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蔣碧薇:中國式愛情困局

四 蔣碧薇:中國式愛情困局

蔣碧薇

中國式愛情困局

她是著名畫家徐悲鴻的髮妻

她還是國民黨高官張道藩相守十年的情人

作為宜興名門蔣家最後的閨秀

十八歲便拋下富貴生活與一個窮畫家私奔海外

二十八年婚姻生活卻還是以離婚收場

這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和徐悲鴻之間究竟有着怎樣的情愛糾葛

大家閨秀的私奔

蔣碧薇出生於江蘇宜興的書香門第,她的祖父蔣萼曾在前清做過舉人,出任過高郵州學正,曾因詩才出眾在當地頗負盛名。憑藉著先祖的功德,蔣家在宜興攢下了當地最大的私宅,而蔣家一門詩文興盛時,更曾有七人共同發表詩學著作於坊間售賣,無不引人嘖嘖稱嘆。

蔣碧薇的父母將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教育得知書達理,大女兒蔣榴珍嫁給了本縣的名士程肖琴的公子,可謂是門當戶對的天賜良緣。等到二女兒蔣碧薇長到十三歲,父母便將她許給了蘇州名門查家小公子查紫含,發小的親事兩家算是訂下了,只等着男方讀書結業便可成親完婚。

正在這個時候,畫家徐悲鴻意外地出現在了這個少女的生活中,兩人通過宜興老鄉朱了洲相識。年輕又極富才情的徐悲鴻很快便贏得了蔣家上下的稱讚,頻頻出入蔣家成了上賓。時年十八歲的蔣碧薇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查家便提出了娶親的要求,此時心儀蔣碧薇很久的徐悲鴻便急不可待地通過好友朱了洲策劃了這場暗渡陳倉好戲,兩個年輕人竟然背着蔣家老人私奔到了日本。

船到了日本,憑着哈同花園總管姬覺彌贈送給徐悲鴻的1600塊大洋,這對新婚夫婦也算是度過了一段別有情調的蜜月生活。而家鄉二老直到女兒去了日本才發現自己中了朱了洲的計,面對查家人自己又無以交代,蔣父只好和自己的義兄上演了一出雙簧。

蔣家馬上登報宣稱二女兒因為探視病危的義父在途中猝死,為掩耳目還正兒八經地置辦了一場喪事——棺材禮儀祭祀一樣不少,連“遺書”都登在了《申報》上,查家人吃了啞巴虧也只好信以為真了。

留日回國后,徐悲鴻可謂春風得意,蔡元培親自授以北京大學畫法研究會導師的職務於他。這對年輕夫婦更頻頻出入於北京的名流圈子。蔣碧薇漸漸發現這個繪畫奇才真是一身傲骨不肯為五斗米折腰,於藝術家而言這倒是有益無害,而對於普通的家庭生活而言卻是大忌。她一個大家閨秀只有靠着自己的隱忍克己籌劃度日。

兩人後來又遠赴歐洲,雖然悲鴻繪畫上屢有建樹,但日子依然過得並不寬裕,苦日子裏兩個人同甘共苦倒也甜蜜。此後,隨着畫家的聲名鵲起他們的日子才好過起來。住進傅厚崗公館之後一家人的生活總算是安定了下來,而兩人性格和生活態度上的差異矛盾卻漸漸冒出苗頭。

沙龍夫人的婚變

生活苦難時,二人尚能為了一個共同目標相互扶持前進。而一旦一方功成名就,生活價值觀念上的差異便不可避免地顯露出來。這倒不是誰辜負欺騙了誰,原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只因熱戀具有煙幕彈般的效果,使得兩人霧裏看花,沒有看清對方。

徐悲鴻的女兒曾這樣說起他們父母的差異:父親崇尚簡樸,基本上是棉衫加長衫,皮鞋實在不能再穿了,就到舊貨攤上去買,而對藝術卻是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花再多的錢財也在所不惜。而母親的穿着卻完全超過了講究的層次;她喜歡請客,一請就是很多桌,她是把沙龍夫人的一套搬到家中來了。

畢竟出身於名門大家,如果生活不濟也便認了,那套骨子裏的裝飾還能脫卸下來,但倘若生活條件許可,她又怎能放棄昔日生活的調子呢,生來便是如此也不能以對錯而論了。

蔣碧薇將自己的夢建築在了這套私家公寓之上,花園是法式的,任何一個角落細節都可以見得一位富於情調女子的生活用心,她是愛生活的,而她所能呈現自己才情的地方不是畫布,而是這個被稱作是家的徐家公館。而於徐悲鴻而言,屋子除開作為畫室的功效其餘都是多餘的,同蔣碧薇在生活意見上的爭執讓他漸漸地和這個家越離越遠。

在中央大學藝術系任教授后,他更多的心思就撲在了繪畫和學校畫室里的一個女學生身上。此時,與徐悲鴻夫婦在德國相識的張道藩走進了蔣碧薇苦悶的生活。在德國時,張道藩因敬佩徐悲鴻的畫才曾特意拜訪徐悲鴻,出於禮貌徐氏夫婦一起回訪了張道藩。而給張道藩留下終生印象的卻是當時還是徐夫人的溫柔美麗的蔣碧薇。

蔣碧薇在歐洲時曾學過小提琴也兼學了法語德語,加之出身名門受過傳統家學教育的熏陶,談吐舉止自是不俗。在張道藩初次表露心跡的時候,蔣碧薇毅然拒絕了對方的追求。而此刻與悲鴻因為性情的差異已漸行漸遠,她的丈夫又戀上了學校一個女學生孫多慈,兩人的戀情在校內外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蔣碧薇面對外界輿論堅稱自己是徐悲鴻唯一的妻子會一直支持他到底:我是女人,現實環境訓練了我安排生活的能力,我願和他取長補短,同舟共濟。我唯一的希望是像他那樣的一塊璞玉渾金經過琢磨淬礪,將來能成為璀璨的大旗。而正處在熱戀之中的徐悲鴻卻昏了頭腦,竟對外宣稱,兩人只是同居關係,這對追隨他多年並生下了兩個兒女的蔣碧薇來說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但像蔣碧薇這樣涉世頗深的女子又怎肯面對變故就輕易放手,孫多慈與徐悲鴻的戀情始終因為蔣碧薇的家庭干涉而最終未結成果,心高氣傲的孫多慈面對學校和父母的雙重壓力打算遠赴海外繼續自己的學業,然而直到逝世,雖然徐悲鴻身邊的紅顏早已換了一個又一個,蔣碧薇卻還心念着這當年青春反叛的女學生。

估計這兩個旗鼓相當的女人在這場為一個男人的戰爭中倒孕育出了一份特殊的感情,這份牽挂使得蔣碧薇在徐悲鴻逝世后,還想方設法輾轉多人將這個消息告訴身在台灣已是成名畫家的孫多慈。歷經情感坎坷的孫多慈終也不負當年的這片深情,為恩師守孝了三年。這兩個女人的痴勁倒是堪稱奇哉。

孫多慈曾獨身多年,最終還是受不住家庭的壓力嫁給了國民黨有名的“黨棍”許紹棣,這個好色的男人不僅家中有了孫多慈,外間還充當郁達夫王映霞婚變的第三者。時年因與自己導師的醜聞而被迫嫁給死了老婆又拖着三個女兒的許紹棣,這可憐的女子還是沒有過上一天安生日子,婚後才知這個偽教育廳長不僅毫無學問且品性極壞。

然而徐悲鴻與蔣碧薇的婚姻卻並沒有因為孫多慈的突然離開而複合,在徐悲鴻移情別戀的這個階段蔣碧薇與畫家同時也是國民黨高官的張道藩在悄無聲息間已是暗生情愫。

閨閣女子的最後情

從十八歲與徐悲鴻私奔到最後走上離婚的道路,兩人二十八年的婚姻生活就此告終。在簽字分手的當天,蔣碧薇帶着徐悲鴻支付的一百萬贍養費和一百幅畫作奔赴好朋友家過除夕,打了通宵麻將算是對往昔歲月的告別。

而早在德國就追求過蔣碧薇的張道藩也終於如願得到了蔣碧薇遲來的愛。1948年蔣碧薇隨張道藩去了台灣,成了張道藩公開同居的情人。兩人的關係直到1958年才以分手結束,十年同居相守實在不易,但張道藩最後還是因舍不下在法國的妻女離開了已是暮年的蔣碧薇,兩人在同居的十年始終都以情人的身份出入公眾場合。

回首蔣碧薇的一生,她顯然不屬於傳統相夫教子,將自己一生拴在丈夫孩子身上的舊式女子。十八歲的大家閨秀敢於拋棄家庭與一個窮畫家私奔,最後卻並不如傳統故事一般得到一個好結局,這便是生活本來的樣貌。在她隻身赴台後便一生再未與徐悲鴻和自己的一雙兒女有過聯繫。對自己對愛人皆是如此,若非為了自尊二字何以能堪。

雖然與張道藩相守十年,但說到分手時她也是果敢如初。也許當年吸引徐悲鴻的正是蔣碧薇那包裹在傳統閨秀軀殼下、骨子裏敢於反抗又青春勃勃的少女氣息。在留法期間徐悲鴻為蔣碧薇畫了無數畫作,直到去世時蔣碧薇的卧房中還仍然掛着徐悲鴻為她而作的肖像畫,她到底有多愛這個畫家也許只有她一人得知吧。而徐悲鴻去世時衣袋中也藏着與蔣碧薇在法國一同買的老懷錶。真是戲詞裏唱的那句,冤家啊。

情愛是苦,縱觀蔣碧薇一生經歷的兩個男人,雖然都山盟海誓但最終都未曾在此生修得正果。荒廢的感情最後只能付諸手中的枯筆,成就了兩本傳世的回憶錄——《我與悲鴻》和《我與道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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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秀——20世紀東方先鋒女性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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