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第一次大選(四)
陳志成接下來的行程,和懷宋縣及望廈縣的情況如出一轍——如果要找個貼切的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說,一半是水,一半是火。
也就是說,在以華人移民為主體的地區,基本上是一壇死水,選民們連即將要進行選舉的事情都不知道。
但在以歐洲白人為主的地區,選舉活動則進行得紅紅火,甚至不少以選舉為目的的小政黨都是層出不窮。
對於落後的地方,陳志成沒少找現任各級政府官員們開會討論,並且強令要求他們加大宣傳的力充,但那些地方官當面說得好好的,可背地裏照樣該幹嘛,照樣幹嘛。
也難怪他們,那些人大多是從滿清過來的,他們好不容易混上個鎮長的職位,雖然鎮長不大,但大小也是個官,也能掌管幾千上萬人。所以,他們也不想讓別人奪去。
以前是過渡期,都是上面臨時指派的,現在要讓大家選舉了,要是當選了自然是好,要是被選民們選下去了,他們的臉往哪裏擱。
甚至到時候要如何對付選舉的事情他們都想好了,他們就找幾個信得過的人,然後他們就自己代勞,就把選票給勾選了,都不要麻煩選民們了。反正給他們選出選不出什麼名堂。
陳志成穿越前聽新聞說,說有的村官直接在村裡自己就把選票的事情填了的事,還不相信,如今暗暗這麼打聽,發現國人在這方面的智商,還真的不是一般。
無奈之下,也只好發動自己的工作組,找一些思想上進的學生們,滿大街張貼標語,或者組織現場演講,向大家宣講選舉的好處。有的時候,陳志成甚至親自上台講演。
陳志成發現,除了當新兵的時候,他從來沒有象這會這麼累過。但也不是沒有收穫的,通過一個多月的辛苦工作,他們終於讓選舉這兩個字,基本上覆蓋了大部分的選民。
其實是陳志成多心了。
我中華雖然不乏渾渾噩噩過日子的芸芸眾生,但絕對不會缺乏殫精竭慮、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民族精華。(偶不敢用精英這個詞了,因為這個詞,在當代,更多的可是代表負面的東西)。
雖然芸芸眾生們不會去考慮那些其實和他們休戚相關的政治生活問題,但一定會有些人勇於站出來,替他們想了。
這個時候,普通百姓們,他們是不在乎被代表了。因為,在這個時候,是需要付出,需要流血甚至犧牲的。犧牲的事情,留給別人就行了,自己還是躲在自己溫暖的小窩裏,過自己的小日子吧。
國人其實哪裏是真的不想關心政治的事情,他們不關心,是知道,自己的關心,可能不能給帶來好處,而只會帶去無盡的麻煩吧。
其實早在鮑伯等人成立面向歐洲白人移民的民主自由黨之前,滿清移民們心中,就有無數種思潮在涌動。
一部分人,他們來到了北美之後,感受北美日新月益的變化,又回想到死氣沉沉的滿清,想起滿清那些飽食終日,不知何為的滿清貴族,以及在他們野蠻的欺凌壓迫下,苟延殘喘的人民們,他們情不自禁的憂從中來。
同樣是華人,同樣是努力的做事,這境遇為何會差別這麼大。
於是,他們直接就想到了這裏和滿清政制的不同,滿清,那是數億人民供養養幾百萬啥都不用做的滿清貴族的奴隸專制——絕對不是封建,因為滿清戲看到了,我們看到了,哪怕貴為首府,都只是皇族們眼中的一個奴才。
而共和國,卻是總統總理負責的政制,這絕對不是一個名稱的不同,這絕對是和滿清政制絕然相反的政制,他的差別,絕不只是沒有一個皇帝了,人見到人不需要跪了。
他的核心,是把人,放到了人的位置上,從而激發了人們本身的潛能,從而讓他們煥發出他們都不曾想到巨大力量。
在人權的背後,他又包含着對物權的絕對肯定。普天之下,再也王的土王的臣。只要是自己努力勞動所得,繳清了應納的稅收之後,剩下的,全部是自己的合法所得,無論是誰都不能強征了去。
對這一點,魏源老爺子的高足之一,為了召喚更多的有識之士來到北美,而在魏老爺子身邊一呆就是五年的程玉林,可是感嘆最深。
雖然穿越眾初建西雅圖的時候,為了後期的發展,已經給了非常充分的預留空間,但他們畢竟沒有專業規劃出身的,要不然,也不會讓吉爾這個白人的小跟班,會成為共和國的建設副部長了。
所以,當共和國發展十年之後,之前的規劃,就漸有些跟不上時代的勢頭。
這不,雖然大家初建西雅圖的時候,留了足有千畝的市民廣場的發展間,也給各主幹道留了最少六條車道的寬度,但是,對許多細節的問題,卻都不小心的忽略過去了。
在主幹道旁,因為穿越眾自己家的房子都在小區里呢,家裏也沒有什麼七姑八婆的私各建亂建,所以,主幹道邊的違規建築,可是執行得非常嚴格。不合格的全部拆了。如今就算人多起來了,仍然是井然有序的樣子。
但在主幹道之後,規劃部門來不及規劃的地方,卻是私拉亂建到處都有——也難怪人們亂建,政府的規劃沒有到這裏來,當然是大家能怎麼建就怎麼建了。
但當西雅圖發展成為30萬人口的大城市,而且就要進入第三個五年計劃的時候,這些凌亂的建築,顯然極大的影響了首都的形象,他形成了首都的各種首堵現象。
所以,當共和國建國十年的時候,雖然不情願,但也不得不硬着頭要干拆遷重建的事情了,因為就連穿越眾自己要上班的時候,都會受困於這些狹窄彎曲的街道。
如果率土之濱,都是王的土的話,這也沒有什麼問題,要依滿清移民們的想法,給自己一點錢,重新安排個地方住,這就已經是燒高香的事情了。
但當大多數移民都選擇了搬遷,眼看就要動工的時候,幾戶白人移民卻死死的霸着那裏不動。言稱這是他們創業的地方,他們如今哪裏都不想去了。
其實,他們想要更多的補償,人家其它人都是拿了兩倍的補償,就千恩萬謝的搬走了,可他們的開價,卻是足足五倍。
以這個地方的房價,這足以讓他們及他們的兒子這一代,什麼都不用干,就能過上很豐厚的日子了。
很無恥是不是?或許從情感上來說,確實是這樣。
但人家佔着理,政府居然沒有用強。因為程玉林也住在這附近,和那幾個人也比較熟,所以實在忍不住就上去插了句話:“我說哥們,已經不少了,人家已經答應出三倍了,你就搬了吧,再說,要是都按你這個標準補償,那我們不是虧了。再說,早點修通路,對大家都有好處嘛。”
“一邊去”,沒想到這傢伙一點都不賣他這個鄰居的情面,一把就把他推開了,“你們想怎樣,是你們家的事情,反正這點錢,我是不會搬的。我有共和國頒發的房產證,他們沒有徵得我的同意,就是不能拆了我的房,官司打到中央去,我都不怕。“
程玉林看着這個矮冬瓜振振有詞的模樣,卻是感到特別的噁心,心裏甚至想,就要象滿清那裏那樣,直接強拆了去,什麼道理都不和你講的才好,你這種貪得無厭的人,就不要和你講道理。
但當他冷清之後,卻還是發現這樣的好處,尊重物權的神聖不受侵犯,雖然造成了一小部分無恥的釘子戶,但對於更多的老實本份的老百姓合法利益,卻是一個神聖的保護傘。因為有這個規則的存在,誰都不能強行的霸佔了人家的辛苦所得了。
當程玉林來到北美,對比之後,更加痛恨起滿清的種種。
可真的全部是滿清皇族的錯么?也不是,曾經在滿清的學堂里,他們這些滿清的舉子秀才們,不也是捧着這些規則當作聖旨,在嚴格遵守着么。
曾經,他們以為這是孔夫子的教導,所以,他們不假思索的便遵從了。但當他們來到北美卻發現,這裏的孔夫子,遠不是他們聽到讀到的那樣。
孔夫子什麼時候說過要存天理滅人慾了?從來沒有吧。說這句話,原來是程朱理學的開山鼻祖之一朱熹。
可這貨是個什麼角色呢。他是個能把兒媳婦的肚子都搞大,是個連起碼的天理人倫都不顧的人渣。
原來,這些滿口道德文章的所謂讀書人,他們要滅的是普通百姓們的普通生活、生理慾望,只是為了滿足他們這些讀書人所代表的天理啊。
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無理的說辭么。
可居然,在滿清,或許不只在滿清,在大明朝,也一定是這樣嚴格遵守的吧。
來到這裏,他們才發現,原來他們一直所遵從所敬重的,竟是如此的不堪的東西。回想起來,程玉林自己臉上都會覺得火辣辣的。
雖然大家工作都忙,但一群讀書人閑來的時候,也會坐在一起高談闊論,思考着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未來。
“再也不能這樣了,我們之所以會如此落後,之所以會遭受英法列強的侵略,就在於這腐朽不堪的制度,傳統的理學,就是我們民族的身上的毒瘤,林願盡畢生之力,為驅除這塊毒瘤而奮鬥終生。”
說到激情之處,程玉林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拳頭。
“程兄,要不,我們也組党參加競選吧,我聽說了,政府對這些事情,不但不反對,反而持支持的態度。”黃元泰剛從白人們聚居的地方來,聽說了白人們組黨的事情,立即建議道。
“好,我們也組黨,我們要把一切落後的、腐朽的、沉舊的東西,統統的剔除,我們要做共和國進步的力量,我建議,我們的黨,就叫進步黨。”
“好,就叫進步黨,我們還要把我們老師叫過來,讓他來當我們的黨主席。”魏源的另一位高足,經常出沒在魏老爺子面前的張子晗也禁不住擊節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