲的保險金,受益人幾年前夫妻彼此簽訂了對方,當時出於絕對的相互信任,誰曾想走到今天的境地呢。
唐納德,接招吧,在我所有完美手法面前,你仍然是唯一的失敗者,希捷市第一神探,獵人賽不過狡猾的狐狸的,生命在於賭博,請接住最後一次致命一擊。
石駿變得瘋狂了,無盡的殺意淹沒了本心。作為心理醫生,不進行合理的干預,為了一己私心反其道而行之,李心怡最終擺脫不了的干係,即將扮演兇手的幫凶角色。
他不怎麼去公司了,制定好了規則,玩具帝國的一切流程符合邏輯的有序運轉,整日閑在別墅的後院釣魚,要求夏暖有空就來陪伴。夏暖大概覺得待在家總比出去鬼混好吧,安靜的拿一本書,坐在池塘邊安靜的讀着。
“小暖,我去接個電話,你幫我看着魚竿。”
“小暖,我有封重要的郵件需要發送,回一趟樓上辦公室,你幫我釣一下魚。”
觀察久了,夏暖以為熟知了釣魚的方法,石駿手把手的交了幾次,她的膽子大了許多,經常能夠輕鬆的釣起小魚來。
小魚,包括鯽魚、鯉魚、青魚、草魚等等,不同的餌料,釣起的魚類各不相同。
送給喬遠芳一筆2000元的好處費,使其心懷感激,不再去到處談論‘妖怪’的事情,石駿將犯案前的準備佈置得天衣無縫,他在釣一條‘大魚’。
開車單獨去了趟‘鄭氏麵館’,從鄭老闆的手裏要了些自製的死魚片。又打電話聯繫管理員老王,告訴對方辛苦之餘,可以休探親假回老家幾天,工資照常。老王在電話里連番道謝,一切前提條件的佈置或許比一年前的李久立設計的還要完美許多。
死魚片作為餌開始使用,尤其在雨天的前後,池塘邊泥濘的道路濕滑,夏暖怕弄髒鞋子,一般居家簡單的穿着平底鞋更方便些。
石駿有兩次感覺自己釣到了水中的鱤魚,力氣很大,餘光看向夏暖,絲毫沒有在意這邊的事情,他使用了一個簡單的手法,鬆掉了魚竿上的魚線扣。
然後回過頭,臉上失望的樣子:“哎,魚線綁的不緊,換一條吧,可惜。”
玩了個心眼兒,他不想讓妻子先見到淡水霸王的樣子,有所防備。
幾天下來,石駿進屋的頻次逐漸增加,上到二樓的辦公室,有時去給李心怡打一通電話,聊着無關痛癢的事情。對方心知肚明石駿在忙碌着什麼,卻只在利用心理暗示平復着他的罪惡感而已,其他的放任自流。
她也在等待着好消息,相信喜愛的男人有這個能力。他幾個月前能悄無聲息幹掉李久立,一個小小的夏暖,豈能阻止住兇手的步伐呢。
殺人不過是秀手法技藝的一個手段,如同一日三餐般的簡單,石駿天生具有的本領,李心怡偶爾發掘自己本心竟然喜歡這種變態,電影中描繪的酷酷殺手想起來都刺激。
計劃進行的第三天,是周五的上午,天氣陰晦的厲害,幾個悶雷過後,天空飄落下細細的雨滴。
沒有受天氣的影響,今天的魚兒紛紛上鉤,夏暖主動釣了幾隻,連日沉悶的女人被勾起了興緻,和老公一人一桿進行着競技比賽。
“小暖,我回去發個郵件,東南亞市場需要指示,你來我這邊看着桿。”
石駿一邊說一邊把魚線收回來,換上了死魚餌料,丈夫經常像這樣換來換去,夏暖懂得不多,由得他去。
“試試它,沒準能釣上來什麼大魚。”
“嗯。”接過了配置特殊餌料的魚竿,石駿轉身離開,池塘邊的泥土被雨水浸透了一層,走到哪裏都留下深淺不一的鞋印。
來到二樓不久,透過雨水打過的玻璃窗,他望見了魚竿在劇烈的顫抖。
平靜的池塘中露出魚鰭的上端尖尖,石駿經驗豐富,判斷這條鱤魚的大小不會少於兩米。
夏暖在用力,這直接激怒了水中淡水霸王的權威,蠻力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在猶豫是否鬆手,可多出的幾秒,足矣致命。
正確的做法是順着魚的方向沿岸奔跑下,來回扭動幾次,待水中的它折騰的筋疲力盡,緩緩收線,發現過大再用大網罩住一下,運氣好興許釣得起來。
夏暖卻當成普通的草魚一類對待,重心後綴,站穩腳跟,以為相持不了一會,對面的小魚就會服軟。
當石駿內心劇烈掙扎的一刻,腦子裏多少次想像的一幕還是發生了:水中的鱤魚經不起挑釁,帶着魚線猛地竄出水面高高躍起,就在夏暖驚呆的時刻,巨大的魚身重重的摔向水底。專業雜誌上測算過,兩米以上的成年鱤水中的拖動力量約等於200斤-300斤,嬌小的妻子哪裏是它的對手,尚未反應過來,直接一個踉蹌被帶到塘邊墜入水裏。‘撲通’一聲,她終於鬆開了手,挖出的池塘水深最少也在將近兩米,為了飼養這種大魚,李久立後院的這方池水老王說更深,夏暖撲騰了幾下,搶了幾口水失去力氣,漸漸沒了動靜,奇怪的事自始至終沒怎麼聽到她的呼救,可能因為石駿的腦子嗡嗡作響,已經分辨不出其它的聲音了吧。
池塘重新恢復了寧靜,幾滴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下。
她走了吧。
從今往後世界上只剩下孤獨的自己。她的閨蜜李心怡,是絕望森林中唯一的一束光。
石駿緩緩下了樓,打開通向後院的大門,再也看不見妻子的身影,故作緊張,發瘋似的奔了出去。
住在一樓的馬姐和喬姐,聽到怪動靜紛紛隨後奔了出來,望着男主人奔向池塘,呼喝幾聲脫下外衣做出要跳下去的舉動,趕忙接了上去,死死地抓住他的雙腿不放。
“石先生,您是怎麼啦,石太太呢?”馬姐的聲音。
“老爺,夫人哪去啦,莫非妖怪現身啦。”喬姐的聲音。
馬姐驚訝的看着喬遠芳,臉上堆着難以理解的神情:“什麼妖怪,哪裏的妖怪。”
“你們快鬆開我,夏暖不小心掉水裏了,我要下去救她。”
男主人的一句話打亂了兩人的詢問。
“什麼?”女傭們異口同聲。
喬遠芳更有生活經驗,抱腿的手抓的更緊了,想起當初在農村遇到小孩兒溺水,熱心救援的人十之八九白搭上自己性命,現在水面上哪裏還有夫人的影子?幾分鐘前,在屋裏隱約聽到落水的聲音,現在過去了這麼久,笨想也是很難救回來了。
“馬蘭芝,你快取手機報警,我看着老爺。”
“啊,好。”
此時的馬蘭芝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條件反射撒腿往回跑,路上不下心摔了一跤,顧不得查看傷情,起身拍拍膝蓋上粘的灰塵,咬咬牙繼續跑。
二十分鐘以後,警方和一支專業的打撈隊陸續抵達。
警官唐納德走在人群的最前邊,臨近中午的雨越下越大。
水霧中,池塘的岸邊石駿癱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雨水打濕了頭髮和全身,腿上牢牢壓着一名上了年紀的女人。
接到報案,原本是另一波警察前來,聽電話中驚慌的女人聲音,初步判斷是女子家中釣魚時腳下打滑發生了意外。
可報案人最後留下了石駿的名字,失蹤出意外的是他的妻子夏暖。
唐納德由同事口中了解后,禁不住譴責了自己的失職,決定必須親自前來。他認定囂張的兇手,正在挑戰法律的最後底線。
夏暖一定掌握了重要的證據,石駿在殺人滅口。
又怎能輕易看穿,懸浮於案件本身的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