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潛龍在淵

大岐王朝龍山鎮，秋收之季。

郊外林間曲徑通幽處，有兩名少女相攜而下。

一隻銀色皮毛的貂趴在左邊少女李纖月的頭頂，身體蜷縮一團，呼呼大睡。

李纖月抬起手戳了戳，卻見這傢伙毫無動靜。

之前她本打算抱在懷裏，但想了想最終還是作罷。

而她的閨中密友劉婉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在兩人的身後，則跟着一位穿着樸素的少年，嘴裏叼着一根草，神情懶散，顯得無所事事。

若非一個胖子的話語，他絕會不在這。

對他來說，還是呆在家中，更自在一些。

行至山腳，出現五名男子，或站或坐，本不寬敞的道路便被堵死。

李纖月認得這些傢伙，為首的叫王顯，是本鎮有名的無賴，至於另外四人和王顯在一起，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王顯在看到她出現的一剎那，眼中精光爆閃，不管之前看了多少次，依然覺得驚艷。

只是當他瞧見李纖月身後的少年時，整個人懵了一下，消息上可沒有說這位大爺也跟着，眼下該如何是好？

也就在此時，那少年緩步走上前來，穩穩噹噹的站在了兩撥人的中間。

李纖月嘴角翹起，看着這道背影，眼中滿是笑意，不過她可不會承認。

少年名李，雙名道一，是身後李纖月最敬愛的大哥，當然，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王顯反應也是極快，抬頭看了看天色，故作高深的說道：“烏雲低垂，必有暴雨，你們還愣着幹嘛，不用回家收衣服啊！？”

他這麼一說，其餘四人哦哦幾聲，轉身撒丫子跑路。

他自個也想走，只是被李道一拍了拍肩膀，便彷彿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懸空的腳半天沒有落下。

李纖月則拉着劉婉的手離開此地。

李道一開口道：“張亢？”

王顯連忙點頭如搗蒜。

李道一緩聲道：“他這人，最喜歡吃狗肉。”

說完，再度拍了拍王顯的肩膀，便往龍山鎮而去。

直到再也不見他的背影，王顯才跌倒在地，伸手一摸，額頭已滿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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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一長於龍山鎮，是本地李府的大公子，也是當家人，父母不知姓甚名誰，他只知從他記事以來，家裏就有一個妹妹和一個沒什麼精氣神的老僕，田產和商鋪雖一樣沒有，但偏偏吃穿不愁，很是富裕。

至於家務事什麼的也不需他操心，因為就沒什麼家務事。

勤奮修鍊、遊手好閒或是書院讀書皆隨他，可謂是誰也管不了，也沒人管。

他七歲時選擇修行一途，進展神速，十歲就成為全鎮當之無愧的第一天才，鍊氣十重。

就在所有人稱讚追趕時，他的境界卻開始下跌，一路跌回了原點，瞬息之間，天才就成了廢柴，淪為鎮上笑柄。

李道一卻是無喜也無悲，他笑任他笑，我自巍峨不動。

因為這一切全是他一手主導，自然不會在乎。

直至今日，他已經十八，還有兩年便可以及冠，而當初被他甩在身後的人已經超越了他，但他卻還是當初那副心態，波瀾不驚。

龍山鎮牌坊下，劉婉以回家吃飯為由離去。

李道一和李纖月並肩而行。

突然，李纖月停下嬌軀，再也不肯挪動一步。

李道一扭頭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原來在道路一側，上了年紀的王長合正在叫賣他拿手的糖葫蘆，本鎮的小孩最是喜歡，而且也只吃他做的，搞得其他同行差點就要做不下去，李纖月也是從小吃到大，不管心情多不好，一吃准好。

可知道是一回事，買不買又是一回事。

李道一忽視李纖月投來的那可憐兮兮的眼神，一動不動。

李纖月撅起小嘴，跺了跺腳。

李道一東看看，西瞅瞅，反正就是不看她。

就這樣相持不到十息的時間，李纖月終是率先敗下陣來，不情不願的低聲喊道：“哥。”

李道一頓時心情大好，於是極為爽快的掏出兩文錢買了一串糖葫蘆遞到了她的手中。

李纖月接過後哼了一聲，氣鼓鼓的模樣。

李道一伸手將那‘死貂’一把提過來，然後揉了揉李纖月的小腦袋，笑道：“讓你叫一聲哥怎麼就這麼難。”

李纖月怒道：“你本來就不是我哥，我應該是你姐。”

李道一笑了，“什麼姐不姐的，你呀，就註定得當我妹妹，誰讓我比你先出生。”

李纖月一臉的不服氣：“肯定是你賄賂了老徐，所以他才說你比我先出生，你們兩個狼狽為奸。”

李道一笑而不語，這小丫頭腦袋裏在想什麼他一清二楚，自從老徐那傢伙說了年長的人管錢開始，這丫頭當姐姐的念想就一天沒停過，畢竟沒錢就沒糖葫蘆吃，要不然，她早就認命了。

李纖月見李道一不說話，張開小嘴作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我咬死你。”

李道一眉頭一挑，伸出手擰着她的臉頰。

“疼疼疼，我不敢了。”

聽她求饒，李道一這才鬆開手，接着就感受到了幾股怨念，他不用看都知道，準是愛慕他妹妹的傢伙，畢竟這丫頭可是龍山鎮出了名的美人胚子。

李纖月則毫無感覺，抬頭瞪了一眼李道一。

就在他們兄妹兩打打鬧鬧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三個人。

兩男一女，皆穿白衫，但質地極好，應是長陵郡織女坊出產。

李纖月直接就忽視了兩個男的，看着中間那女的喊道：“周雨姐姐！”

言語中帶着說不出的驚喜。

李道一則一言不發，只是笑了笑。

這時，左邊的陳浩問道：“周雨，你認識這兩人？”

周雨點點頭回道：“認識，李府的少爺小姐。”

陳浩恍然大悟，“哦，那個李府廢材啊，聽說之前可是你們鎮的天才，你應該也仰慕得很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

李纖月站了出來，小臉氣的通紅。

陳浩無辜道：“難道我說錯了？”

李道一見狀，制止了要和這傢伙理論的李纖月。

周雨說道：“陳浩，你們先走，等會兒我來找你們。”

她可是對眼前這人的脾氣性格一清二楚，雖然她不認為沒了修為在身的李道一是自己師兄的對手，但在這地方動手，終歸不好。

陳浩答應一聲，和另外一男子離開，臨走前，視線不忘在李纖月身上掃了掃，還留下一句“哥哥是廢材，妹妹恐怕也只是個花瓶。”

話音落地，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傳出，陳浩捂住通紅的臉，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還沒等他說話，又是砰的一聲，再一看，卻是陳浩身邊的男子飛了出去。

李道一伸手按在陳浩肩上，也不看他，只是說道：“一個字，一巴掌。”

隨即十個巴掌，打得陳浩眼冒金星，一個沒站穩跌倒在地。

至於剛才想出手的那位男子，到現在還沒爬起來，可見李道一腳力之強、

周雨看向李道一，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從沒看清過這個人。

但自家人被打，肯定不能這麼罷休。

周雨道：“你知不知道，他們雙華宗的人？雙華宗隨便一個長老，都不是你能對付的。”

李道一不置可否，“說我沒關係，說我妹妹……不行！你有事沒事，沒事讓開。”

周雨漠然道：“還是這個樣子，你已經不是天才，你沒什麼可驕傲的了，比你家世好的，在宗門裏比比皆是，你應該重新振作，而不是在這自暴自棄。”

李道一神情平靜，“說完了？”

“你······”

周雨氣急，大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李道一卻不再看她，和她擦肩而過。

李纖月連忙跟上。

路上，行人匆匆，車水馬龍。

李纖月不時的看李道一幾眼，每次都看得小心翼翼。

李道一扭頭道：“看什麼呢？”

李纖月小聲問道：“你不生氣？”

李道一反問道：“這麼多年，你看你哥我什麼時候為這種事生過氣？”

李纖月一想也是，自己身邊這傢伙，沒心沒肺，除了對自己好，好像沒什麼優點，不過單憑前一條，這傢伙就已經全身都是優點。

李纖月猶不甘心的自言自語道：“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李道一摸了摸她的腦袋，“人心都是會變的，更何況人家和我們本來就不怎麼熟。”

李纖月揚起腦袋道：“誰說的？”

李道一沒再在這問題上糾纏不休，而是換個話題說道：“我聽說今晚有紅燒肉，我出來錢前老徐就已經蹲在廚房門口。”

“啊！”

李纖月驚叫一聲，連忙加快了步伐，紅繞肉可是她的最愛，老徐還一點都不讓她，每次吃她都搶不到幾塊，偏偏李道一還不幫自己，這次說什麼都不能讓老徐搶了先。

李道一會心一笑，伸手摸了摸鼻子，紅繞肉什麼的是他胡說的，回去后肯定要被埋怨，不過不管了，大不了以後多買幾串糖葫蘆給這丫頭。

至於周雨的事，則被他拋諸腦後。

當年他一騎絕塵，同輩只有吃灰的份，追趕他的人不計其數，愛慕他的也不少，周雨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對這人歷來沒什麼好感，平時也懶得做表面功夫，嫉恨的人也多了起來，不過那時礙於他光芒萬丈，沒人敢說，直到他境界跌落後，這些小丑才跳出來。

上一年的採藥大會，周雨被雙華宗看中收為弟子，離開了龍山鎮，而今年的採藥大會馬上就要來臨，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回來了。

採藥大會是長陵郡的一大盛事，因為龍山鎮毗鄰禁神淵，禁神淵號稱百萬大山，天下第一龍門，裏面有着數不清的天材地寶和功法秘籍，傳言有神隕落其中，至於真假無人可知，只知有人進入后就一飛衝天。

而每到採藥大會開始，各地宗門就會派出弟子前來，看看有沒有好的苗子可以吸納，若是沒有，則也可以買些藥材，反正怎麼都不虧。

參加的人，則是周邊三個鎮子未及冠的少年，排名前三者，可以得到一個進入風華書院的名額。

風華書院，長陵郡最好的書院，沒有之一。

在李道一腦海中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李府的大門已經遙遙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