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回家

步行回家

這是一個十分簡陋的家：一張床、一個舊式衣櫃、一張舊桌子和一把椅子，家的主人只有母親和女兒。母親患有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女兒剛上小學，她們惟一的生活來源是每月領取的160元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費。家裏的錢經常接不上溜，為了填補家用，每天，母親用一雙彎曲的手，一針一針地鉤着線，編織成各式各樣的女士小包，每個星期天，讓女兒拿到街上去賣。

那個周末，女兒放學回家，趴在桌上抄和同學借來的一本課外練習冊，她從來不買課外書，都是管同學借來抄。經常抄到大半夜才上床睡覺。第二天母親一大早起來做好飯，母女倆吃完飯，女兒背着母親鉤好的包去車站，她不願在家附近的市場賣，怕被同學看見，她在班級學習好，一直擔任班長。坐了半個多小時的車，她來到一個集貿市場，找了個空地，鋪一塊塑料布，把包一個個擺好，站在那盼着人們來買。

過了一會兒，人漸漸多了起來，不斷有好奇的人們圍上來，問價，一個年輕姑娘在旁邊說：“這個小女孩兒，這麼小就出來賣東西，將來準是個女倒爺！”另一位穿着講究的少婦說：“便宜點，十元錢，我買一個。”

她不會和人討價還價，紅着臉答應了。少婦掏出錢精心挑選了一個雙色包走了。一上午賣了兩個。到了中午，有人來賣盒飯，周圍賣貨的人買來吃，她聞着盒裏香噴噴的飯，從包里掏出母親給她絡的餅，一口一口地吃着。天氣有些悶熱，她覺得口渴得厲害，抻手摸摸衣兜兒里的錢，上星期出來她帶了瓶水坐車不小心灑了弄濕了包，沒賣出去，這次母親沒給她帶水，給了她5角錢，讓她買汽水喝。她猶豫着，手捏出了汗，最終還是沒有買。

下午一個好心的大媽給了她15元錢買走了一個包，沒和她講價，一個老大爺也同樣買走了剩下的最後一個包。她高興地把錢裝在衣兜兒里，把塑料布裝在包里，收拾好往家走。在汽車站等車時，她問旁邊一位阿姨幾點，阿姨抬手看看錶告訴她4點。她低頭想了一會兒，就轉身離開車站，順着馬路開始往家走。一邊走，一邊看路上行駛的車，怕走錯了路。

女兒走後，母親繼續鉤包，一針一針，手疼得厲害，就起身吃一片去痛片，再燒點熱水，把手放在裏邊燙一燙。每過一會兒，她就抬頭看一眼牆上的表。5點鐘，她站在窗前往外望，窗外人們來來往往，鄰居家的孩子和父母外出遊玩歸來，手裏拿着彩色氣球一蹦一跳地往家走，母親看得有點心酸。快6點了，還不見女兒的蹤影，母親有點急了，平時她這時候早該回來了。她扔下手裏的線、包，穿上外衣下樓，站在車站旁，一輛車，又一輛車，接連等了十幾輛，還是沒有女兒的蹤影。母親急得哭了。她沒有丈夫，沒有工作，沒有錢，只有一個聽話的女兒，女兒是她活着的全部希望啊！萬一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她不敢往下想。

母親坐在路邊，眼睛直鉤鉤地望着馬路上行駛的車輛，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天漸漸黑了，她看見遠處有一個小紅點，向她移動，越來越近，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那是她給女兒親手做的紅裙子。她瘋了似地一瘸一拐地跑過去，一把把女兒摟在懷裏。

女兒有點害怕地看着母親：“媽媽，我回來晚了，你別生氣。”

“你怎麼不坐車，是不是錢丟了？”

“沒有。今天賣完包挺早的，才4點鐘，我想不坐車走着回來，可是路上迷了路……”

母親把女兒摟得緊緊的：“以後不許再走了，這麼遠的路，這麼多車，萬一……”

女兒從兜兒里掏出迭得整整齊齊的一小迭錢：“媽媽，這是今天賣包的錢，給你。今天你給我的錢我早上坐車花了五角，買水和回來買票的錢我省着沒花，你別把它要回去，我們學校的一個同學得了白血病，我想留着捐給他！行嗎？”

母親哭着點點頭，和女兒互相攙扶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