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窺天道
第二天一早，江浩喝了周文文熬的魚湯，把靈芝和野參包了一個包裹背在身後，腳上貼了老者的移形符，辭別了祖孫二人便上路了。
老者的移形符果然神奇，瞬息百里不在話下，半天時間江浩便走出了三千里，果然是到了一道山谷之中，眼前也確是出現了一片水域。放眼望去，谷中奇花遍地，草色清新，芳甸之上淅淅瀝瀝地長着一些矮樹，那一片碧水方圓十幾畝，水面上霧氣繚繞，荷葉擁擠，荷花隨風搖動，岸邊一頭黑豹正俯身飲水。
“哎呀！”江浩瞧見那黑豹，頓時吃了一驚，弓箭都放在了老者那裏，此時手無寸鐵，他轉身想跑，這一跑才發現，腳上的符竟然消失不見了。此時不動倒好，這一動反倒驚起了那頭黑豹。
黑豹轉身瞧見了江浩，登時目露凶光，豎起犬齒，對江浩一聲低吼。
江浩嚇得渾身冒出冷汗，腳下沒有符這會兒他可不敢跑了，更為糟糕的是，他發現草叢裏鑽出了兩隻黑豹的幼崽。帶着幼崽的黑豹，攻擊性極強，可不是一般人能對付得了的。
江浩緊盯着那黑豹，一步一步緩緩後退，心中暗罵：“果然是被那老頭給算計了，難怪他笑得那麼詭異，看來這哪裏是讓我來拜師，分明是讓我來送死。”
兩隻幼崽被江浩嚇得躲在母豹身後，那母豹又發出一聲怒吼，猛地竄了過來，黑豹比普通老虎還要厲害，身形龐大動作敏捷，十幾丈的距離，三兩下就到了。那龐大的身形，兇猛的氣勢，嚇都把人嚇死。
好在，江浩事先發現了它，若是被它伏擊此刻就已經沒命了，黑豹或許也沒想吃掉江浩，它抬起前爪，對着江浩就是一下，本來是奔江浩腦袋上抓，江浩急忙向後一跳，肚皮上被抓出了三道口子，鮮血直流。
江浩手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兩眼緊瞪着那頭黑豹，心想反正也是要死了，倒也不能在這畜生面前服軟，倒也奇怪，被江浩這一瞪，黑豹竟緩緩後退，眼神里露出恐慌的神色，江浩心中費解，回頭一看，心如掉入萬年寒冰，原來黑豹怕的不是他的眼神，而是身後山坡上的一群野狗。
野狗足有數十隻，齊刷刷地站在山坡上，在光影中就像一隊奪命的幽魂，默默與黑豹對峙，江浩聽人說過，野狗抓到獵物時，一般都是從獵物的下身開吃，有時候把獵物吃了一半，獵物還活着，最恐怖的是，那些傢伙能把獵物吃個精光，連頭髮和骨頭都不會剩，一想到要眼睜睜看着雙腿被野狗吃掉，死後真箇就是人間蒸發，江浩渾身都在顫抖。
“師父，師父，你在嗎？救命啊！我只不過想拜師學藝而已，你們至於這樣害死我嗎？說什麼絕世高人，一個殺人害命，一個見死不救算什麼高人？”江浩也是臨死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邊喊邊哭，邊抹眼淚，卻沒想到，他這一喊一鬧還真有了作用，眼前白光一閃，山谷、水潭、野狗、黑豹全都不見了。
江浩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只聽到有水滴滴落的聲音，江浩乾脆閉上了眼睛，靜靜聽着那聲音。
“咚！咚！咚！”
江浩正聽得入神，黑暗中有女孩兒的聲音問道：“你是誰？是誰讓你到這裏來的？你剛才胡亂喊什麼？”這聲音溫和卻不像周文文那般綿軟，這聲音帶有磁性，卻又蘊含萬般的威嚴。
“是一個姓周的老頭兒讓我來的，說什麼讓我找師父，害得我險些死掉......”江浩埋怨了一半，突然醒悟過來，看來那周老頭兒果然沒說謊話，管他是男是女，能教本事就是師父，便想起老者的叮囑，立即跪倒在地，把身後的靈芝和山參都放在地上，連聲叫道：“師父，師父，弟子江浩是來拜師學藝的，求您收下我吧！”江浩邊說邊咚咚磕頭，這一磕頭，肚子上的傷口一陣劇痛，“哎呦！”
突然，江浩眼前一片光明，他揉了揉眼睛，被眼中的奇景驚呆了，眼前懸挂着無數的星星，是那麼璀璨那麼耀眼，似乎伸手就可以摘下來，那些星照得周圍亮如白晝。四下里觀瞧，這裏好像是一個洞穴，又好像不是洞，前面有一片清澈的水潭，他猛一抬頭才發現，那水潭裏有一個女子，雙足踏在水面上，只是，她的身形太大了，因此江浩才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她的存在。
江浩嚇得跳了起來，趕緊向後退了數丈，他手捂傷口，坐在了地上，仰視觀看，那女子半個身體都有幾丈高，那雙大大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在眨動，及腰的長發在飄舞，江浩都覺得她是一尊光潔如玉的雕像，而且這女孩兒實在太美了。
江浩細細打量，竟管女孩兒身形巨大，但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雙眉濃密，眼若繁星，秀髮垂落；身穿藍紗，飄飄蕩蕩；足凳銀履，熠熠生輝；項戴珍珠鏈，顆顆晶瑩；腕系珊瑚珠，粒粒剔透，一副傾國傾城貌，十分端莊仙子容；嘴邊掛着微笑，和藹可親，眼中藏着溫存，有如慈母；儀容端莊讓人不敢邪想，面貌穩重頗具長者之風。
“你，你是神仙嗎？”江浩咽了一口唾津，旋又重新跪倒在地，滿面含淚，這一次他忍着傷口的疼痛，磕頭不止，口中叫道：“師父，師父，您收下我吧！我求求您，收下我吧！”
“你先起來！”女孩兒抬手道,隨即一道輕柔的白光從指尖流露，如風一般吹在了江浩的傷口上。
“我不起來，您不收我為徒，我死也不起來！”江浩跪着向前走了幾步，仰面說道。此時他才發現，剛才黑豹抓傷的三道血口，竟然都消失了。想來定是這女孩兒所為，急忙又道：“師父，多謝師父為我療傷。”
女孩兒沉默了片刻，柔聲道：“我不是你師父，醫好你只是舉手之勞，你也不必謝我。”
女孩兒毫不猶豫地拒絕讓江浩心裏感到悲傷，他眼裏含着淚，仰面看着女孩兒道：“師父，您救了我命，還治好了我的傷，您就是我的師父，師父求您收下我吧！”說完聲淚俱下，又是磕頭不止。
“起來說話，不必磕頭了。”女孩兒也有些無奈，輕輕嘆了一口氣，定睛打量了江浩半晌，垂目道：“姓周的老頭兒可真會開玩笑，他把你送到我這裏來，他倒落得個清閑，你大老遠跑來，還口口聲聲叫我師父，看你可憐巴巴的，我若不收下你，日後定然有人說我無情，可我要收下你，一來我從來也沒收過徒弟，也不知道會把你教成什麼樣，再者，我現在的狀態讓我如何教你呢？這真是叫我為難。”
江浩聽了女孩兒的話，覺得大有希望，連叫聲道：“師父，請您收下我吧，不管師父把我教成什麼樣，弟子都心甘情願，那怕只是給師父端茶倒水，弟子也願意。”說完又磕了一個頭，雙手捧起了身後的包裹，抬頭看着女孩兒，道：“師父，弟子無能，這是周老頭兒的孫女採的山參和靈芝，讓我獻給師父當個見面禮，請師父暫且收下，日後弟子定當努力，找更好的禮物獻給師父。”說完，將包裹高高舉起。
女孩兒娥眉微皺，問道：“你說包裹里是什麼？”
“師父，是靈芝和山參啊！”江浩說著把包裹打開，把裏面的靈芝和野山參都整齊地擺在地上。
女孩兒看着地上的東西，微微皺了一下眉，思索了片刻道：“那周老頭兒一向吝嗇，他肯舍靈芝必不舍山參，他若舍了山參必不肯舍靈芝，他這次為何如此大方？”
“這......”江浩聽得有些糊塗，他才不管什麼山參靈芝，只要這女子肯收自己為徒，他倒寧願再去採回一堆靈芝和山參來，急忙道：“師父這我不太清楚，他說是讓我拜師做見面禮的。”
“見面禮？”女孩兒點了點頭，“果然是一份大禮呀！”言語間手一抬，一顆宛若胖娃娃的一樣的野參便到了她的手上，她看着手中的那顆人蔘，又看了看江浩，笑着搖了搖頭，“好吧！既然如此，東西我先收下！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跟我耍什麼花樣，哼！”
江浩的一顆心險些跳出胸膛，大聲叫道：“師父，您的意思是，答應收我做徒弟了？”
“算是吧！”女孩兒緩緩地點了點頭。
江浩聞言，喜極而泣，淚流不止，忙跪地磕頭道：“我有師父了，我有師父了！弟子江浩，拜見師父。”
女子擺了擺手道：“江浩，你別哭，也不要激動，有些事我要跟你說清楚，一旦你拜我為師，那就等於你進入了一個不同的世界，修鍊武道並非打打殺殺，爭勇鬥狠那麼簡單，正所謂有得必有失，你要面對的，或許是無窮無盡的危險還有一個接一個的麻煩，或許是諸多的磨難，你手中這兩樣東西，若拿到世上去賣掉，足夠你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我不強求你，自己考慮吧！”
江浩不假思索道：“弟子不用考慮，師父，不論是患難，麻煩，還是危險，弟子都願意去承擔。”
女孩兒沉吟片刻道：“這話說出來可不能後悔。”
“弟子絕不後悔。”江浩道。
“好吧！既然如此，現在，你就是我徒弟了。站起來說話，以後在我面前不必行跪拜之禮，”說完，女子又端詳了江浩半晌，道：“江浩，你身上為何有黑蚺的力量？”
“黑蚺？這，這弟子一無所知呀！”江浩一臉茫然道。
女孩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吧，黑蚺倒也無妨。”說著，她玉手一抬。
江浩頓覺有一股無法掙脫的力量把他推了起來，高高懸在了身後的石壁上，渾身上下似乎有無形的繩索捆綁着，動彈不得。
江浩吃驚，道：“師父，這是要幹什麼？”
“別說話！”女孩兒命道，說完，江浩就見水潭裏升起無數晶亮的水滴，一顆顆水滴就像星星一樣升到半空，閃着耀眼光芒。
“降魔，深海封印！”女孩兒口中說道，猛然間，空中的水滴化作萬道光芒直衝向江浩，打入了他的身體裏，江浩感覺一陣微微的疼痛，接着在他胸口處便擴散出萬道霞光，光芒瞬間收斂，江浩也飄落在地，他發現，自己身上的蛇形胎記消失了，胸口處留下了一道像水滴一樣的痕迹。
“師父，這是......”江浩不解地問道。
“我封印了你身上黑蚺的力量，之前那麼拙劣的封印術怎麼可能永久封印黑蚺呢，一旦黑蚺衝破了封印，不單你會被反噬，你所修鍊的一切就都是它的了，如果是別人還好，是你那就麻煩了，再者我也不想讓我的徒弟為他人做嫁衣。”
江浩聞言，心中無限感激，走到水潭前，躬身施禮道：“多謝師父，只是，那黑蚺是什麼呢？怎麼會在我的身體裏呢？”
女孩兒面色一沉道：“不該你知道的，不要多問，該讓你知道，自然會告訴你，你暫時就當沒有它吧！”
“弟子明白了。”江浩低頭不敢言語，心中暗暗琢磨，看來這高人的性情都是讓人難以捉摸呀。
“明白就好，江浩，你聽好了，從上古到如今，你是我收的第一個徒弟，剛才你送我山參和靈芝時很誠實，這一點我很滿意，但僅憑這一點還不夠，我還需對你進一步的了解。”
師父話未說完，江浩搶先道：“師父，關於弟子的事，弟子可以從頭講起，毫無保留......”
“多嘴！我若要你自己來說，就不收你做徒弟了，姓周的老頭兒若是只聽你一面之言，他也就不會把你送到我這裏來了，你明白嗎？”女孩兒不悅道。
“明白！”江浩點了點頭，恨不能扇自己幾個嘴巴子，後悔不該多言。
“好了，我現在要查看一下你的記憶，你也不必多慮，我倒也不是信不過你，只不過，有些事情即便是你親身經歷你也未必能懂，再者，我也要看一看你的品行是否端正，我若發現你品行不端，那你就從哪來回哪去吧！好了，你坐下吧，心裏面不要害怕，不要有任何雜念。”女孩兒吩咐道。
“是，師父！”江浩不敢多問了，心中卻是又喜又憂，喜的是，看情形，自己果然是拜了高人為師，愁的是，若是這位師父對自己的過去不滿意，立即就會被逐出師門，就算還能回到周老頭那裏，就憑那老頭兒的性情也未必能話付前言收自己為徒，若是那樣，這茫茫天地何處才是容身之所？況且連與兩位高人失之交臂，豈不可惜！此刻心裏雖是忐忑不安，可也不容多想，遵照女孩兒之命，閉上眼睛，盤膝而坐。
過了片刻，女孩兒長嘆了一口氣，道：“唉！好可憐的孩子呀！江浩，你起來吧！”
江浩站起身來，看到師父面色沉靜，娥眉微皺，心裏便惴惴不安，小心問道：“師父，您......？”
女子沉吟了片刻，道：“你不必擔心，我已決定收你為徒。”
江浩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喜道：“師父，從現在開始，弟子就真正是您的徒弟了，對嗎？”
女子點點頭道：“是的，不過還須有一些小小考驗，你不用多想，我不會難為你的。現在，我來問你，你在三指族呆了那麼久，你可知，那三指族究竟從何處而來？他們為何要隱居在深山老林之中？他們所崇拜的神獸究竟是何物？”
江浩低頭沉思了半晌，搖搖頭道：“師父，您問的這些，弟子真的不知道，那神獸弟子也從未見它現過身，弟子只知道，每年三指族都給它獻祭，有了它的暗中護佑，那些凶獸也確實沒到山寨搗過亂。”
師父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可我從前從未聽說過這世上還有個三指族，他們看起來，跟正人類倒也沒什麼不同，只是雙手雙腳上都只有三根手指，看來在我沉睡的這萬載光陰中，世上發生了不少變化。不過，從你的記憶中看，那三指族的來頭可不小，你想找他們報仇可不太容易呀！”
江浩咬了咬嘴唇，低頭道：“師父，連您也這樣說。”
“而且個人恩怨是小，一旦他們走出大山，那就不是犧牲幾個孩子那麼簡單了，這事還得從長計議，就先不提了。”師父低頭沉默了片刻，又抬眼看着江浩柔聲道：“你好像有什麼事要問，說吧！”
江浩低頭咬着嘴唇，半晌才道：“師父，弟子想請問師父，我四歲之前的記憶您剛才看到了嗎？”
女子眼目微垂，思索了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一個人四歲以前的記憶算是先天記憶，那段記憶對於本人來說模糊不清，因為你還沒有那個智力能記住那些事，但你所見過的一切都已經印在你的腦子裏了，我這局外人還是能看到，只可惜，在你到達三指族以前的那段先天記憶似乎被人刻意抹除了。”
“記憶被人抹除了？”江浩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師父，這麼說，我是如何到的三指族，我的父母是誰，您也不知道對嗎？”
師父又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道：“江浩，有些事，你先不要去考慮，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你只可放在心裏，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明白嗎？”
瞧着師父臉色十分嚴肅，可見是事關重大，江浩點頭道：“師父，弟子明白。”
“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師父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雖然三指族把你帶回了明月山寨，可真正想讓你形神俱滅的應該並不是三指族，我猜是有人想借三指族的神獸除掉你，讓你徹底消失。”
“徹底消失......”江浩感到有些恐懼，想來自己當時還只是個孩子，究竟是什麼人如此狠毒？
“而且你身上，有很多事情連我也看不明白，就比如說，你的骨骼很奇特，你身上的每一塊骨頭裏，都似乎蘊含著很強的力量，你血液里也流淌着一種極強的生命之力，不停地滋養的你的靈魂，也就是說，即便用刀了殺了你，你的靈魂也不會死去，即便有人毀掉了你的肉身，你也能復生。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師父，您這麼一說，我懂了，也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才會有人想借三指族的神獸除掉我，對嗎？”江浩說完，臉色泛白。
“是的，可你又不是轉生體，從你的記憶來看，你是一個很正常的孩子，即便你父母比我還強大，也絕不可能生出一個像你這樣的孩子來，這一點我也想不明白了，而且你身上還隱藏着一個驚人的秘密，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因為我無法解讀，解不開的那個謎題才是周老頭把你送到我這裏來的真正原因，他是給我出了一道天大的難題，不過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解開那謎題的。”師父道。
“師父，您說我的骨骼和血液里蘊含著力量，可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呀？”江浩問道。
“你現在當然感覺不出來，等你的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你就明白了。記住，我跟你說的話，除了你和我之外，對誰都不要講，現如今時隔多年，除了三指族的人知道你以外，誰也認不出來你了，三指族的人也不可能知道你身上隱藏的秘密，否則你也活不到今天，這或許這就是上天為你爭取的時間和機會，所以，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吧？”師父問道。
江浩閃着一雙眼睛道：“弟子明白，多謝師父為弟子指點迷津。”
“你明白就好，你雖在三指族做過奴隸，吃了很多的苦，卻沒有失去本心，這是讓我最高興的事情，所以，不管將來面對多大的困境，只要有我在，你都不必擔心，江浩，聽師父的話，過去的事暫時就都忘了吧，從現在起，重新開始，你也不要自卑，記住！英雄莫問來路。””
“嗯！”聞言江浩緊咬嘴唇默默點頭，眼淚奪眶而出，“弟子明白，多謝師父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