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辰宴
今日是長興候的生辰宴,府中大清早便熱鬧非凡。
守門的家丁婢女皆換了新衣裳,面色喜慶地迎接前來參宴的達官貴人。
因還未到開宴的時辰,故早到的客人們皆被引至大堂小坐。
長興候與楊氏此時正同諸好友談笑風生,氣氛愉悅,滿室生春。
“老爺,夫人,二位小姐已到。”談得正歡時,有婢女上前報。
隨着話音落,兩名正值花期的嬌艷少女盈盈而至,走到長興候夫婦面前屈膝行禮。
“汀蘭(瑞香)給爹娘請安,爹娘萬福安康。”
瞧着自己這對溫順乖巧的女兒,長興候心中甚悅,滿面笑容抬手:“蘭兒香兒,還不快見過諸位長輩。”
“汀蘭(瑞香)見過諸位伯伯,伯母。”姐妹倆對來客見完禮,乖巧走到父母身旁候着。
“汀蘭和瑞香這對姐妹是越髮長得可喜動人,真是隨了侯爺與夫人吶。”侍郎夫人柳氏笑眯眯開口稱讚。
在貴婦圈裏混了二十餘年,這些客套話她已數不清說了多少遍。到現在,夸人如吃飯一般簡單。
“是啊,這兩姐妹不僅生得一副好模樣,性子還溫柔乖巧,實在惹人喜歡得緊呢。”手端白玉茶盞的祭酒夫人溫聲附和。
聽別人誇讚自己的孩子,長興候夫婦自然是開心的。
楊氏端着優雅架子,微笑回應:“二位夫人過贊了,我這兩個女兒在這京城裏也只是中等罷了。”
“許夫人謙虛了,”尚書夫人順勢接話:“汀蘭這孩子有德有貌,可是京城裏出了名的才女,恐怕每年來求親的人都快踏破侯府門檻了呢!”
楊氏淺淺一笑。那是,她的女兒自然與眾不同,這京城能比得上蘭兒的屈指可數。
楊氏心裏雖得意,嘴上還是謙虛道:“尚書夫人過贊了,汀蘭這孩子哪能擔此稱讚。”
婦人們你一言我一語拉起家常來,令一旁的大老爺們無從置喙。
片刻,長興候逮着機會說了句話。
他問正在倒茶的雪月:“暮兒、珩兒還有陽兒怎麼還沒來?”
“回候爺,”雪月恭敬奉茶,回話:“風花已經去請暮小姐和珩公子,至於大公子,奴婢好有些時日沒見着了。”
長興候聞言才想起來,自己確實好幾日沒見到兒子了。
“老爺,”楊氏微笑解釋:“陽兒那孩子前些日子便出去給你尋生辰禮去了,說要送你最好的生辰禮物,以敬孝道。”
說話間,風花已經領着人來。
“見過義父,義母。”姐弟倆面無表情見禮。
“暮兒,珩兒,快過來。”長興候微笑招手,儼然慈父模樣。
“暮丫頭,到義母這兒來。”楊氏語氣溫柔,吩咐身旁對着許朝暮暗暗眨眼的許瑞香道:“還不快去將你暮姐姐牽過來。”
許瑞香嘻嘻一笑,快步走到許朝暮身前親昵挽過她的手,將她帶到楊氏身邊。
楊氏強壓下心中的厭惡,面容和藹看着依舊冷冰冰的少女,語氣關切:“義母知道你一向喜靜怕生,若是覺得心中不適,一會便讓你香妹妹送你回去。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告訴義母,義母讓風花給你送去。”
一旁許瑞香看着母親難得慈祥的模樣,垂眸暗暗嘆氣。
若是母親真的對阿暮這般好,那她就高興了。
“多謝義母。”面對楊氏的溫言軟語,少女清美的臉上無絲毫動容。
見到如此溫馨的場面,在座的客人皆暗自讚歎。
長興候夫婦真不愧是出了名的和善。
不僅把這對可憐的孤兒接回府養着,還認做義子義女。
這麼多年來待姐弟倆視如親生,這世道能做到這樣的人家不多了啊。
這時,一名婢女小跑進來打破了這溫馨的場面,語氣隱隱激動:“候爺,夫人,臨王殿下與常安王世子到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有些驚奇,不由得往門外望去。
只見兩名華服男子並肩而來。其中容貌俊美卻不苟言笑的是眾人較熟悉的常安王世子。
而另一位,容貌相比世子有過之無不及,似雨後初霽的第一縷陽光,驚艷且張揚。
“那是臨王殿下?”林尚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悄悄問夫人。
尚書夫人微微搖頭:“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林尚書揉揉眼再看,是了,那確實是臨王殿下。
那個十四歲被送去軍隊,十六歲一戰成名的少年英雄。
當年太子登基為帝,便將這個唯一的弟弟送去軍隊錘鍊。
聽聞臨王這些年跟着夏侯將軍經歷了上千餘大小戰,鮮有敗績。
十六歲便能帶兵獨擋一面,在軍中威望極高。
夏侯將軍曾誇讚他:“臨王性端正,有勇謀,親兵民,人敬之,乃國之棟樑。”
今年方及弱冠,鳳國已無人不知臨王名號。
不過這小王爺性子孤傲,一向我行我素。
自回到京城便深居簡出,不交友不參宴,有時甚至不上朝。
聽說一些欲結交的官員前去拜訪,無一不吃閉門羹。
沒想到今日竟前來參加長興候的生辰宴,實在是令人驚奇。
長興候同是驚訝。他從沒想過小王爺會來,派請帖也只是個形式而已,難道自己這麼有面子?
顯然是不能的,他見臨王不過數次,交情還沒到這個地步。
轉眼間,兩名俊公子便走進大堂。
長興候是個反應快的,立刻上前對兩人作揖,“臨王殿下與世子屈尊前來,許某榮幸至極。”
這話主要是對臨王說的。
常安王世子和閨女那點事他是知曉的,遲早是一家人,就不必見外了。
而臨王不一樣。
長興候捫心自問,他和臨王殿下也無甚交情,臨王來此,定是有目的。
“今日侯爺生辰,小王備了些薄禮前來祝賀,還望侯爺莫要嫌棄。”
客氣話是對着長興候說的,但某人的目光卻一一掃過眾人,最後落到亭亭獨立的素衣少女身上。
四目相對,公子眼眸微彎帶着笑意,似有漣漪漾開。
而少女清冷的眸里閃過一絲驚異后又重歸平淡,垂眸不再看他。
厲寒塵突然有些失落,他的小蝴蝶當真忘記他了。
一旁的常安王世子厲無夜同是與長興候寒暄幾句過後,目光直直落在許汀蘭身上,許汀蘭則是羞赧的低下頭。
同時看心上人,為何差距就這麼大?
長興候剛請兩人入座,又來一名風度儒雅的少年,身後跟着一個綠衣小僕,小僕手裏端着金口白瓷碗。
少年一身月白長袍,面容俊朗,有幾分長興候的影子。
少年便是長興候府的嫡子,許向陽,年十四,稍長許朝珩一年。
許向陽邁入大堂,先是對在座的賓客挨個作揖后,才走到父母身前跪下叩頭。
“父親,兒子這幾日外出欲為父親尋特別的生辰禮,但思來想去,再珍貴的禮物終究只是個物件,不能長久。故兒子親自為父親煮了長壽麵,願父親長命百歲,歲歲安康。”
許向陽語氣恭敬,說得情真意切。
語罷,端過綠衣小僕手裏盛了長壽麵的白瓷碗雙手奉上,“父親,您吃的不是長壽麵,是兒子對您的一片感恩之心。”
話落,周圍讚歎聲一片。幾位夫人心生羨慕。
多懂事的孩子啊,真該強綁着自家的混小子來學習學習別人是怎麼當兒子的!
長興候此時極其滿意,接過兒子手裏的筷子滿心感動的嘗了一口。
這一口,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長興候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這長壽麵好啊,好難吃啊!
縱然難吃,為了面子,長興候還是強咽了下去。
“陽兒,你的恩心為父收到了,這長壽麵……真不錯……”
少年全然不知自己被老爹在心裏吐槽,微笑道:“父親喜歡就好。”
這時,老管家即時趕來拯救長興侯。
“老爺,一切已經備好,客人們已經被引去花園等候了,請老爺與諸位大人移步。”
長興候趕忙放下手中筷子,忙端起手邊的茶盞小呷一口后,起身邀請眾人:“請諸位友人移步花園,許某今日特意準備了歌舞戲曲供賞樂。”
“咳咳——”適時,青衣少年輕咳一聲,眾人望去。
許朝珩臉色比先前更白了一些,捂着嘴道:“義父,朝珩身子有些不適,可否讓姐姐送我回去歇息。”
長興候聞言忙關切問道:“珩兒哪裏不舒服?義父讓人去請大夫給你看看。”
許朝珩微微搖頭:“勞義父掛心,只是昨夜吹了涼風有些不適,回去歇息一會就無大礙了。”
許朝暮快步來到許朝珩身邊扶住他,微微施禮,“義父,那我就先扶弟弟回房歇息了。”
“哎。”長興候應下:“義父多叫幾個下人去照顧你們,若是珩兒哪裏不舒服,立刻讓人來告訴義父,知道了嗎?”
許朝暮微微點頭,扶着許朝珩離開。
厲寒塵的目光始終定格在少女身上,而少女目光端正,始終不曾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