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不安分的粗手
男人伸手撫了一把光禿禿的腦袋，瞪了一雙小眼，怒聲道：“誰？誰？誰扔的？”
宋建國伸了伸舌頭，趕緊背轉過身去。
我木頭似地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的突髮狀況。
“我再問一次，他奶奶的是誰扔的橡皮擦？！”那男人擰緊稀疏的眉頭，瞅瞅宋建國，又瞅瞅我，彷彿他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挑釁。
我心想這下糟了！雖然我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何人，但看他那架勢，肯定不是普通職員了。
“是、是我……抱歉，真地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聲若蚊蠅，大氣不敢出。
“你！你是誰？！”男人聲色俱厲地盯住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地很抱歉我……我……”該死的！上班第一天，我不會就要把公司里所有的領導層都得罪上一遍吧？！
男人不依不饒，用手指了一下我道：“你耳朵被狗屎塞住了嗎？我問你到底是哪來的傢伙？！”
宋建國嬉笑着臉，轉過身來，對那男人道：“朱經理，他是我們策劃部新來的文案……是我朋友……”
什麼？朱經理？難道就是策劃部經理……我的頂頭上司？！這下麻煩大了，第一天上班就給他來這麼一份“見面禮”，叫我以後還怎麼混啊？
我心裏那個苦呀！
朱經理清冽的目光在我臉上梭巡了半響，大聲道：“新來的文案？你不趕緊到我這兒報到，卻在辦公區嬉鬧，成何體統！”
我戰戰兢兢道：“朱、朱經理，我本來是準備去向您報到的……”
朱經理冷笑一聲道：“不過，現在就免了吧，你已經報過到了，而且他媽的令我一見難忘！”
“抱歉，朱經理……”聽他這樣一說，我真恨不得能變成只麻雀，鑽到那牆縫裏頭去。
“抱、抱你個頭的歉，念你新來不懂公司規矩，這次放你一馬，下次再犯，可就沒這麼簡單了！”朱經理緊盯着我，一雙小眼裏賊亮賊亮的。
“謝謝朱經理，謝謝……”我這才如釋重負。
“還愣着幹嗎？先去熟悉熟悉公司環境，儘快展開你的工作，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朱經理扭頭盯了宋建國一眼，不冷不熱道：“既然是你朋友，就由你帶他到各部分轉轉，感受感受我們公司的工作氣氛嘛。”
“沒問題，朱經理，您就放心吧，”宋建國快步走向前，接過我手中的東西，沖我擠眼道：“走吧走吧，朱經理都下指示了，你還愣啥！”
宋建國把我來到旁邊一張辦公桌前，他一邊往桌上放辦公物料，一邊說：“喏，高大才子，這就是你的辦公桌。”
我站在那裏，打量着這三尺見方、暫時屬於自己的辦公間，心裏暗暗想：“高小帥，這就是你的用武之地！這就是你凌空展翅的天空！因此，你必須要做英雄，要做雄鷹！”
總經理辦公室。
林夢瑤婷立於百葉窗前，她撩起一線窗葉，微微眯着兩輪新月般迷人的眸子，正望着窗外的辦公區。
事實上，高小帥剛一踏進公司的辦公區，林夢瑤就注意到他了。
在職員們的眼中，林夢瑤是一位明察秋毫的美女上司，是令他們又怕又愛的女人，儘管她沒有老闆的架子，也沒有像朱副經理那樣倒背着雙手，在公司辦公區邁着官步，走來走去。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能了解公司里職員的工作情況，信息有一部分就是來自這扇百葉窗，每天早上當她來到公司，走進她這間超氣派的總經理辦公室，或者是在工作間歇，她都會自然不自然地撩起百葉窗，向辦公區看一看。
方才，當她看見那隻橡皮擦射向朱副經理，不偏不斜地正中他油光閃亮的腦門時，尤其是當她看到朱副經理氣急敗壞的模樣，林夢瑤半掩着好看的雙唇，忍不住小聲“咯咯咯”地笑起來。
“這真是冒失鬼呀……”林夢瑤瞄着高小帥，搖了搖頭，想起早上在電梯裏那一幕，不由地俯首看向自己的左腳，她嬌巧的足背上還殘留着那個“冒失鬼”淡淡的足印。
“林總，何經理回來了，他說不放心你，硬是要陪你去，你看我們是不是……”這時，林夢瑤的秘書沈漫妮悄然走到她身後，輕聲提醒道。
林夢瑤驀地迴轉身，朝漫妮眨了眨眼睛：“何經理出院啦？他完全康復了嗎？太好了！公司現在正需要他哩！他人在哪裏？”
“在樓下早餐店。”秘書漫妮接口道。
“呃……他還沒吃早餐？”林夢瑤問。
漫妮微笑着說：“何經理說是去給您買早點的，他猜您今天肯定又沒吃早餐，還說買了你愛吃的朱古力奶茶……”沈曼妮說到這裏，故意打住了。
“喔……”林夢瑤側過臉來，感覺兩側面頰稍稍有點發熱。
“我們馬上出發！”林夢瑤果斷地說，一轉身徑直向辦公室門口走去。
“是！林總。”漫妮抱着文件夾，緊搶了幾步，替林夢瑤拉開辦公室的門。
等我在辦公間安頓好之後，再抬頭去看那禿頂男人時，他已走到我左側的辦公區，倚在一張辦公桌旁，正在跟一位女職員調笑，好傢夥，還眉來眼去着呢！
仔細一瞧，卻又發現那只是他一個人的舞台，無論是他明送還是暗送的秋波，那位女職員似乎都無心領受，她把臉頰深深地埋在漆黑的秀髮里，只露出頎長而雪白的頸子。
朱經理有點兒滿不在乎，有點兒不管不顧，一臉的疙瘩肉都快咧成一團肉花了。他的一雙粗手，比他的眼睛還不安分，活像兩條貪食蛇，看似有意無意，卻又似處心積慮地，一會兒輕撫女職員嬌巧的肩，一會兒拂過她的秀髮，又游向她美麗的頸子……
女職員本來一直埋着頭的，似乎對朱經理輕浮的舉動有些麻木不仁了，只有當他那雙討厭的手觸到她的脖頸時，她才倏地撤一下身子，快速地抬一下眼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雖然她抬臉只是那麼一瞬間，而且還是花未開全的那種幅度，我只能大致看到了她的臉，這是一張嬌美的少婦的臉蛋，梨花帶雨楚楚動人，有一種惹人憐愛的魔力！
宋建國扯扯我的衣袖，嚴肅道：“看什麼看？那不是你該關心的事兒，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它的你都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好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我不解，看着宋建國的眼睛道：“這就是他所謂的工作氛圍嗎？這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現代版嗎？”
“你還公司版呢！”宋建國斜我一眼，然後壓低聲音道：“你聽好，做為你的朋友，我才提醒你這些，我給你點到為止，你自己琢磨，如果你想安安全全一直呆在這家公司，你就不要再像以前一樣耍小孩子脾氣……你已經不是小孩了，別總是那麼義氣用事。你以為那些女職員就願意讓這個醜八怪揩油啊？還不是為了繼續留在這裏，也只好忍氣吞聲了……現在的工作不好找……只要保住飯碗，讓他揩點油又不死人，總比沒工作餓死強！”
我獃獃地看着宋建國，突然感覺他只是一個與我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我不曾想到，這些陰暗的話竟然是出自一向單純陽光的他！
“你的意思是說，揩點油沒關係？話不能這麼講的，這是對女性的侮辱，是對人格的踐踏！”我不同意宋建國的觀點，像以前爭論某個問題一樣，據理反駁他。
“好，好，我理論不過你，你自己看着辦吧。”宋建國向周圍掃一圈，看樣子無心戀戰。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的忠告。”我呡唇微笑，用力地拍拍他的臂膀。
我想了想，又問宋建國道：“可他憑什麼在公司里這樣明目張胆，為所欲為呢？”
“他是副經理。”宋建國簡潔明了地回答。
“副經理就有這麼大的權利？”
“他還有靠山。”
“是誰？”
“何……振……宇！”宋建國謹慎一字一句說出這三個字，雖然聲音不大，卻字字力度十足。
從宋建國的神色和語氣，可以推斷這個“何振宇”絕對是公司里一重量級的人物。
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何振宇到底是何許人呢？難道在這個公司還有比林總更重量級的人物嗎？”
“他們本來就是一起的……”宋建國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露骨了，立即住了口，不耐煩道：“拜託！好奇心能殺死人的，你明白不？這些事情你慢慢都會知道的，何必急這一時？”
我想不明白，又不好再問宋建國，嘴裏一直重複着“何振宇”這三個字。
宋建國沒好氣地看一眼，笑道：“你自言自語什麼呀？走，我帶你到各部分轉一圈，認識認識公司里的同仁，這對你以後開展工作很有好處，現代社會即使你再有才華，如果不懂得團隊的合作，你也無法獲得最終的成功。這也是你上班第一天的必修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