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鎮，早晨。

戴記燒餅店忙得不亦樂乎，店裏的食客來去穿梭，絡繹不絕。

一個小老太太蹣跚着步履，嘴裏嘀嘀咕咕地從樓上下來，她穿着中式的花色對襟夾襖，滿頭銀髮，卻紅光滿面，一看，就知道這是個精氣神十足的老太太。

坐在店裏的食客，看到老太太下樓來，都給她讓出了道，有的還上去攙扶一把。

不過，這個老太太卻滿臉不悅，固執地搖頭：“哎呀，不用扶着我，我能走，我年輕着呢！”

這一句，引得眾食客哄堂大笑，老太太也跟着笑，店裏好不熱鬧。

正在爐子前烤着燒餅的一個黝黑粗壯的中年男人，大約六十多歲，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毛衫，卻依舊滿頭大汗。他見了老太太，連忙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上前來：“媽，你還是在樓上待着吧，這裏人多擁擠，您這把年紀，小心點。。。”

穿梭在食客間忙活着的一個中年女人，也趕緊放下手中的豆漿碗，連忙過來攙扶老太太，言語間夾雜着擔心，又夾雜着埋怨：“我說媽，您就別下來添亂啦，我和老戴都忙得團團轉了，您真是，趕緊上樓曬太陽去。。。”

老太太用力抽回了手，耍起了小性子：“忙忙忙，你們倆只顧着店裏的生意，我的事，你們都拋在腦後了。。。”

中年女人開始討好老太太，堆笑：“好好好，媽，您說，您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做？”

“下個月5號是什麼日子，你可還記得？”

中年婦女拍拍腦瓜：“是什麼日子？。。。還真想不起來了。。。”

老太太真的生起氣來了，臉立刻沉了下來：“我就說，年紀大了，也沒人把我當回事了，真是不中用啦。。。”

老太太垂下眼瞼，一臉落寞的樣子，又是嘆氣，又是搖頭。

中年女人噗嗤笑開了：“媽！我跟您開玩笑的呢。。。您老的90大壽，我們怎麼會忘記？我和老戴早就給您準備着了，到時候，咱們把薇薇叫回來，再叫上所有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咱們一起給您辦個熱熱鬧鬧的壽辰宴。”

老太太轉怒為喜，店裏的食客也一起起鬨，預祝她壽辰安樂。

中年男人也安撫着老太太：“媽，這下子您該放心了吧，您趕緊上樓去歇着吧。。。”

老太太還是不願上樓，看來，她下樓來的目的並沒有達成，只見她拉過中年男人的手，嗔道：“你啊，別只顧着忙燒餅店的生意，你也要關心關心薇薇的婚事，她都三十好幾的老姑娘了，也不成個家，這怎麼成？女人嘛，到頭來還是要結婚生子的，我決定了，趁着這次我的90壽辰，讓薇薇把她的婚事定下來，她不是說一直有交往的男人的嘛。。。讓她帶她男朋友回家，讓我見見。。。。。。”

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都啞然了。

中年女人解圍着：“哎呀，媽！薇薇的事您就別瞎操心了，她向來很獨立，什麼時候要結婚，她自然會告訴咱們的。。。您還是。。。”

“不成！”

老太太怒了，“你們以為我還有幾個壽辰可以過？我就想在有生之年親眼看着我的孫女成個家，再生個孩子，讓我能抱上重孫。。。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

說著說著，老太太竟然哭了起來，好不可憐。

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慌了，店裏的食客也慌了。

中年男人拍拍胸脯，定定說道：“好好。。。媽，我現在就給薇薇打電話，叫她在你壽辰那天一定要帶着男朋友回來，否則。。。否則我老戴就不認這個不孝的女兒。。。”

中年女人連忙拉住男人，囑咐：“哎呀，你好好和薇薇打電話說，不要胡言亂語。。。真是。。。”

老太太這才放下心，她拉過中年女人的手，意味深長得笑着。

“淑惠啊，你是薇薇的媽，她的婚姻大事，你一定是要放在心頭的，不能再由着她這樣拖着，再拖下去，薇薇就真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了。。。你年輕的時候，我可是早就給你相中了老戴，看看你，現在多幸福，老戴人又好，又肯吃苦，對你又真心實意。。。所以，你啊，可得多長個心眼，幫着薇薇把把關，看看他那個男朋友到底對她好不好，真不真心。。。”

中年女人也笑了，她邊攙扶着老太太上樓，邊回話：“媽，薇薇有你這個精明能幹的外婆在，還用我替她把關嗎？有您老出馬，一定是一看一個準。”

老太太嘴裏依舊嘀嘀咕咕，她湊到中年女人耳根，抱怨着：“你看看你，一提到薇薇，你就推給我這個做外婆的，薇薇雖然是你們的養女，但卻是我從小一手帶大的，親着呢！她的事，你們如果不放在心上，我可不答應。。。”

中年女人一聽，凝眉，她也壓低了聲音，急忙打斷老太太：“哎呀，媽！您是不是老糊塗了，您說這個幹嗎！我和老戴對薇薇視如己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您說，您可別一時糊塗，在薇薇面前提起她的身世。。。她就是我們親生的！”

老太太似乎一下子醒悟過來：“哎呦呦，你看我，一着急就隨口說起來了，真是該死。。。”

“好了好了，媽，您也是實在想念薇薇了，等薇薇回來，咱們一家人好好聚聚！”中年女人安撫着說。

。。。。。。

塵煙咖啡館。

咖啡的芳香已經四溢，晨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驍墨痕已經在吧枱里忙活了，他磨着咖啡豆，擦拭各種杯子，得心應手。

小雨推門進來：“啊，老驍？是你在磨咖啡啊，我還以為是大鵬呢？哇，你學得好快，真是可以比過大鵬了。。。。。。”

說著，小雨脫下外套，繫上圍裙，準備工作。

大鵬也到了，他一推門進來就板著臉，很不高興：“王小雨，你少在背後把我和他比較，什麼比過我不比過我的，我們有可比性嗎？”

大鵬瞪了小雨一眼，大步走進吧枱，氣勢洶洶。

“喂，新來的，這是我的工作間，請你出去。。。你的任務就是拖地，擦桌子，還有就是到外面去站台，用你這張漂亮臉蛋，吸引那些無知淺薄的花痴顧客。。。”

驍墨痕靜靜看着大鵬，很平和：“好，大鵬店長，遵命。”

他輕輕繞過大鵬，出了吧枱，馬上開始擦桌子。

倒是小雨聽不下去了，她衝上去瞪着大鵬，氣呼呼地叫道：“李大鵬，你不要太過分，看你說的這話，老驍怎麼啦，他做得這麼好。。。自從他來了店裏，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我看，你擺明了是嫉妒他。。。”

大鵬將圍裙狠狠摔在吧枱上，朝着小雨大吼了一聲，他怒了，他的臉變得從未有過的可怕。

小雨嚇壞了，立刻哭了起來：“李大鵬，你最近是哪根筋搭錯了，動不動就臭臉，發脾氣，我討厭你。。。”

說著，小雨哭得更大聲了。

驍墨痕對他倆也是束手無策，只是默不作聲。

風鈴響了。

戴薇薇一進來就聽見了小雨的哭喊聲，她神煩得很。

“王小雨，你一大早又在唱哪齣戲？還要不要開門做生意啦？真是煩。。。我本來就煩得很，現在見了你這樣，就更頭大了，別哭啦，還不快去工作。。。”

王小雨瞬間收住了哭泣，委屈極了，她瞥了瞥戴薇薇，也不說話，抽噎着，跑到了后廚。

戴薇薇知道自己剛才對小雨說了重話，心裏很過意不去，她也隨後跟到了后廚。

小雨躲在廚房裏小聲哭泣着，鼻涕眼淚一大把。

戴薇薇上前去，扶住她：“小雨，對不起，我剛才。。。我也是心煩才會這樣控制不住脾氣。。。你別生氣了，別哭了。。。我們的小雨最能幹，最可愛。。。”

小雨禁不住笑了起來，馬上就雨過天晴。

她拉住戴薇薇，低聲說：“薇薇姐，我不生你氣，我是生李大鵬的氣。。。我知道你還在為肖一男神煩，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和大鵬吵架了，我保證！”

戴薇薇搖搖頭，皺起眉：“什麼肖一男，我才不會再為了他煩惱，他都這樣對我了，又是劈腿，又是在網上說我是小三。。。我戴薇薇清醒了。我煩惱的是我爸，他今天一大早給我打電話，說下個月我外婆過90壽辰，要我帶男朋友回家給他們見見，不然，他就和我斷絕父女關係，你說，我到哪裏去給他們找個男朋友帶回去。。。真是煩人。。。剛和肖一男分手。。。我哪來的男朋友嘛。。。”

“薇薇姐，那。。。那老驍。。。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你們都已經睡在一起過了。。。難道，不是？”

“睡一起？不是，王小雨，你別亂說，我稍微對你好點你就人來瘋，開始亂說了。。。那是個誤會，純屬誤會，我和老驍什麼關係也沒有，不許你們在背後亂說。。。我走了，不理你了！”

戴薇薇轉身出了后廚。

小雨追出來：“薇薇姐，你等等，我是說真的，老驍可比肖一男好多了，連我們旁人都看得出他很喜歡你，難道，你感覺不到？那要是你不喜歡他，我可是要猛追他去啦，可以嗎？”

戴薇薇轉身站定，狠狠瞪着小雨，用力戳着她的腦袋，似笑非笑地：“王小雨，我警告你，不許你打驍墨痕的主意，也不許在咖啡店談情說愛，可懂？”

“薇薇姐，你真是。。。自己看不上人家，又不讓人家和別人談情說愛，你說，你是不是很虛偽。。。我看你啊，就是端着架子，裝樣子而已，其實，你心裏是不是。。。。。。”

小雨壞笑起來。

戴薇薇臉紅了：“王小雨，你不要太過分，看我不打你。。。”

小雨拔腿就跑。

戴薇薇一股腦撲上去追她，卻撲通一聲撞倒了厚厚的胸脯上，她摸着凌亂的頭髮，剛想發火，抬頭一看，發現驍墨痕正斜着嘴嘲諷般地看着她。

“學姐，你一大清早好大的火氣，要不要我替你降降火。。。”

戴薇薇腦子一陣眩暈。

根本不由她思考，驍墨痕已經拉着她的手，將她拖進后廚，順手反鎖了門。

他將戴薇薇緊緊擁進懷裏，開始瘋狂地吻她，很強烈，很深入。

戴薇薇瞪大了眼睛，根本來不及思考，她只覺得不能呼吸，又無法抗拒。她開始沉浸在這個突如其來的猛烈又纏綿的深吻里，她閉上了眼睛，溫柔地回應他。

很久，驍墨痕才鬆開她，他依舊擁着戴薇薇柔軟的腰身，低頭，極溫柔地問道：“我剛才聽到你和小雨的對話了，你說不許小雨打我的主意對嗎？戴薇薇，你喜歡我，對嗎？”

戴薇薇覺得自己快站不住了，她兩頰緋紅，根本不敢看驍墨痕。

“你。。。我。。。哎呀，驍墨痕，你先放開我！”

“你先回答我！”

“回答你什麼？你剛才。。。剛才。。。驍墨痕，我就當你是個衝動的小男生，就不和你計較了，下次你再敢無緣無故吻我，我就。。。就。。。”

“你就怎麼樣？你剛才明明很喜歡我的吻嘛。。。”

說著，驍墨痕又擁緊她，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

戴薇薇伸出拳頭，用力敲打着驍墨痕的胸，很是狼狽。

門口，小雨清脆的嗓門叫開了：“你面有人嗎？幹嘛反鎖啊，讓我進去！”

戴薇薇狠狠推開驍墨痕，面紅耳赤地喘着氣：“驍墨痕，你聽着，我先出去，你繼續打掃后廚，記住，要打掃得一塵不染。”

驍墨痕噗嗤笑開了。

“是，戴老闆，遵命！”

戴薇薇理了理頭髮，轉身，一本正經地開門，小雨立刻沖了進來。

“啊，你們倆在這裏幹嘛。。。”

小雨眨巴着眼睛看着兩人，她身後的幾個女服務生也偷偷笑了，看着他們。

戴薇薇清清嗓子，擺出了一幅老闆的樣子。

“什麼幹什麼？你們看看，這后廚這麼髒亂，我要不是親自來看看，還不知道你們平時有多偷懶。。。我叫老驍來打掃打掃，你們啊，要學着點，看人家老驍是怎麼清理的。”

說完，戴薇薇匆匆走出了后廚。

“打掃后廚，也用不着把門反鎖了吧。。。”

小雨一臉疑惑地在背後嘀咕起來。

戴薇薇聽着，臉色不知道有多難堪，她只想趕緊離開，她小跑着，上了樓。

驍墨痕朝小雨和幾個女服務生輕輕一笑，開口：“以後我清理后廚都會反鎖房門，你們不必大驚小怪，這是我的風格！”

說完，他拿起抹布，也離開了。

只留下幾個女孩子似懂非懂，滿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