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劍走偏鋒
烈火熊熊，湛藍的天空中，一道滾滾的黑色煙柱升騰空而起，直插蒼穹，彷彿是大漠之上的一道狼煙。
這裏是地處市郊的靜海洗滌用品廠的庫房起火地點，庫房裏存儲了大量的日用化學品，燃燒起來造成了很難聞的燃燒氣味。平常的火宅很少會散發出這以大的濃煙，而且充滿嗆人的氣味。
三輛消防車停在廠區內，消防官兵們正在進行緊張的救火。而在廠區門口則聚集了不少的圍觀群眾，其中有人正舉着手機，興高采烈地拍照。
消防隊的成隊長向管庫人員詢問了庫房存儲物品的成份后，深感問題嚴重，馬上通知隊員們小心戒備，提防倉庫爆炸，危及戰士們的生命。
當他百忙中回頭望了一眼，赫然發現廠區門口有許多百姓圍觀，雖說他們站得離這裏還遠，可是一旦發生爆炸，爆炸物拋射出去，難免傷及群眾。
成隊長立即大聲命令：“丁墨！丁墨！疏散群眾！還有，他們廠長呢，告訴他，火勢太大，火情複雜，我們要好採取物理隔斷措施了，請他配合一下！”
跑到成隊長面前的消防員身穿消防服，頭戴消防面罩，只露出一雙靈動有神的眼睛，他一個立正，大聲應了一聲，便快速廠區門口跑去。
洗滌用品廠廠長沈龍飛帶着幾個工人站在與倉儲區相連但是更靠近門口的食堂門口，狠狠地吸着煙，擰着眉頭看着庫房上空的煙火柱，一臉的陰鬱。
丁墨跑到近處，才發現這位廠長躲到這兒來了，忙朝他喊了一聲：“別抽煙了！快看看食堂里還有沒有人，趕緊撤離，火情嚴重，我們要拆斷倉庫和食堂，採取物理隔斷！”
丁墨說著，就一陣風兒地跑過去了，一個滿頭黃毛的小青年茫然地對沈龍飛說：“龍哥，他啥意思啊，拆食堂？”小黃毛緊張地四下看看，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龍哥，咱們藏在食儲庫里的東西見不得光啊！”
沈龍飛的頰肉抽搐了兩下，把煙頭狠狠地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踩，惡狠狠地說：“去，趕緊清理一下！”
小黃毛肉疼地說：“龍哥，那值好多錢……”
他還沒說完，就被沈龍飛狠厲的眼神逼住了，沈龍飛獰聲道：“不要因小失大。”
“嗯！”小黃毛咬咬牙，便招呼那幾個人沖近了食堂。
丁墨趕到廠房門前，揮手疾呼：“快散開，大家快散開，起火點有化學品，有爆炸可能，快散開！”
“呵呵，這小子忽悠誰呢？能爆炸他們還頂在那兒滅火？”
“就是！”
圍觀群眾有的充耳不聞，有的嘻嘻哈哈，只有寥寥幾人聽了謹慎地開始退走。穿着牛仔褲、白T恤，身姿高佻，俏麗俐落的林雪也站在人群中，舉着相機“咔咔”地照得正歡，一隻大手突然出現在鏡頭前，把她的相機撥開了去，要不是相機帶子還戴在脖子上，這單反相反就要摔壞了。
林雪惱怒地放下相機：“你這人什麼素質……”
話說到一半，她才發現那是跑來的那名消防員，他已經從自己面前跑了過去，正焦急地示意群眾們後退，可惜根本沒有幾個人聽他的警告。
林雪冷笑一聲，重新舉起了相機。做為一名記者，她覺得報道是自己的權利，普通群眾都沒人肯走，她就更是心安理得了。
這些人，真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呀，可是……一旦發生爆炸的話，他們很可能會受傷的呀！丁墨又鬱悶又惱火，可又不能置之不理，今天他負責的就是疏散群眾。
怎麼辦？丁墨無意地回了下頭，忽然看到進了廠門僅十幾步的食堂大門，不由靈機一動，丁墨立即快步跑了回去。
沈龍飛心神不寧地站在食堂門口，一道人影忽然旋風兒般地卷過來，從他身邊一閃而過，沈龍飛定睛一看，就見那個消防員一頭鑽進了食堂，不由得心頭“咯噔”一下，趕緊追了進去。
食堂內，庫房大開，小黃毛正急急地在庫房裏拉扯着一條線路，其他幾個人在庫房裏正忙活着什麼，一眼看見丁墨，小黃毛嚇得一呆，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
“你們搞什麼呢，不要捨命不舍財，快出去！”
丁墨厲聲喝了一句，四下一尋摸，看到灶下果然有煤氣罐，頓時大喜，急忙衝到灶台前，飛快地拔下管線，一手抓起一個煤氣罐，轉身又向外跑。
沈龍飛目露凶光地追進來，一見丁墨一手提了一個煤氣罐，健步如飛地出去，不由也是一呆。
丁墨沒理他，別看丁墨看起來有些瘦削，力氣卻極大，提前兩個煤氣罐，彷彿空手而跑，速度絲毫不減。
“砰！砰！”兩個煤氣罐被他頓在了廠區門口外的水泥地面上，其中一隻沒有立穩，還在搖搖晃晃的。丁墨一臉驚慌，氣喘吁吁地說：“煤氣罐被烤……烤的快爆炸了，快跑！”
丁墨說完，轉身就跑。
“我的媽呀！”一見消防員都跑了，圍觀者頓時作鳥獸散，呼啦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其中有位拄着拐的老大爺這時居然也是腳下生風，全然不見平時的遲鈍緩慢。
丁墨跑開幾步，回頭看了一眼，眸中微微露出得意之色：“這些人，就得用這樣的法子對付他們！”丁墨的眉梢剛剛調皮的揚起，身後轟然一聲巨響，一團烈焰騰空而起。
丁墨吃了一驚，下意識地矮了矮身，扭頭一看，就見沈龍飛和小黃毛還有幾個工人正狼狽地趴在食堂門口地上，在他們身邊散落着一些紙盒子，有一盒摔散了，露出裏邊的冰凍帶魚，他們身後的食堂最里側已被一團火焰籠罩。
遠處，有幾名消防員猝不及防，也因爆炸濺射的雜物傷到，成隊長正和其他戰友拖着他們迅速後退，擔防發生連環爆炸。
“隊長，你們沒事吧？”丁墨看清狀況，拔腿就往回跑。
成隊長站穩腳步，大吼道：“怎麼回事，這邊不是沒有火情嗎？”
“都怪他！”小黃毛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指着丁墨大叫：“他剛剛拔了煤氣管子，是他引起的火災。”
丁墨火了：“你小子別胡說八道！我拔的是管子，拎走的是煤氣罐，怎麼可能造成爆炸？”
小黃毛蠻橫地說：“就是你，不然食堂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爆炸？要不是我們跑得快，全被你害死了！”
“你敢血口噴人！”丁墨血往上涌，怒不可遏地一拳打出去，駭得小黃毛連忙後腿。但是丁墨拳到一半，卻被成隊長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
成隊長向丁墨吼道：“幹什麼？快去滅火！”
受了驚嚇，跑開幾步的林雪聽到更大的爆炸聲響起，剋制不住獲得第一手報道資料的衝動，又跑了回來。此時眼見如此一幕，立即欣喜地舉起了手中的相機：“咔咔咔……”
丁墨被隊長訓斥，只能無奈地瞪了那個小黃毛一眼，飛身撲向火場。
*************************************************
“砰砰砰！你看看，你自已看看！”
支隊長的手指頭用力敲打着桌上的一張靜海日報，像鐵榔頭似的，上邊有幾張大幅照片，正是丁墨揮手叫群眾們散開、丁墨將兩隻煤氣罐摜到地面上、丁墨揮拳擊向小黃毛的照片，上邊配以一行大字“消防員火大，救火靠拳頭！”
這是一個筆名“麥芒”的記者撰文，這個記者在本市小有名氣，是個文風很犀利的記者。
“這……這明明是顛倒黑白！支隊長，你可以把這個寫報道的人叫來，我們當場對質！我當時……”
“還不服氣？嗯？你如果不衝動，會掄拳頭嗎？還有這煤氣罐兒，我們疏散群眾，一定要用這種旁門左道的辦法？”
“支隊長，我那時候有功夫慢慢說服教育嗎？還有那個小黃毛，簡直是滿嘴跑火車，再說我也沒真打下去……”丁墨開始嗓門兒挺高，後邊聲音卻越來越小。
支隊長重重地哼了一聲：“那是因為成隊長阻止了你，不然的話，你以為你打不下去？你呀！”
支隊長指了指丁墨，面對他站定：“這件事，在社會上造成了很壞的影響。這次把你調離應急大隊，下放到開發區一中隊去，是隊裏必須要向全社會拿出來的一個態度，你有什麼意見？”
丁墨沉默片刻，“啪”地一個立正：“堅決服從命令！”
支隊長緩和了語氣，說：“食堂發生的爆炸，確實沒有證據證明與你有關。我們也不是為了息事寧人才做此妥協，之所以做出這個處理，主要原因還是想讓你多受一些鍛練，你是一個好戰士，就是太容易衝動了。我們是火德星君，可自已不能動不動就七竅生煙，明白嗎？”
“是！”
“嗯！我給你三天探親假，回去好好緩和緩和情緒,然後就去一中隊報到吧！”
“是！”丁墨向支隊長行了個禮，挺拔着身姿，轉身走了出去。
支隊長望着他離去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
丁墨一出去，肩膀就垮了，一中隊就一中隊，他並不是很在意，可這畢竟相當於受了處分調離，很沒面子的啊。
哎！火德星君……，人家當初報名參軍，本來是想做一名真正的戰鬥士兵的，誰知道陰差陽錯，分到了消防系統。想起來，丁墨就心中鬱郁，其實他平時的衝動莽撞，不守規矩，未必與此心態沒有關係。
丁墨是本地兵，他覺得調離支隊是件丟臉的事兒，所以也沒張揚，只是悄悄換了身便裝，將隨身衣物打包背在肩上，趁着戰友們出任務，就一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丁墨要強，他可不想被戰友們給送出大門，這麼走不光彩，他嫌丟人。丁墨戴着墨鏡，手指勾着背包袋搭在肩上，走在林蔭道上，他剛從公交車上下來，前邊右拐入巷，大概再走三百米，就是他家所在的小區了。
前邊有個行人喝完一罐飲料，順手把易拉罐扔在了地上。丁墨不悅地橫了那人背影一眼，飛起一腳，只聽“唰”地一聲，那易拉罐划著一道拋物線飛出去，準確無誤地射入垃圾桶的投入口。
丁墨唇邊剛剛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就聽見一聲尖叫。原來路邊有個小姑娘手裏拿着雪糕棍兒，正要走去投進垃圾桶，被她這一下子嚇了一跳。
丁墨有點心虛，趕緊跑上前，陪笑道：“小妹妹，你沒事吧？”
“歡歡，歡歡！”一個穿連衣裙的少婦跑過來，上下檢查了一下女兒，發現沒事，這才直起腰來怒視着丁墨：“你這人怎麼回事啊？球踢的好唄，那去為國爭光啊，在這兒顯擺什麼？”
丁墨乾笑：“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一時……呃……一時……”
小姑娘把雪糕棍扔進垃圾桶，卻仰起臉兒，興奮地對母親道：“媽，這位大哥哥好帥啊！”她轉向丁墨，星星眼地追問道：“大哥哥，你好棒，你是不是像《功夫足球》裏一樣，會少林金剛腿啊？”
“哈哈，還是你眼光厲害！”丁墨豎起了大拇指，得意洋洋：“哥哥人還真的會功夫呢，厲害吧。”
少婦見女兒無恙，便白了丁墨一眼，掏出手帕給女兒擦手。
“嚯！起火了！起火了！”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驚叫起來，前方車站上正在等車的人也都紛紛扭頭望去，丁墨順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只見路左有一幢高層公寓，大概在十幾層樓的一間窗戶里，正有滾滾濃煙冒出來。
“壞了！”
丁墨職業習慣發作，順手把包往地上一扔，墨鏡一摘，便飛也似地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