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篇 第一章,我好像又惹禍了
chapter1.天地始,禍事連牽
天地初分,盤古開天闢地,混沌初始,輕為天,濁成地。
清天三十三重,幽冥十八府,帝俊主日月,妻唯二,常羲,羲和。
常者生十二月,和者誕十日,主天下陰陽調和之道。
這是月亮最初神話中的形象,也是母神被所有的人稱之為月母的由來。
母神有女十二,皆是同胞所出,孵化成神年歲不等,其實也不過獨我不同而已。
母神懷胎千年即將落胎之時幽冥大亂,魔界作祟,父神歸安修神不得打攪,三十三重天的玄青之主又歷劫未歸,母神不得已拖着弱身病體去了下五界幽冥司府。
魔族鷺翎公主協其黨羽十萬兵眾迫於忘川之畔,天兵寡不敵眾漸漸弱勢下來。
母神親上,雖是定了軍心,然魔族之首鷺翎偷習上古禁法簋靈術,以人之靈魄,神之靈魄,鬼之怨靈為法。
一時之間,母神敗勢,索性危機關頭,父神出關,凡塵歷劫數載的三十三重天玄青之主,吏音仙上,也終的劫滿而歸,及時救的母神。
那一戰,神,魔,幽冥三界皆是大傷,忘川河畔屍骨累累,那一場煙雨下了整整數月都未曾將遺留在奈何之上的血跡沖刷乾淨。
魔族鷺翎公主被魔君虛樂以身術法鎮壓囚禁於岐寧塔中。
吏音仙上也在此戰之中魂歸九清,而母神腹中之胎也終因簋靈之數而神魂皆散,父神以僅剩修為法術聚了那胎兒的六魂三魄,只待將養千年方得而生。
故而,我較之大姐整整差了近萬歲,神界眾人皆道我是個有造化的,寵我者,眾乎。
我是否有多大的造化尚且不甚明了,但能惹多大的禍事,卻是六界皆知。
不是今日誰家仙子新做的衣裳污了一塊,便是哪家的郎君被莫名奇妙的剃了個光頭。
只因我是月神么女,內有同胞的十一個姐姐護着,外有姨母神羲和處的十個哥哥護着,膽子倒是非一般的大。
只今次,我卻是深知此劫難逃。
原也不是個什麼大事,不過是打碎了天帝陛下賞賜給武清星君的琉璃酒盞子。
只這次,母神及二十九重天的一眾神明竟口風一徑的,意圖貶我去那幽冥司府。
去幽冥司府我倒是無事,只他們一眾的態度讓我不甚明了,言語裏好似我留下便會性命不保似的。
我由來是個惜命怕死的,被他們這麼一搞,我縱是心再大也不由擔憂起來。
是以,當天夜裏,我惴惴不安的來到二十九重天月夕宮的朊陰殿。
既是來問原由的自是不能空手而來,來前我可是特地去往九重天司緣星君那討的兩壺好酒。
她素日裏最是好這口的,也極好釀酒。
母神成聖萬年之久,早不食五穀,如今獨食的也就酒了。
怪不得這三十三天無人不知司緣府的酒,原來竟是如此甘香隔着木塞我尚且聞得到那酒的純烈,不免的毛骨一悚然。
我自幼便是個食不得半點酒的空罈子,只需丁點便可千日不醒,幼時,曾貪杯一點倒是將母神嚇了一跳。也將三十三重天上的那位小神君嚇了一跳,原是,他哄我吃的。
只,他如今人在何處呢?倒是許久見不得他了。
扯得有些遠了,這廂朊陰殿內原本正座大禪的母神聞着酒香倒是先開口問了我,“你這頑劣的,不在你的弦月宮內好生反省,如今怎麼到我這裏來了。”
我將酒壺子放在她不遠處的香案上,先是恭敬有禮的行了個禮,而後便是沒禮的糾纏到她身邊。
“母神今日可是惱了女兒?”
她瞧我一眼,而後便是捻了個決將我方放穩的酒壺一把接入手中,取下木塞,“這可是司緣府的殘月西涼?”
我搖搖頭,“暮前從司緣府尋來的,只不太明白是否是殘月西涼,母神懂得,對這酒我一向是半知也不知的。”
她也僅是淺聞一下,便將酒放回原位,母神常羲自來是講究禮儀優雅,便是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女兒,她也是在意的。
似是調整好一切心緒,恨鐵不成鋼的狠狠地拍了我額頭兩下,“你呀,我這十二個女兒里,獨你最讓我頭疼。”
我嗤笑兩聲,將身子向她更挪近一點,再近一點。
“母神這般說便是錯了,虞音雖是品性頑劣,不如姐姐們安靜嫻雅,修行之術也不如姐姐們,可母神可有覺得,唯在女兒這裏,母神才可享得那人間言語裏的天倫之樂??”
她微微一愣,似是想了些什麼,復又看向我,“你這話不假,於你,我自是操心的多,你夜間來可是不明白母神白日裏那般讓你去幽冥司府?”
我點頭,“不知,可是虞音真真的惹惱了母神及一眾神明,虞音愚鈍。”
“你哪是愚鈍,今夜你既是來了,便是聰慧的已然明了事實並非如此,罷了,既是因果,悉數講於你聽也許不可。”
我端坐在她身側的蒲團上,聽她一字一句,臨了方真明了。
那是一段悠長的不行的歲月,歲月里三十三重天的小帝君與一個年歲將將的小神女談了段無結果的風花雪月。
小帝君因罪受罰,面壁萬年,萬年後尋得了那因他而死的小神女,尋了個由頭得了司緣府的紅線,將她兩竟又緊緊的糾纏了起來。
三十三重天的小帝君,母神便是不說姓名我也曉得是誰,若論天地間誰人最尊貴,我念得第二,第一的位置也絕是他的。
窈山神女與玄青之界帝君之子,生來神根,生來便是與眾不同的。
只,為何獨獨與我糾纏了呢?
我不過是個月神之女,不過一個將萬歲,靈根尚未齊整的小神女呀。
便是我真的與他相愛過一世,我已身死,這一切恩怨愛恨便該散了不是嗎?我既是死過一次,那想來那段情是並不如我意的。
一萬年,閑暇時九哥也曾替我尋過那凡人間的戲本子,看了一兩擇便再沒了興趣,多數愛戀結局都是那般凄慘。
於我而言,兩個人於一起,若是白頭偕老了,便是心裏不愛着對方那也是愛的,若是兩個可生死相依的愛人最後卻是死的死散的散,那麼便不要在一起了吧。
既是故事的最後我與他散了,再念起來又有何意義呢?
我回了母神,“女兒既是一萬歲的月神之女,那便只會是,之前於我是誰,女兒一概不想知道。勞母神多日來惦念了。”
她揉了揉我額角碎發,眸中略感欣慰,“母神的虞音總算是長大了。”
我害羞的理了理衣發後向她告退,神魂無措的出了那朊陰殿。
不知是何緣故竟迷惘然然的來了這九重天的司緣星君府。
守府的小仙君遠遠的瞧見我便是慌不迭的跑至我的跟前,朝我一拜,而後笑說,“神女可算來了,星君已等候多時。”
等我?僅一剎我便瞭然,想來這神界眾人都是懂得我的前塵往事的。
也罷,既是來了便解了那無結果的姻緣結吧。
一改往日瘋癲之態,我竟是對他笑了笑,而後舉步優雅,步履緩緩的跟在他身後。
這司緣星君府素日裏也是個奇妙之處,司緣星君與那玄青之界天帝及魔君的前塵往事也是極為轟動的,只不知與我這相比誰人更甚一籌。
便是我再怎麼放緩步伐,這一段路終是走到了盡頭,帶路的小仙君只將我引到那司緣星君的寢殿外。
我輕推開門,便瞧見她那般輕漱緩緩的躺在窗前的玉溪羅榻上,窗前的梧桐樹是帝君從凡間植來的,如今已是白花綻綻,風動花也隨着動,落在她的眉前,發梢處。
如此,我方明白這般美人當真引得起那天魔之戰。
許是我的開門聲驚醒了她,她稀鬆松睜眼,朝我抱歉一笑。
“虞音神女為何只站着?快些過來坐吧。”
我聽意走向她,“如今雖已入春但星夜總還是涼的,星君如此大開着窗霏實數不當。”
她聞言笑出聲,“看看,這哪還是橫行神界萬年的虞音啊,竟是個乖巧的不行的女娃娃。怪說傳言不實呢。”
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星君這般說就是打趣虞音了,虞音確實頑劣異常,流言不虛的,只不過見了星君的嫻雅風尚才收了一身的皮賴而已。”
“別星君星君了,我也不過痴長你幾萬歲,你不若跟着柩姜叫我一聲姻姨吧!”
聽見柩姜兩字,我便神色一怔,這司緣星君本是與吏音帝君相愛過一場,如今帝君之子喚她一聲姻姨也算是應的了輩分,我若喊了不是隨了了么?
我今次來可是為了解了這緣的。自是喊不得,喊不得。
忙笑說,“星君莫打趣虞音了,星君乃是這混沌初始里石頭修鍊成神的第一個,又主掌了六界神人鬼畜之道的姻緣之事,虞音實在不敢喚這一聲姻姨。”
這原不過是我故意推脫之言,想來她是聽明白了的,只略帶遺憾的說,“你這娃娃的名字可還是初初我替你取得,如今竟是這般生分了。也罷,也罷了,我曉得你的顧慮,這玄青之界不粘上便不粘吧!”
言語話詞裏竟是些落幕無奈,我自以為她大抵是推人及己的想起那些不太舒心的過往了。
只不過我卻是詫異於她與我的糾葛,我這虞音兩字原是她取得么?虞音,石姻,想來是了。
“先前倒是不知虞音的“虞音”兩字竟是星君所取,虞音這才謝過星君了,免了虞音隨了姐姐們的月字。”
她涵涵笑起,又朝我面前的茶杯里添了壺水,“倒是我想差了,你這娃娃的伶俐嬌俏的模樣合該值得更好的如意郎君,柩姜那孩子委實差了些。”
見司緣星君提了這姻緣之事,我方順着求道:“虞音自小便是愚鈍懶惰的緊,自認為倒是配不得玄青之界的小帝君,今次來不過是求星君一件事。”
她朝我瞭然一笑,而後手尖捻了個決便從我身上取過一條紅線,鮮紅如血。
我面色豁然開朗,朝她狠狠一拜,“虞音謝過司緣星君。”
她垂眸,復又稀鬆懶懶的躺下,猜其大約是累着了,神界傳言,自萬年前司緣星君去往汨羅之界尋回介悠草之後便神力不濟身子極為的不好,如今瞧來倒是實打實的不好了。
只我今兒個的目的已然達到,也就恭敬禮後退下。
我走的瀟洒坦然卻不知在我走後司緣府內,原本合衣而眠的司緣星君起身坐起,朝着屏風喚了一聲,“姜兒,你出來吧。”
而後,從那青鳥藍墨的屏風後走出一青衣款款面容姣姣的少年郎。
“柩姜給姻姨請安,這般夜深的打擾姻姨了。”
原來,這風華露露的青衣少年郎便是我拼了命想解除姻緣之事的玄青之界小帝君,六界裏極尊貴的人物,柩姜。
石姻瞧着面前的少年,風雅無雙的竟是有了些他的影子。
“你可是聽到了?”
他點點頭,神色黯然,片刻他又神採風揚的看向她,“不知姻姨可願再幫侄兒一次?”
石姻苦惱,這孩子怎生的比他還倔強,“虞音那孩子也算是我瞧着長大的,與我也是頗有些緣分的,她性情如何我知四分,你該是知其七分的。
今日她既是能尋得我司緣府解了那紅繩牽挂,你再復用其招豈不是同樣的結果?何苦呢!”
“姻姨所說,柩姜字字皆知,只柩姜不舍,前世她愛我那般,今次她只是不記得了才會如此冷淡,若是她記起怕是會後悔的。
前世種種皆是我負了她,讓她傷心,害她差點神滅。今次,她既是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眼前了,我怎能捨得就此棄了她。”
石姻瞧他如今的模樣,竟生生怕了,他如今這模樣可不是像極了當初的她么?不舍不棄惹的自己神傷。
也不知是對是錯,罷了,再放縱着他一回,也放縱着自己一回吧。
“你想恢復她的記憶?”
柩姜點頭,“正是,不知姻姨可有良策?”
“昔年逗留魔界之時倒是得過一兩策秘術,近日閑暇時也曾翻過一兩卷,裏頭倒是有那一種禁術可叫人記得她所忘記的。”
柩姜聞言一陣激動,“何種秘術?”
她垂眸,“此名芊命,乃是一首千古之曲,以窈山殷琴為介而做,一曲七幕,如今我這兒卻是僅有四幕,餘下的三幕需得你自行去尋。”
“窈山殷琴本為母妃所留,如今我倒是保存完好的,至於姻姨所言的芊命三幕柩姜也定會尋的,只是不知此前那四幕姻姨是何處所得?說於柩姜,也好讓柩姜能儘早復了虞音的記憶。”
何處所得呢?她一陣苦笑,這玩意兒自來稀罕的緊,可為何她竟是一點兒也不想有呢?
原是孽啊!
“一幕一支皆為離人淚,我這四幕皆是四個故事,故事裏所有相愛的至死不渝的愛人皆是離開了。姜兒,放棄吧。這秘術未必可行呢?就當姻姨說錯了,行嘛?”
他和襟雙腿彎曲,竟是堪堪的跪在了她的面前,“姻姨,柩姜與虞音如何你自是明白的,數萬年前是柩姜不惜福,將那般好的虞音給弄丟了,如今便是只有一絲的可能性柩姜也是要喚回她的。”
“這芊命既是秘術便是有其禁止之意的,此皆後果你可曉得?”
“無一一死,萬年前柩姜害了她一命,如今若是一命抵了,也無不可!還請姻姨,知無不言。”
柩姜終是如其所願的從司緣星君石姻處得到了芊命的一切,三幕曲,三個悲歡離合的故事。
芊命,牽命,秘術開始之時,他和她的命便是緊緊相纏了。
曲終之時,她若愛他,那麼便可兩廂攜意,白首與共。
曲終之時,她若不愛他,心有她屬,他便魂歸九清,真正的一命相抵。
不過,他不會讓她不愛他的,萬年前,她是那般愛他,今世怎捨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