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郡主 第十八章,黃沙枯骨藏年華

長安郡主 第十八章,黃沙枯骨藏年華

豐晏捻着長柄的勺攪了攪那白粥,待覺着涼了些才遞放到顧泣的面前,一邊布菜,一邊回道,“傳聞陳王衛珏,荒淫無道,貪戀美色卻又極其怯內,做不得大張旗鼓網羅天下美女,便派着屬下建了個芳樂司,明面上是教習舞曲,以樂會友之地,可實際上卻是,”她夾起一個水晶蝦餃,顧泣張着嘴等着她喂,豐晏無奈,只好餵過去,“卻是他陳王衛珏於民間的消遣之處,掛着羊頭賣狗肉只欺旁人不敢說了。”

“那屬下是誰?可有查到。”顧泣咀嚼着問。

見顧泣喜歡着餃子,豐晏當即又夾了一個,一如先前那個一樣伸到她面前,等着她一口咬下,“回郡主,倒有查到。”

“是誰?”

顧泣見她擠眉弄眼半天就是猶豫不決,說個話支支吾吾的,又想着,能做這事的屬下怎麼也是身前的人,而當時最得那陳王衛珏心的,莫不過,“是蕭有悔?”她當即道。

良久,豐晏點了點頭,應着,“是。陳王生性多疑,這樣的事,交給旁人他不放心,便交給了當時算親近,地位也不高只是個上將軍的王上。”

“那這陳王還真是信任他蕭有悔啊,這麼私密的事,都敢交給他去做,接著說,之後怎麼了。”

她款款回她,“芳樂司雖見不得光但好歹也是作為一個君王的下榻之處,自是不能太過簡樸,其中閣樓林立,據聞,光美貌樂師就有三五百之數,更不談其他舞姬侍婢了。陳王在位時,可謂盛世空巷。芳樂司里的女子,一個個吃穿用度那是比着王宮妃子也不遑多讓的。

只辰元二年,陳王薨逝,當今王上即位,立天朝。執手先王后一人,誓要與其白首,王上沒了陳王的好色,這芳樂司也算真正沉寂下來,至今,也不過是個樓高點,人多些的花樓巷子罷了。”她將一切說完,見顧泣握勺的手不動,只放神想着什麼,便問道,“郡主打聽這些,做什麼?”

她放下勺子,搖了搖頭,皺眉沉思了會兒,接着問,“除了這些,就沒旁的什麼了?”

豐晏搖頭,“沒了,扈先生帶回來的消息就只有這麼多。”

“扈席?”顧泣的眉皺的越發狠了些,“是你通知她的啊!”

看着顧泣這沒精打採樣的懶趴在桌子上,她一陣好笑,果然,全天下,能治得住這個郡主的,就只有藥王山來的扈席,扈先生了。

她將粥碗收起,笑說,“這次,可不是豐晏叫的先生,是昨日夜裏,碰巧遇着的,先生說此次入長安是有事要做,這才借居府里的。”

聽她這說辭,竟是半點錯也沒,顧泣白她一眼,“這麼說,查芳樂司的事,也是她扈席神通廣大,未卜先知了?你沒說,鬼信。”

“嘿,,,,”豐晏掩口笑出,“是是是,是豐晏說漏了口,可那也不是想着郡主您是那般迫切的想知道嘛,要不然,就憑豐晏一個哪能在這一夜的時間裏打聽這些東西啊!更何況,扈先生,又不是外人,還是說在郡主這兒,扈先生是外人?”

豐晏難得狡黠的玩笑了顧泣一次。

“唉,,”唉聲連天,她無力的嘆着氣,嗔怪的瞧着她,“行了,行了,都這樣了,還能怎麼辦呢,和她說聲,晚些長安城裏似有燈花會,一起去吧!”

“燈花會?”在豐晏的映像里,像燈花會這樣的大型活動顧泣向來是不屑一去的,就像前日的陳林場,若不是有人引誘,她肯定是半步也不會踏足,她總覺得,在那樣的日子離不是看這家姑娘展示秀麗端莊,就是那府的公子炫耀才華滿車。

而她顧泣既沒滿腹經綸,也沒尋常女兒家的含羞端麗,自是懶得去這樣的活動,裝模作樣平白累了自己。

她“嗯”了一聲,疑惑瞧她,“不是你昨天在馬車上說,今兒是思安節,長安街上有燈花會的?”

經顧泣這一反問,豐晏這才想起,昨日晚上,在回府的馬車裏,她確實是和錢箬兒提及今天是思安節,有燈花會來着,只不過,當時顧泣,不是睡著了么?

她細眼瞧她良久,打量良久,見毫無異樣也就不再追問,而後,不知想到什麼,眉眼一挑,光嘣亮的從她眼裏露出,見着顧泣沒了再吃早膳的慾望,便手腳麻利的將一切收拾乾淨,端着托盤輕聲的企圖離開屋內,卻在門欄踏腳處遭她叫住,“對了,芳樂司的事還是要查的,事無巨細些。這對我很重要,明白了么?”

豐晏端着托盤,回過身,遲疑了會兒后躬着腰禮道了個“是。”字就匆匆離開了,像是有什麼事急着要去做的樣子,慌張之樣倒是一反她端莊姿態。

顧泣雙手杵着頭,眯着眼的,略微思考了會兒,半晌,毫無頭緒,便雙眼一閉,身子一躺,進了夢鄉。

待再次醒來時已是黃昏暮后,長安府臨街的牆外早已人聲嚷嚷,前文有說道,顧泣很討厭參加這樣的活動,蓋因大多數的人都會穿着自己最華麗的衣衫,描着最精緻的妝容,雙耳上,脖頸手腕也不忘戴上最貴重的首飾。

一個個花枝招展的活似斑鳩模樣,往日裏,是她顧泣不屑,可如今,既決定了要去,便也要做那斑鳩群里最耀眼奪目的那隻,翱翔於天際,待一日隨風可衝上九霄。

誰叫,她是顧泣,是長安郡主呢?

“郡主今日真是好看。”

同意思的話自妝成開始豐晏便來來回回的道了好幾遍,聽得顧泣再怎樣好意思,也終是不好意思起來,右手撫上雲鬢,抹着那簪末掛着的碎玉流蘇,玩笑她道,“這麼說,往日裏我竟不是真的好看了?”

豐晏連忙否認,一如先前恍惚,卻也不似兩年前那般真正害怕,半撒嬌似的回著,“郡主明知豐晏不是這個意思,這樣打趣,就真的那樣好玩么!”

顧泣回,“真的啊!”轉身捻手,於她額頭處就是一敲,女兒家嬌俏的不講理道,“打趣你,是本郡主眼裏最好玩的事了!”

“郡主,”她撫手摸上額頭,雙眼嗔怪瞧她。

“顧丫頭這是又在欺負我扈席的小徒孫兒了?”

未見先聞聲,顧泣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彎,但片刻后又恢復平常,瞧着來者,清亮的眸子裏滿是不開心,她驕傲的將頭昂起,“就是欺負你徒孫兒了,扈先生這是想做什麼?替你的徒孫兒報仇么!”

雖長發挽髻,不施粉黛,但肉眼可瞧,立於室內的是個女兒家,與常人不同的是,是個極愛男裝的女兒家,她叫扈席,是瓏城扈家人,於今算不得妙齡,皆因她最好的年華葬於了幾年前的戰亂,她曾跟顧泣說過,那年的黃沙枯骨里,也有她最愛人的那份。

扈家世代行醫以救濟天下為己任,可在亂世里,能救天下的偏偏是殺人,瓏城一役后,扈家長者想攜族隱居,意在保留香火,不至於真正的斷了根,可扈席偏偏不願,她想看看繁華的盛世,所以離了扈家隱居的山,一次機緣巧合,欠了顧泣一命,被強要的留在了長安府,做了個挂名的郎中,專治長安郡主,顧泣。

豐晏瞧扈席一眼,頷首微躬的行了個禮,喚道,“先生。”

她朝她一笑,拽地的袍上綉着大開綻放的青蓮,皎皎多姿淤泥不染,掠過豐晏面前直向顧泣,她執起手中合攏紙扇朝着她高昂的頭就是一下。

“扈—席——!”她吃痛的撫着額頭瞪向她,“世人都講久別勝新婚,你這怎麼多時不見還是這個樣子啊!這個樣子,怎麼嫁的出去哦!”

“砰!”迎頭又是一擊,她笑起,“久別新婚這詞郡主用錯了吧!”

她駁回,“你這一身男裝少公子樣的出入我長安府多少次了?殊不知這坊間你扈席扈先生早已是我長安裙下客呢!你說,咱們這算不算久別新婚?”

扈席笑止,三分玩味道,“據扈席所知,郡主這嫁啊娶啊的話,半年裏說的倒是不少啊!小小年紀的,怎麼,思嫁了?”

沒等顧泣反駁,她接着道,“思嫁了,就要愛惜自己的名聲啊!我這才一入城可就聽了你這長安郡主不少的威風呢!”

顧泣怕的就是扈席這一本正經的教訓,扈席年長她許多,又是她治病良醫,縱是有再大的不悅,也不能與其對上,畢竟小命在她手裏不是么,她顧泣的命可以自己糟蹋卻絕不允許旁人取了去。

說不得又打不得時,她一貫的做法是充耳不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對她來說實在是最簡單的事了,咧着嘴,露着八顆漱口漱的潔白的牙齒,一個單純的近乎痴蠢的笑就這樣誕生了。

扈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沒忍住又是執起扇子高舉着要落下,在再次碰觸到她頭的那刻,豐晏開口勸道,“先生還是別打郡主了吧!郡主她,已經很可憐了。”

扈席的怒火在豐晏如此解釋,又那般表情后不減反升,“就是你這性子慣得她,她可憐,她怎麼可憐的,這些子可憐還不是她自己造的?我走時怎麼說的?有沒有說過,戒嬌戒奢,戒急戒怒了?旁人三兩句的話就激的你長安郡主要絞了她了?自己造的因,吃這樣的果,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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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望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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