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不敢想的事情(2)
周大勝道:“別亂猜了,不是糾偏隊的人。的確是李軍的外甥,這一次回來就是給李軍掃墓的。”
“哦!那人聽周大勝這麼一說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離開了。
周大勝到了供銷社打了一瓶白酒,又弄了一點花生,還有一些能夠下酒的東西,才回到自己的家中。
蘇風看到周大勝打了酒,又買了花生之類的小菜下酒,皺眉道:“大勝舅舅,你這麼破費做什麼?”
周大勝笑道:“你難得的來,我看你也投緣的,喝點小酒,也沒啥,你等着,我再去撈點米飯,弄點咸貨,咱爺倆一邊喝一邊聊。”
蘇風道:“我幫你。”
周大勝也沒有拒絕。
蘇風給周大勝生火,燒火,周大勝在那裏忙着弄米。
蘇風的確是有一點好奇,問道:“大勝舅舅,你一直是一個人嗎?”
周大勝笑了笑道:“是啊,前些年窮,窮得叮噹響,哪有姑娘願意嫁到咱們小周庄來啊,跑都來不及的。所以就一直單着了。”
蘇風又道:“不過現在的小周庄看起來挺好的啊。”
“那也是才好起來的。”周大勝把米下鍋,讓蘇風多加點柴火。
不一會兒工夫,就把這飯撈出來了。
這時周大勝才把蘇風叫來,拉了兩把椅子,坐到餐房,將鹹肉,乾貨擺上,倒了白酒,和蘇風喝了起來。
喝着喝着,這話就打開了。
周大勝似乎很關係任紅雪的事情,也就是蘇風舅媽的事情,一直都在問任紅雪好不好,過得怎麼樣,說著說著眼睛都有一點紅,也許是喝多了一點酒,周大勝的舌頭有一點發麻,說起話來有一些酒意了,“小風啊,你知道那天看到你舅媽帶着兩個孩子走出村口的時候,我是什麼感覺,那時候真的想死的心都有的,可是沒有辦法啊。我勸你舅媽說留下來,留下來跟我搭火,一起過日子……”
又喝了一口酒,周大勝嘆氣的道:“可是你舅媽不同意啊,說是你舅舅才走沒多久,她不能做對不起你舅舅的事情。我留不住她,我也能夠理解她。小軍呢,那是我的兄弟,我也不能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啊,所以我沒有辦法硬留下你舅媽啊……”
蘇風也喝了一口酒,沒有想到周大勝和自己的舅媽還有這麼一份感情。
周大勝繼續道:“看着你舅媽那麼絕望的離開了村子,我他媽的就覺得自己是一個窩囊廢,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那一刻我也是真的絕望啊,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覺得一定要改變,一定要做一點什麼。”
周大勝的話讓蘇風抓到了機會,遂問道:“那之後呢?”
周大勝又喝了一口酒,夾了一粒花生米,放到嘴裏咀嚼后,竟然拍了拍蘇風的肩膀道:“有一些話其實不該和你說,但你是紅雪的外甥,我也相信你,相信你不是糾偏隊的人。”
“糾偏隊?”
“唉,你不知道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周大勝道:“窮啊,沒吃的啊,怎麼辦,要麼被餓死,要麼逃走啊。想留下來活下去就要想辦法啊。你知道墊湖村嗎?有一個墊湖大隊,人家做了什麼,人家把地給分了啊,分田到戶,實施一年的時間,人家啥都有了,我看這好啊,我也這麼干,我也將地分了。”
“分地?”蘇風眉頭擰緊,“這麼做可是很危險的。”
周大勝的確是喝多了一點,面對蘇風也沒有那麼提防了,“是危險啊,可又有什麼辦法,如果日子能夠過得去,誰願意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呢,如果日子真的能夠過得去,你舅媽也不會走了,不是嗎?”
蘇風微微點頭。
周大勝道:“按照墊湖大隊的做法,就是分田到戶,他們是效仿安徽那邊的做法,反正就是按照每家每戶分地……”
蘇風問道:“具體是怎麼做的?”
周大勝道:“分到戶了,就讓各戶自行安排生產活動,你想要吃飯,想要吃飽,你就得種地,賣力的種地,拚命的種地,想方設法的把產量提上去是吧。”
蘇風點頭,向周大勝敬了一杯酒。
周大勝喝過了酒後,才繼續說道:“不幹就沒有吃的,就活不下去,誰還不幹?把地這麼一分,你各戶自己干,你把愛國糧交了,你把農業稅補了,你把集體交納的儲備糧平掉了,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
周大勝的話讓蘇風的臉色有一些改變,心裏卻帶着無比的震撼,或者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想要來一趟上塘,來到小周庄的真正意義,只是他並沒有表露出來,而是繼續聽着周大勝說話。
周大勝繼續說道:“這麼干是危險的,可是已經沒有什麼顧慮了,老百姓的日子過得苦,要被餓死了,哪裏還會管那麼多呢?”
蘇風問道:“地分出去后,情況如何?”
周大勝道:“你也看到了,小周庄是變了,地分了,老百姓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了,為了吃飽飯也是拼了。這一年是糧食的大豐收,交了國家的,給夠集體的,剩下的都歸自己處理……”
蘇風追問道:“戶口糧能夠合到多少?”
周大勝端起酒杯,將酒喝掉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才緩緩說道:“你知道就是這一年單我們小周莊戶口糧就有2500斤。”
“2500?”蘇風感覺到無比的驚愕。
周大勝點頭道:“對,就是2500!實際上這是一家三口的平均值,口糧解決了,餓不死了,還有一些結餘,老百姓恢復了元氣,昂首挺胸,唱着拉魂腔下地幹活,沒事兒還能夠喝上二兩雙溝普曲,泗洪特釀,聽着新買的收音機……你說這樣,小周庄的精神面貌能不變嗎?”
蘇風陷入到深思當中,他喝了一口酒問道:“大勝舅舅,你們是春小麥和秋水稻的模式嗎?”
“對。”周大勝道:“當然還有一些自留地的作物。”
蘇風問道:“你們村春小麥和秋水稻的畝產達到多少斤?”
周大勝想了想道:“去年春小麥畝產380斤左右,秋水稻的畝產達到560左右。”
蘇風的眉頭擰緊,因為這樣的產量比起溧水來說是低了不少,可是怎麼能夠達到2500的戶均糧呢,這讓蘇風有一點費解,追問道:“這個產量不算高。”
“不高,的確不算高。”周大勝道:“但為什麼能夠吃飽飯?呵呵,很簡單的道理,那就是肯干。”
“肯干?”蘇風還是撓頭。
周大勝似乎是真的喝得有一點多,拍了拍蘇風的肩膀道:“你知道這些年村裏有多少地是荒廢的嗎?耕地是有,可是沒人願意種,生產隊就守着那麼點地啊。有些年頭,畝產才20公斤,你說在這種情況下誰願意種地,反正跟着生產隊混日子,領救濟唄。”
頓了頓,周大勝打了一個酒嗝,“把地這麼一分,也將以前的那些荒地分了出去,重新耕種,這耕地的面積一下子就變大了。給自己幹活,那積極性能不高,你看嘛,恨不得每天三四點就起來勞作,老百姓看到了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