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顧家有女一顧傾城(含更新時間說明)
A國。
地點是國防大學的落英湖畔。
一個身穿米色風衣的女子盤膝坐在夾竹桃樹下,紫粉色的花瓣偶爾隨風飄落,落在她的青絲上,肩膀上,清霜高潔。
數十個人圍在她的身側,有男有女,大家面色嚴肅,都在全神貫注地聆聽她說話。
顧傾城面容清淡,話語若秋風般涼颯,“我們選擇了特種兵這條道路,也就意味着選擇了死亡、鮮血和寂寞。因為我也切身經歷過,當死亡和鮮血與我們擦肩而過時,劫後餘生的震撼,令我們心潮澎涌。特種兵穿梭在叢林間,他們常年與寂寞為伴,與野獸為朋,這樣的經歷的確令人痛苦。有很多特種英雄,他們在經歷過生死之後,會走上歧路,會成為雇傭兵,大家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林籟泉韻般的話語猶如清風滌盪心湖鏡面,捲起了層層的漣漪,傾心聆聽的眾人,面上有些了些許動容。
他們緩緩開口,說出心中的疑慮和不解,顧傾城耐心的解答。
這時,落英湖畔另一側,一行人緩步而來。
除了兩位身着軍裝外,其餘幾人皆是一身黑色的政客西裝,舉手投足間儘是優雅尊貴。
轉過湖畔小徑,夾竹桃樹下的數十人便映入眼帘。
教育部長尚良平詫異詢問,“那些是什麼人?他們在做什麼?”
放眼望去,看清了中間的女子的面容后,國防大學的校長卓光裕笑道,“是顧傾城在給剛剛選拔入伍的特種兵進行心理輔導。”
“顧傾城?”國防部長艾斯目露驚訝,同時話語惋惜,“可惜了。”
“可惜什麼?”尚良平不解。
艾斯搖搖頭,解釋道,“諸位有所不知,顧傾城本是雪影特戰隊的隊長,兩年前因執行海外任務,右手受傷嚴重,目前的醫療水平無法完全治癒,所以她的特種兵生涯在那一刻就結束了,與此同時國家也損失了一位天才特戰指揮員。”
尚良平目露欽佩,他對身側的年輕男人道,“閣下,或許我們可以過去看看,聽聽這位昔日的天才指揮員是如何進行心理輔導的。”
男人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他的眼窩深邃無比,翹挺的鼻樑,薄涼的雙唇,就連眸底流轉的暗光,都攜着絲縷冷漠和冰冷。
然,越是這樣,他的氣場就越發強大,再加上俊美無儔的容顏,好似是從古希臘神話傳說中而來的普羅米修斯。
幾人放緩放輕了步伐,慢慢靠近。
顧傾城抬頭忘了一眼,微微頷首之後,算是打招呼了。
這時,有人開口,“顧教授,當您面臨生死的時候,您會如何做?”
下一瞬,有人補充道,“顧教授,戰友生死和國家任務,您會怎麼選擇?”
顧傾城含笑聽完,她點點頭,說道,“因為我本身的經歷,所以我並不畏懼生死,對我來說,生死都一樣。生有何戀,死又何懼?當然,這是我的心態,我並不建議大家也這樣。比起死亡,生命還是很美好的。尤其是當死神與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對生命的渴望,會讓我們爆發出巨大的潛力。至於戰友生死和國家任務的話,我想我會選擇國家。當然,這並不意味着我會拋棄戰友。當個人榮辱與國家利益相比時,一切都是微不足道。任務完成後,我會返回尋覓戰友。如果戰友還活着,我會與他同生共死;如果不幸戰友死亡,我會把他帶回家鄉。”
話音落下,一陣掌聲響起。
“說得好!”艾斯大笑,“不愧是雪影的前隊長,有魄力!”
一眾人下意識回頭看,顧傾城起身,微微頷首,“您說笑了。”
與此同時,在場的人也都認出了來人。
如何認不出?
這些人每天都會出現在國家新聞上,他們如何能不認識?
連忙起身,眾人鞠躬問好,“閣下好,各位好。”
“不必拘束,我們只是來看看而已。”尚良平微笑着說道。
卓光裕向眾人解釋,“閣下來學校視察,無意中經過這裏,因為好奇,所以來看看。”
南黎辰下頜緊繃,他上前一步。
似是看出了眾人的緊張,卓光裕擺手示意,微笑着說,“閣下不是魔鬼,大家不必緊繃著神經,放鬆放鬆。”
然而,即便如此,眾人依舊面色如冰雪,沒有絲毫放鬆的神色。
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國家最尊貴的總統閣下,說不緊張是假的。
總統先生上前,站在眾位學子面前,五官猶如鐫刻一般深邃,眸色幽深冷邃宛若千年古井,一身黑色的政客西裝讓他的氣場越發冷冽,舉手投足間優雅霸氣。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總統先生南黎辰。”聲音清冽無比,好像寒潭之水撞擊岸石,低沉、霸氣,即便聲音不高,可從中透出的霸氣卻是不容置疑。
“閣下好!”數十人齊聲問好,聲音穿雲裂石,直破雲霄。
南黎辰微微頷首,精緻的下巴倨傲矜貴:“剛才聽聞顧小姐的言論,不禁讓我感慨萬千,特種兵是寂寞歲月里的英雄,他們的英姿無人知曉,他們的事迹鮮為人知,他們是國家和國民的英雄。我代表國家感謝大家!”
說到這裏,南黎辰對大家鞠了一躬,大家回以軍禮。
隨後,他接著說道:“或許你們覺得我的話太過冠冕堂皇,但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閣下嚴重了。”顧傾城微微蹙眉,她的聲音清冷如霜雪,“身為軍人,服從命令是我們的天職,保家衛國是我們的信仰,而特種兵更是如此。我鍾愛這個身份,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想我現在所在的地方可能是叢林也可能是山巒,但絕不會是校園。”
深邃的眸子微微一閃,南黎辰薄唇緊抿,寡淡地視線從顧傾城清絕的面容上一閃而過。
這個女人,讓他頗感意外。
不,應該說,世間人生百態,他也算是閱盡了千帆,卻從未見過顧傾城這樣的女人。
清絕,淡雅,彷彿遊離在世界之外,但她的眸底卻是清澈如許。
幾番寒暄后,閣下一行人終是打算離開。
然而,即便如此,這個小插曲的到來,數十名學子早已心潮澎湃,已經不再適合進行心理輔導。
幸而此時已是十一點十分左右,臨近中午不遠了。
提前結束輔導,顧傾城打算離開校園。
浮華塵世,人生百態。
有人喜歡在茫茫人海里踽踽獨行,有人喜歡呼朋引伴縱曲高歌,有人喜歡三五成趣別樣人生。
她是顧傾城,亦是國務卿之女,本該一世榮寵,在她12歲時,一場暗殺,親眼看着母親倒在血泊里,自此她從天堂跌入地獄。母親離開塵世不足一年父親再娶,自此,國民皆知顧家有一女玉瓊,溫婉雅緻,乃A國第一名媛,卻不知顧家有女一顧傾城。14歲時,一場綁架,她毅然離家從軍。14歲毅然參軍,16歲參加特種兵選拔,18歲破格晉陞上尉軍銜,20歲擔任雪影特戰隊副隊長,21歲升少校,任隊長。三年後,因為執行海外任務身受重傷,右手神經破壞無法拿槍,轉業成為國防大學的軍事教授和教官,同時兼任特種部隊的心理輔導員。
從14歲開始,顧傾城便喜歡一個人走在午後的陽光斑駁的楓樹下,踩着偶爾飄落的楓葉,她的心很沉靜。
時光沉沉,兜兜轉轉間,十年光陰彈指而過。
然而,總有人不識分寸,越池打破一人的靜謐。
“顧小姐。”有人自背後輕呼。
淡若煙柳的黛眉微微擰起,顧傾城轉身。
“您是……”她確定,她不認識這人。
那人上前走了三步,在距離顧傾城大約一米的位置停下,他微微頷首,恰到好處,“顧小姐,我是閣下的司機文昊。”
“您好。”顧傾城頷首回禮。
文昊微笑,“顧小姐,閣下想約您共進午餐,不知顧小姐方不方便?”
顧傾城有些無奈。
總統閣下紆尊降貴邀請她共進午餐,就算她不方便又如何?
難道她要拒絕總統閣下?
雖然她顧傾城隨心所欲慣了,但拒絕總統閣下這樣的事,她還真做不出來。
微微嘆息一聲,揚起清淡的微笑,顧傾城頷首示意,“麻煩文先生帶路吧!”
*
抵達總統府餐廳時,顧傾城不禁暗自嘲笑,果然是她作自多情了。
也是,閣下怎麼會無緣無故邀請她共進午餐呢,無非是看在艾斯和卓光裕的面子上罷了。
斂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在文昊的帶領下,顧傾城目不斜視的踏進餐廳。
艾斯和卓光裕起身,“來了,請坐。”
“諸位中午好。”顧傾城微微鞠躬示意,然後在侍者的帶領下,坐在了位置上。
不知是不是刻意安排,她的位置恰好在閣下的對面。
也就是說,只要她一抬頭,就會與閣下的視線不期而遇。
她承認,A國的總統閣下俊美無儔,同時學識淵博,手腕十分有魄力,是個難得一見的優秀領導者。
可跟這樣的人相處,她覺得十分有壓力。
畢竟她隨性慣了,但閣下是A國最尊貴的人,她怕自己偶爾一個小動作會衝撞了閣下。
侍者上餐后,顧傾城安靜的用餐,偶爾耐心的傾聽其他人的談話。
畢竟他們都在談論國家大事,而她只是一個大學教授,不好插嘴。
只是顧傾城想不到,為何這些尊貴的政客,會邀請她共進午餐。
午餐過半,南黎辰放下刀叉,幽深如古井的眼眸不可窺測,“顧小姐,關於軍隊改革,不知你有什麼看法?”
突如其來的詢問,顧傾城來不及吞下口中的食物,差點一口噴出。
她連忙喝了一口水,堪堪壓下尷尬,面色雖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心裏卻是把這位腹黑的閣下問候了無數遍。
“如果詢問我的意見,那麼我想說,與其給特種兵眾多的虛無不切實際的福利,倒不如多關心他們的生理和心理健康。”
尚良平不解,“此話怎講?”
視線從眼前烹飪精緻的牛排上掃過,顧傾城唇角勾起一抹薄涼的笑,“敢問諸位,這是你們的日常午餐嗎?”
不明所以,尚良平點頭,“是。”
“可您知道,特種兵吃什麼嗎?”
一抹尷尬一閃而過,尚良平下意識看向南黎辰。
“不必賣關子,顧小姐請說。”南黎辰話語冷淡,顯然對顧傾城的做法有些不悅。
用銀質的刀叉戳了戳眼前的牛排,顧傾城輕笑,“這樣的餐點,對特種兵來說,就是極致的奢侈品。他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如果食物斷盡,為了保持體力,只要能吃的東西,他們都吃過。說是茹毛飲血都不為過。不瞞各位,我連生的死老鼠都吃過,只要能果腹,我們就能咽下去。”
聞言,眾人面色不豫,尤其是南黎辰。
不止南黎辰臉色微變,就連站在一旁服務的經理和侍者都變了臉色,一位女侍者更是捂着嘴巴極力隱忍着。
她輕蔑地瞥了顧傾城一眼,隱含不屑。
在如此高雅的地方說如此粗俗的話,說她是粗人簡直是抬舉了。
顧傾城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淡漠冷然,隱含譏誚。
他們這些整日山珍海味玉盤珍羞入口的人,哪裏知道特種兵的處境呢!
特種兵在執行任務時,若食物耗盡,只要能吃的東西,他們都吃過,包括死老鼠。
所以,她並沒有危言聳聽。
然而,話題打開,顧傾城好似沒看到眾人的臉色一般,逕自說下去,“特種兵的身體看似健碩,可誰能想到,他們大多都有嚴重的胃病。如果閣下真的想給他們一些切身福利的話,不如先從他們的生理和心理上關心一下。”
話語落下,目光淡淡掃過,顧傾城起身鞠躬道歉,“說這些話擾了大家的興緻我很抱歉,那麼我就不打擾各位了,告辭。”
她的步伐很穩,宛若行走在青墨煙水裏的曼妙女子,僅僅是背影,已然是風姿綽約。
然而,顧傾城沒想到,她的寥寥數語,早已攪動了數位高官平靜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