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開卷有益
宋建國從醫務室給我帶回來一小瓶酒精，濃度百分之七十五，噴霧式的，說是美女醫生說了，要你噴洒在傷口上，預防感染……宋建國還說，你千萬別當眼藥水使用，會造成失明的！
……嘁！這廝當我還是三歲小盆友呢！
“本少爺還想給你看一樣好‘東西’，保准你喜歡……”說著宋建國從身後變魔術似地亮出一本時尚雜誌，在我眼前晃了一晃。
我定睛一看，雜誌封面上用白色粗體寫着“品味”二字，封面上是幾個穿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平面女模！
“哪弄來的？”我問。
“你甭管哪弄來的，本公子就是想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品味！開卷有益，你只要看上幾頁，就明白什麼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了！”宋建國道。
“請君過目！”宋建國湊近，將雜誌擱在我面前的辦公桌上。
他還故意打開其中一個更為暴露的頁面，夠勁爆，看得我是心驚肉跳！
我強作鎮靜道：“收起來，快收起來！這是在公司，你是不是瘋啦！”
宋建國拿着我塞到他手中的雜誌，撇撇嘴想回一句什麼，卻驀地瞄見電腦桌面上的QQ對話框。
“我看看……你跟誰聊天呢？‘初夜’……”宋建國趁我不備，拿鼠標點開了我和初夏的聊天內容。
“好你個高小帥！我說你怎麼不陪我去醫務室呢！原來是網上佳人有約呀！專門在網上騙無知少女，你這禽獸呀！”宋建國大驚小怪地嚷道。
“你呢？你上次帶給我看的那‘九零后’，還不到十八歲呢！你禽獸不如！”
“初夜？她QQ號多少？我要和她交流交流，問她想不想跟我玩？”宋建國猥瑣笑道。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人家叫‘初夏’好不？還跟你玩？你到‘同城聊天’里找去吧！”我搶過宋建國手中的鼠標，用身體護住電腦屏幕。
宋建國上前想扳開我身體，伸手又奪搶鼠標：“我看看嘛，讓我看看呀……你那麼緊張幹嗎？莫非你倆在那個……別那麼小氣，好兄弟，有福同享的嘛……”
林夢瑤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我們身後的，要不是她故意輕咳了兩聲，我和宋建國都還沒發現，繼續在那裏滿嘴粗口，瘋搶鼠標呢！
“林總……”
“林總……”
我和宋建國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失口喊道，我們倆垂手乖乖豎在原地，像兩隻受了驚的大馬猴！
林夢瑤仍是一身米白色職業裝，她抱着雙臂，一雙明眸直視着我，她的神情仍是沉靜的，但眼眸深處卻自有一種威懾力由內而外地向四周輻射！
我自知理虧，不敢看她的一雙打眼睛，被迫低頭看地面。
“你們倆關係不錯嘛！”林夢瑤直視着我的眼睛，不動聲色，但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層意味，像是我跟宋建國有同性戀之嫌。
我小聲解釋說：“我……我們……以前是朋友……”
“哦？”林夢瑤移過目光，看了看宋建國。
宋建國似乎是為了證實我們的確是多年的老朋友，還伸出手在我肩上拍了幾拍……可就在他拍我肩膀的同時，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宋建國手上還拿着那本名為《品味》的雜誌！
林夢瑤一瞬間就注意到了宋建國手中的雜誌，目光很快地追隨過去，她嘴角和眼眸中剛剛升騰起來的一絲笑意，彷彿遭遇到寒流的水霧，忽然間就凝結了，表情也有些凝滯。
“完了！死定了！”我想，一顆心徑直地往下墜落。
宋建國後退兩步，連連搖頭，語無倫次道：“不是……這個、那個……”
宋建國強裝笑顏，突然將雜誌硬塞到我手裏，慌張地對林夢瑤說：“這個……是高小帥的！林總……”
宋建國空張着兩隻手臂，目光虛虛地看了一眼林夢瑤，裝傻般地“嘿嘿”笑着，傻笑，笑得很僵硬。
宋建國這一突然的舉動，把我弄傻了！我雙手木然地捧着那本雜誌，比捧着一塊烙鐵還燙手，我的手一抖，雜誌就“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攤開的頁面正是之前看到的那幾張艷照……
這時我和宋建國都傻了，面面相覷，呆若木雞！我偷眼看看林夢瑤，又看看宋建國，心裏又氣有羞，真想一把掐死宋建國這孬種！
林夢瑤低眉瞄了一眼地上的雜誌，臉頰立刻緋紅如胭脂，她的目光瞬間從葉面上彈開，將臉頰轉向別處，稍稍緩和了一下表情，才抬扭過臉來，細眉緊蹙，目光釘子似地釘住我，語氣冷颼颼地說：“高小帥……你還真有情趣！”
說完，林夢瑤陡然一轉身，走出我的辦公間。
我飛快地從地上撿起雜誌，掄起手就要砸宋建國的腦袋，低聲對宋建國道：“你，你，你想害死哥啊！”
可我還沒來得及砸宋建國，就看見幾步之外的林夢瑤突然停住腳步，驀地一回頭，面無表情地盯着我道：“高小帥！你跟我來！”
我胸中“咯噔”了一聲，心裏嘆道，想要的，遙遙無期；不想要的，總是不期而至！
“帶走你這該死‘品味’！”我氣咻咻地將雜誌拍在宋建國臉上，惡狠狠瞪他一眼，扭頭向林夢瑤跟過去。
林夢瑤看了看我，轉身繼續朝前走，什麼也沒說。
我跟在林夢瑤身後，頷首低眉，靜待懲罰！頭腦清醒明智的領導者，即使是惱怒十分，也不會當眾表現出來，更不會當眾斥罵下屬……林夢瑤還是顧及了我的面子，她這是要把我帶到總經理辦公室，然後再教訓我！
一路上，我和林夢瑤保持着大概三步遠的距離，我小心翼翼地跟着她，默不作聲。
林夢瑤走路的姿勢飄然而優雅，高跟鞋在瓷磚地面上有節奏地“噠噠噠”地響起，清脆而從容，而且很堅定！
我驀地想起那天晚上，林夢瑤發短訊還威脅說要找我麻煩，今天卻被她抓了個“現形”，麻煩不請自來！想到這裏，我不禁啞然失笑。
然而，事實卻未非如此。
林夢瑤並未走進她那間總經理辦公室，而是徑直走向她辦公室那頭的另一間辦公室。
我仰頭一看，卻是銷售部經理的辦公室。
銷售部經理名字叫熊一笑，四十歲偏上，滿臉橫肉，他很像一條狼，我的意思是說他的眼神，總是冷冷的，刀子似地閃着寒光，很像是月光下狼的眼睛，綠瑩瑩的。
我來公司報到那天，見過他，就在他這辦公室門口，當時他正從外面回來，嘴上叼一根雪茄，正要推門進辦公室。我走向前，畢恭畢敬跟他打招呼時，他眼皮都沒抬一下，彷彿我就是他周圍空氣中的一粒塵埃，不小心落到他身上，理與不理都於事無礙。
林夢瑤為何要把我帶到他辦公室呢？她到底要做什麼？而且，即使有什麼重要事情要找熊經理，做為公司一把手，打個電話，或者派秘書去喊一聲就是了，何必要親自上門呢？再說，幹嗎要帶上我呢？
熊經理辦公室的門大開着。
“進去！”林夢瑤低聲命令我說，然後她自己吁了一小口氣，揚起下頜，抬腿徑直先走了進去。
我猶豫了幾秒鐘，也跟了進去。
熊一笑正在辦公司，他穿一件墨綠色襯衫，繫着一條大紅色領帶，仰在辦公桌后的棕色真皮轉移里，雙目微閉，嘴裏仍叼着一隻黃褐色的粗雪茄，青藍色的煙霧在他面前裊裊繞繞，使得他的面孔看起來有些失真，有些猙獰。
他的女秘書正彎腰為他沏茶，輕手輕腳地，彷彿是生怕驚醒了沉睡中的獅子，一切動作都悄無聲息。
女秘書見到林夢瑤，表情有些錯愕，她輕聲喊了句：“林總來了……”她看看林夢瑤，又看看熊經理，倒像是在跟熊經理打招呼了。
林夢瑤微微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目光直直地看向熊經理……
熊經理慢慢睜開眼，見是林夢瑤，魁梧的身體竟然原封不動地鑲在皮轉椅里，他抬起眼皮，伸手緩緩抽出厚唇嘴上的雪茄，似笑非笑道：“林總駕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哈哈哈……”
他的哈哈大笑，實際上，只是嘴巴咧成一定的形狀，並不動用臉部肌肉，而且眼神始終遊離在這笑之外，因此，感覺假假的，只是一種習慣性的動作罷了。
林夢瑤原本美麗的面孔，亦無清晰的內容，她立在辦公桌前，淡淡地道：“熊經理，一天倒是悠閑喔。”
我悄然站在林夢瑤的左邊，看看林夢瑤，又看看熊經理，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彷彿有什麼次序被打亂了，一個是銷售部經理，一個是公司總經理，如果我不事先了解的話，我一定會認為熊經理是上司，而林夢瑤就是他的下屬。
熊經理半抬起捏雪茄的那隻手臂，中指上一顆鑽戒，和粗脖上的一條銀色項鏈，閃着清冷的光輝，他不屑地嗑了下眼皮道：“這個社會就是如此，拚命幹活的人所得報酬是微薄的，倒是那些悠閑一族反而是高薪階層……林總，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願聞高見。”林夢瑤依舊聲色不動，語氣淡定。
“哈哈……因為靠體力吃飯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了，如今是靠腦力創造價值的世界，不知道林總是否認同鄙人的觀點？比如說吧……當然啰，在這裏不是在吹噓我熊某人，你別看我熊一笑成天就是吃吃茶，喝喝酒，玩玩女人，這些玩樂就是我的工作，就能搞定許多大客戶，就能實現我自身的價值，我在為公司創造財富的同時，也為我自己創造了財富。我熊某人從不怨天尤人，社會的不公這是競爭必然導致的結果，正是因為有了競爭法則，才能剋制人的惰性，才能激發出人身上蘊藏的巨大潛能……毫不客氣地講，我熊一笑無論去哪個公司做事，都將帶去巨大的財富！”
熊經理唾沫橫飛地說到這裏，頓住，張嘴咬住雪茄，一雙眼皮滿不在乎而又心安理得地垂落下去。
我聽着熊經理這番高談闊論，總覺得不對味兒，他的話里明顯有弦外之音，似乎是宣洩，是抱怨，是威脅，還有為自己爭辯的成分存在。
林夢瑤從一進門就直視着熊經理，這會聽他說完，才向前走近了兩步，雙手抱臂，淡然卻又堅決地說：“既然這樣，那麼，熊經理，請您另謀高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