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水太深了
次長張詠也站在那兒，神情嚴肅卻又默然。
他跟着於高騰來到了幾位領導面前，打個招呼后，就一言不發了。這個時候多說話不如不說話。
顧雨薇第一次見到這樣混亂的場面，一時間真有些不知道從何下手。
顧雨薇看了看於高騰，也沒有吭聲。
這個時候，現場只能以警察局長唐鳴為主。唐鳴是老警察了，處理這樣的事情還是有一套的。
唐鳴神色嚴峻，看了看人群，又看了看身邊的於高騰，還有他身後的那些片幹部。
現場的騷動越來越大，警察要衝破人群再次把他們分開，但是卻被鄉民死死地圍住了。
“唐局，出人命了！”萬海軍小跑着過來說道。
“人呢？在哪兒？”唐鳴問道。
“被包圍在裏面，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在裏面，死者也在裏面--”
“立即進行搶救--”唐鳴說。
“醫生早就搶救了，但是已經宣佈死亡了！”
唐鳴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立即抓捕兇手！”唐鳴下令道。
“是！但是鄉民把他們圍堵得死死的！人牆很牢固，難以進入。”萬海軍說。
唐鳴想了想，從車裏拿出喊話器，兩步就跨到了車頂上。
站到了車頂上，他才看清楚人牆中被圍着的那些人。
裏面有二十幾個壯年，穿着黑色上衣，藍色牛仔褲，頭髮都是被染過的，紅毛黃毛混雜着，唯獨沒有黑毛。
他們手持打棍，目光兇狠，和鄉民對峙着。
而正當中，一位躺在地上的，估計就是死者，他身邊蹲着幾個人，正在嚎啕大哭，估計是死者的家人。
“鄉親們，鄉親們，我是春江集團警察局長唐鳴--”唐鳴站在那兒，拿着喊話器說道，聲音很大很洪亮。
鄉民聞聲都轉過頭，看到車頂上站着的唐鳴，即刻又騷動了。
“嚴懲兇手，嚴懲兇手--”鄉民們喊道，聲音排山倒海。
“鄉親們，請大家冷靜……我們接到報案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但是，很遺憾，我們還是來晚了--對不起，鄉親們，現場所有參與械鬥的人員，必須全部帶回局裏進行調查和審問，事情弄清楚了，我們一定會給死者一個公道，請大家相信我！”
“相信個屁！你們這些人都是一夥的！把我們的人抓進去，然後把他們放走，他媽的，到頭來，又是我們坐牢受審！我們早就不相信你們了！不相信！”一位四十幾歲的鄉民說道，臉上的肌肉因為氣憤而抽動着。
“鄉親們，事情已經發生了，請大家一定要冷靜，我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一個肇事者，請大家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今天我在這兒向大家保證，保證給大家一個公道！”唐鳴說道。
“你拿什麼保證！這些人他媽的就是黑社會！搶了我們的礦山，不給我們錢，卻還要打我們的人！他們採礦就是合法的，我們就是盜採？這座山祖祖輩輩就是我們村裏的，山上的樹木都是我們種下去的，你們集團一句話，礦山就歸他們開發了，我們十幾年的心血白費了！這個國家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啊！”還是那位鄉民，義憤填膺地說道。
唐鳴有些不明白，這個礦難道真是黑惡勢力把持着？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裏面的水就太深了！
“我們要見集團古書記，叫古書記出來對話--”
唐鳴下意識看了看站在車下面的顧雨薇，這裏，只有這個剛剛上任的年輕的女集團副書記是最高領導了，古書記並沒有到場啊！
顧雨薇正好和唐鳴對視了一下，她知道唐鳴的意思，這個時候，只有現場的最高領導出來表態了。
唐鳴跳下車，站在了顧雨薇的身邊，輕聲問道：“顧書記，要不你先說兩句，穩住他們？”
顧雨薇心裏直打鼓，這樣的場面，她可是從來沒有經歷過啊！
怎麼上任的第一天就碰到這樣的事情，這不是當眾把她架到火上烤了嗎？
她能穩得住這些人嗎？
可這個時候她要是搖頭不說，不敢上去表態，那就顯得太孬種了！這個人可就丟大了啊！
可是站上去后要怎麼說？說什麼？她心裏沒底啊！
她真後悔不該答應跟着唐鳴一起來啊！這樣的場面，應該古麗青自己親自出馬啊！她收拾過多少這樣的殘局，很有經驗啊！
猶豫了片刻，大家似乎都在看着她。
萬不得已，也只有硬着頭皮上了。
顧雨薇看了看唐鳴，從他手上拿過了喊話器，但是，她並不准備跳到車頂上去，那樣的話太招人眼球了。
她還是選擇站在地上對他們說話。
拿着喊話器，顧雨薇感覺自己的手都在抖，心也在突突突直跳，後背已經有些汗濕了。
真是要命啊！說，說吧！她在心裏不斷地鼓勵自己。
深吸了一口氣，她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說話了。
“鄉親們，我理解大家的心情，這件事情的發生一定是有原因的……所有，請大家先冷靜下來，配合我們進行調查和取證，還原事實一個真相，也還死者一個公道……”
說到這裏，顧雨薇看了看唐鳴，然後接著說：“如果大家能夠給我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向大家保證，到時候一定給大家一個答覆，真誠的請鄉親們配合，給我們一點時間……”
“你是誰？集團的人，我們都不相信了！”鄉民又大聲叫道，“你們總是言而無信，總是和那些黑惡勢力勾結在一起，從來不把我們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我們的山林被毀了，他們承諾的僅有的一點點補償費，到現在都不給我們，讓我們怎麼活？這些事情，我們去告狀，去上訪，你們全然不當回事，你們集團還是老百姓的集團嗎？你們說是自己人民的公僕，其實你們就是這些地痞流氓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顧雨薇聽得這話，眉頭緊蹙着，直覺告訴她，這位鄉民說的雖然有些過激，但也應該是事實，至少絕大部分是事實！那麼，盜採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是鄉民故意和礦上對抗，故意要弄出事情來……
來不及分析，只有把現場的火焰先壓下去，讓大家都平靜地散去，暫時平息事態才是上上之策。
“大叔，您說的我都記在心裏了！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來到了這裏，我會對我說的每句話負責任！我說過的話，如果沒有兌現，你們到時候可以到集團找我，我是顧雨薇，你們看怎麼樣？”顧雨薇看着那位鄉民說。
“找你？我們找得到你嗎？啊？你們出入有車，門口有崗，我們老百姓連踏進集團大門的機會都沒有！還說什麼找你，都是屁話！”
顧雨薇被這位大叔的話給噎得臉一下子就通紅了！他說的確實是大實話啊！現如今老百姓要想見一面當地集團的領導人，真是比登天還難！
第一次下來，就碰到這樣難纏的事情，真是太背了！
而此刻，現場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不想成為焦點，都已經是焦點了。
“大叔，您說的話讓我汗顏啊，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我向鄉親們道歉，”顧雨薇接著說，“但是請大叔相信我們，哪怕是最後一次，也請你們相信我們，給我們時間，我當著全體鄉親們的面承諾，一定給大家一個公正公平的交代，如果真的像你們反映的存在這個問題，絕不姑息，一查到底，該補償給你們的，一分都不能少，行嗎？”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大叔說道，“你給我們立個字據！否則我們還是不信！”
這……顧雨薇覺得自己真是被架在火上烤了！而且是當著眾人的面在烤！
於高騰，張詠還有其他的鄉片幹部看到老農這樣步步為營，得寸進尺，早就恨得咬牙切齒的！
他媽的，別給臉不要臉！還想要什麼錢，要你媽個頭，給個鳥給你！看看這件事兒過去之後，老子怎麼收拾你這幫刁民！
顧雨薇看了看周圍的人，又看了看唐鳴和於少鋒，猶豫了一下，果真拿出紙和筆，寫下了一張字據：一周之內調查清楚此事，給鄉民們一個答覆。顧雨薇。
老農拿到這張字據，如獲至寶，然後向人群揮了揮手，說：“集團副書記顧雨薇給我們立字為據，要幫我們討回公道，我們是信她還是不信？”
“不信不信！現在的領導員說話都是放屁！我們去上訪，他們總是答覆要解決問題會解決問題，可是到頭來呢？一拖再拖，事情沒有任何進展！我們不信她！不信！”鄉民們大聲吼道，“把這幫兔崽子打死，我們要和他們拚命！要以命抵命！”
“對，和他們拚命！他們打死了我們的人，我們也要打死他們！”
現場的氣氛似乎突然間更加緊張！人群再次騷動起來，鄉民們拿起棍棒，再次和那些黃毛紅毛開始了激烈的械鬥！
“鄉親們！鄉親們！”顧雨薇拿着喊話器再次大聲喊道，“請大家冷靜，冷靜，停止械鬥！這樣下去我們只能付出更多的傷亡和犧牲，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沒有任何的好處！鄉親們，我們已經有一位鄉民因為這個事情而倒下，我們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請大家相信我，這件事情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我今天立字為據，就是拿我的人格和信譽擔保，請大家相信我們！”
顧雨薇都不知道自己的勇氣是從何而來的，這些話說得那麼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