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56章:謀划【上】

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56章:謀划【上】

此處離他藏身的沼澤並不算太遠,就在他曾跳下的高崖瀑布附近,其實時間也只過去了一夜。長齡先生當然不能立刻帶着瀚雄趕路,首先畢勛要穩定其傷勢,便在附近找個地方為他緊急施救。瀚雄醒來后,便掙扎着告訴了長齡先生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長齡先生聽完之後,面色凝重無比,輕聲道:“為父已經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吧,養傷要緊,無論什麼事都等到以後再說。”然後施法讓瀚雄再度陷入了沉眠,直到寶玉見到他時都沒有醒來。

當確定瀚雄性命無礙之後,長齡先生才帶著兒子離開山野回到了大路上,恰好出現在商隊遇襲的位置,遇見了趕來調查的善川城城主辰南。辰南認識長齡先生,趕緊上前行禮並詢問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長齡先生隨即出示了兵符,調動善川城的一支軍陣護送瀚雄返回國都。聽了瀚雄介紹的情況,長齡先生也知道兇手的來歷非同小可,恐不是善川城能查出來的,而他先要將兒子安全的送回去,同時把消息稟報國君。

就在長齡先生調來軍陣、車馬剛要出發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意外。公子會良在涼風頂宗主圓燈先生的陪同下,率領幾名涼風頂弟子和他身邊的親隨衛隊,突然出現在善川城南境,將未及回城的辰南城主當場拿下。

長齡先生就在現場,而且身邊還有一支軍陣呢,當然不能讓會良亂來,必須問明情由。公子會良則宣稱,他在行游時得到消息,公子仲覽勾結境外宗門修士、欲襲擊少務歸國所在的商隊,主要目的就是刺殺少務。

他率眾緊急趕來,並向師尊圓燈先生求助,很遺憾還是晚了一步,未能阻止慘劇發生,但總算有幸將公子仲覽及時拿下,準備押往國都由國君處置。圓燈先生拿下仲覽的時候,恰好辰南城主派人來給仲覽報信、告知這邊已經得手,可見仲覽就是辰南的同黨。

此事會良已派人稟報國君,事態緊急,所以立刻趕來也將辰南拿下,此人也要與仲覽一起被押往國都。

長齡先生持兵符在手,只沉着臉問了一句:“公子仲覽還活着嗎?”

會良答道:“仲覽當然還活着,我且能做死無對證之事!否則的話,豈不是讓國人疑我另有居心?……先生若返回國都,正可與我們一同押送仲覽。”

對於會良和圓燈先生的出現,長齡先生很驚訝,但既然已經救回了瀚雄,這位高人也就能沉得住氣了。他只是對他們所說的話感到難以置信,公子仲覽確實有可能想做這種事情,但他絕對沒有這個本事!

瀚雄在清醒時也曾猜測過刺客的身份,首先是那名使用神器的高手。瀚雄雖用劍符傷了他,但並沒有看清其面目,至於其餘清楚也都矇著面。他以前也根本不清楚,哪裏有這樣一位高手、又能擁有那樣一件神器,卻莫名有個懷疑對象——英竹先生。

英竹嶺是鄭室國的一派修行宗門,如果不算武夫丘的話,它也是鄭室國境內最大的修鍊宗門勢力,與鄭室國宗室關係極為密切。當今鄭室國國君鄭股之母,便出身英竹氏,鄭股本人也娶了英竹氏部族的女子。

英竹氏同時也是鄭室國境內除宗室之外最大的部族勢力,而且出了一位英竹先生。其人就是國君鄭股的親舅舅,二十年前修為就突破了六境,在氏族祖地英竹嶺建立了一派修鍊宗門。近幾年來,聽說英竹先生一直閉關不出,甚至有傳言,其人修為可能已突破了七境。

就算在鄭室國中,也已有很多年沒人親眼見過英竹先生出手了,也沒什麼事需要勞動他親自動手。可是瀚雄曾見過英竹嶺弟子延豐欲襲殺寶玉的一幕,延豐當時所使用的法器是一根黑竹鞭,祭出之後能幻化成一截截斷續相連的十丈鞭影。

當時延豐被寶玉打出高崖外,已經是在搏命,當然會毫無保留的施展出英竹嶺的秘傳神通。而商隊遇襲時出現的那個巨大的光環法陣,讓瀚雄隱約覺得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因為的黃色光環是分節的。就像一根盤繞在一起、首尾相連的巨大竹鞭。

此光環法陣為神器所化,延豐手中當然沒有神器,可是英竹嶺宗主手中說不定會有。也只有英竹先生才有那等驚人的手段!

不僅如此,瀚雄回想起激斗的場面也感到心驚不已。那七十餘名刺客中,不僅有法力高強的修士,看對方展開包圍圈的陣勢,竟然還是有精銳的軍陣參與。他們九人一組結成小隊陣勢劈出劍光,赫然就是瀚雄在武夫丘上見到的劍陣配合,又稍加變化能用於戰陣廝殺中。

瀚雄當然絕不可能懷疑此事與武夫丘有關,但武夫丘每年都有弟子下山,在巴原五**中。皆有武夫丘傳人擔任將領。他們將武夫丘上所學用於操演軍士,往往能訓練出最精銳的戰陣。

刺客中不僅有一批高人修士,還有精銳的軍陣配合。他們能夠在商隊與城郭都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組織起這等規模的襲擊,巴室國中沒有什麼針對少務的勢力能夠做到這一點,只能來自巴原五國中的另外四國。

瀚雄猜測對方那名持神器的高手是英竹先生,並沒有任何證據,僅僅是憑一種感覺。像這樣嚴重的指控,是絕不能開口亂說的。長齡先生當然比兒子更有見識,他也清楚不同的神器幻妙用神通各有特點。但有事也可刻意偽裝,僅憑感覺不可能就認定是英竹先生出手。

但在長齡先生的內心中,他相信瀚雄的判斷。這也能解釋此前最大的一個疑問,為什麼商隊是在回到巴室國只后才出的事。此事應該就是鄭室國乾的,目的再簡單不過,就是不希望巴室國有少務這樣一位國君。假如少務繼位,將來意味着什麼誰都清楚。

而少務在武夫丘上的經歷,鄭室國君應該已經知道了。

看刺客的來勢,就是不想留下任何活口。這種事情無論是誰幹的,都是與巴室國舉國為敵,只要鄭室國還不想立刻與巴室國開戰。就必須做得乾淨,且最好不要發生在本國境內。而瀚雄能僥倖活下來。在刺客看來應是個意外中的意外。

長齡先生心中本已有了大概的判斷,不料公子會良卻蹦了出來。將這件事情栽到了公子仲覽頭上。而會良拿下仲覽居然還會留活口,那就說明此時另有隱情,仲覽很可能與之真有牽連,否則會良也不敢這麼干。

仲覽本人是沒本事做出這種事情的,但他卻有可能安排刺客入境並且事先不走漏風聲。因為仲覽的母親就出身於善川城最大的部族,善川城的城主辰南也是這個部族的人。想讓幾十人以各種身份分批悄然入境,仲覽應該能辦到。

后廩有十幾個兒子,大多安分守己只做自己的貴公子,如果說誰還有爭位的心思,也只有仲覽與會良了。但只要少務還在,他們誰都沒有任何機會,國中也不可能有勢力能跟隨他們公然叛亂,就算叛亂也不可能成功。

少務歸國在即,而後廩壽元將盡,若想最後一搏,只能利用國境外的力量。

如今看來,仲覽可能是利用了鄭室國,或者更準確地說,是鄭室國利用了仲覽。仲覽以為少務已死,且誰也查不出來是他乾的,那麼身為其餘諸子中最“出色”的長子,當然是最有可能繼位新君的。

而在鄭室國那邊看來,假如仲覽這種貨色當了國君,他們也就不用太擔心巴室國了。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哪位公子暗中參與了謀刺少務之事,都不希望被國中民眾知曉。將來他成為國君之後,就等於有了把柄捏在鄭室國手中,可能不得不答應鄭室國的某些非分要求、在巴室國的利益上做出讓步。這才是鄭室國最大的圖謀。

如果說公子仲覽是被鄭室國利用了,那麼會良又扮演了什麼角色?他怎麼還請來了圓燈先生,“及時”拿下了仲覽?

這恐怕只能說仲覽看似精明,實則蠢到家了,謀事不秘竟被會良知曉。僅看他頭腦一熱居然干出這種事情,足見此人是夠蠢的。也另外一種可能,是有人故意將消息泄露給了會良,要麼是會良安插在仲覽身邊的親信,要麼就是真正在幕後利用仲覽的人,而仲覽恐怕都不清楚刺客的真正身份。

這對於會良來說,幾乎是一個無懈可擊的絕佳機會,一切都顯得是那麼地完美。他不用做出任何謀逆之舉,只需等仲覽得手后,再出面將之拿下。兇手既抓到了、少務也死了,而他還能為國立功。

不得不說,會良想得很美,看似抓住了最好的機會。但長齡先生卻很清楚,巴室國的形勢被后廩牢牢地控制着,無論是仲覽還是會良,都翻不起什麼浪花。只要少務成功歸國,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是徒勞。

見到了公子會良,長齡先生轉念間便推測出這麼多情況。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甚至沒有在這個場合繼續追問詳情,只是看着身邊昏迷不醒的瀚雄暗暗嘆息。

后廩派出這支商隊時,恐怕也沒有想到會在國境內遭遇這等規模的襲擊。但無論商隊有沒有辦法將消息傳出去,他們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了。因為與此事有牽連的幕後人物,自己都會蹦出來的,主動去扮演各種角色。

少務繼位之前,要將國中所有不安定的隱患暴露出來,這是后廩為少務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假如不是因為兒子瀚雄也在這支商隊中,長齡先生都不會趕到這個地方來,國君也不必特意派什麼人來處置,讓這些人自己在這裏折騰罷,而國中大局已定。可憐仲覽會良等人機關算盡之時,還不知少務已回到了國都。

長齡先生看着身受重傷的瀚雄,心中也有一股難言的恨意,卻很平靜地對會良說道:“公子不必自責,其實你並沒有來晚。少務並不在這支商隊中,他早已返回了國都。”

會良的神情原本是在遺憾中壓抑着狂喜,可是聽見這句話,瞬間就傻了,變成了掩飾不住的震驚中竭力壓抑着失望,啞聲道:“這,這,這太好了!……是真的嗎?”

長齡先生冷冷地微笑道:“當然是真的,是我親自送少務進入了王宮、見到了國君,然後才飛天趕來此地。……總算來得及時,救下了我兒瀚雄。“”

圓燈先生也是一臉震驚之色,卻趕緊說道:“如此甚幸!……如今仲覽已被擒下,少務平安歸國,會良公子也算為新君繼位立下頭功。”

會良等人押送着辰南,隨長齡先生率領的軍陣一起返回國都,前行不遠,便有人押送着仲覽也與他們匯合。仲覽果然還活着,已有些神志不清,坐在車上披頭散髮,不時地喃喃自語:“我不該一時糊塗……”

長齡先生只是冷冷的掃了仲覽一眼,甚至沒有問他什麼,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瀚雄平安送回去。有圓燈先生這位高人在側,並不讓長齡先生感到更放心,他守在瀚雄身邊寸步未離。

在路上,圓燈先生幾次試探性的建議,欲出手施法為瀚雄調理神氣,並將他喚醒問明當日發生的事情。長齡先生皆直接拒絕了,有他在不需要別人為瀚雄療傷。也幸虧有長齡先生親自護送,否則圓燈一定有辦法將瀚雄喚醒詢問,是否會再出什麼意外誰都難說。

寶玉路遇長齡先生與瀚雄,在登車后的一道神念中,便了解了事情的經過。長齡先生顯然並不信任圓燈等人,但對寶玉卻毫無保留,將自己所聽說、所經歷、包括所猜測的情況都告訴了他。

寶玉剛才聽說瀚雄在這輛車中,便沒有太留意隊伍後面的情況。其實這支隊伍還挺長,分成兩個部分,軍陣後面是公子會良的親隨衛隊、圓燈先生以及五名涼風頂的精銳弟子,還有幾輛囚車、車上押送了不少人。

這些人都是被公子會良以及圓燈先生拿下的,包括仲覽身邊的親信,大多被反綁,並被圓燈先生的法術制住。只有兩個人沒有被綁起來,因為其身份特殊,便是公子仲覽與城主辰南,他們每人都單獨坐了一輛車、由專人看押。

長齡先生在車上喊出了彭鏗氏大人的名號,後面的圓燈與會良等人當然也聽見了,立即趕到來相見。寶玉插着紅節的空車就停在整支隊伍的前方,所有人也都停了下來。

圓燈先生已年近七旬,但看上去也就四十歲左右的形容。他的打扮很樸素,穿着布衣帶着頭巾,配飾着幾塊很簡單的玉,行走間衣袂飄飛、足不沾塵,頗有當世高人的風範。但在寶玉眼中,卻能看出許多常人發現不了的細節。

圓燈雖身着素色布衣,但衣料之精緻絕非尋常人所能織就,不僅是用最精心的御物之功編織而成,且經過了反覆的法力煉化,卻特意顯得非常樸素平常的樣子。他身上佩戴的玉飾看似簡單,但每一件的物性都純凈至極,也不知祭煉了多少年,其中就應有他的隨身法器。

也沒有見圓燈先生快步疾行。他只從隊伍後面邁出幾步,身形便飄然出現在長齡的馬車邊,微微點首行禮道:“原來是彭鏗氏大人到了。我在涼風頂已久聞彭鏗氏小先生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年輕有為。巴室國將來的國運,都要依靠你們這些年輕才俊了!

小先生持節而來,必是奉了國君之命,查問公子仲覽某刺公子少務之事。而國君想必已接到會良公子的秘報、得知仲覽的圖謀。如今公子仲覽以及相關人等已被拿下,便押在後面。”

初次見面打招呼,圓燈先生一開口就說了這麼多,且語氣不緊不慢,把什麼該說的話都說到了。他居然也稱呼寶玉為“小先生”。但在這種場合,這種稱呼恐怕另有含義,就在強調年紀和輩分。圓燈先生身為一派宗主、六境高人,主動過來見寶玉,已很給面子了。

寶玉倒也不好站在車上居高臨下,跳下馬車行了一禮道:“我亦久聞圓燈先生大名,還曾見識過你親手煉製的符石,對你的修為十分佩服,沒想到會在此地相見。我確實是奉君命而來,而國君也確實接到了會良公子的秘報。不僅是國君獲悉。朝中群臣也全都知道了。”

這時公子會良才從後面穿過軍陣來到馬車邊,他可不像其師尊那樣能沉得住氣,神情顯得有些緊張。向寶玉行了一禮道:“君使大人,我們又見面了!聽說您在武夫丘上已成為劍煞先生的親傳弟子,可喜可賀!”

寶玉眯起眼睛道:“你是怎麼聽說的呢?”

會良微微一怔隨即答道:“武夫丘曾封山一月,但如今距少務與彭鏗氏大人下山已過了兩個月,有些消息當然早就傳開了。我一直非常關心巴原各地的情況,有所聽聞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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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樓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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