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郡主 第二章,如果哥哥要娶,妹妹嫁嗎

長安郡主 第二章,如果哥哥要娶,妹妹嫁嗎

長安府里一小座八角亭里,有一碧玉年華的少女,懶眉輕佻,午後的日光便是瀧過漫紗而入,她也覺得有些刺眼,高舉着手,比着光這兒擋擋,那兒擋擋的,玩的不亦樂乎。

有伺候小侍女端着水果盤子側立一旁,瞧着少女面上帶着的純真無邪的笑,皺了皺眉,張了張口,似有話有說卻又擔憂說了可會被厭,琢磨不清里不敢開口。

少女的眼瞥了下她,“呵,”一聲輕呵,嚇她半哆嗦。

她問,“怎麼?今兒個那些說書的都說了些什麼?”

侍女端着托盤的手瞬間冰冷徹骨,哆哆嗦嗦的結巴回她,“回郡主的話,那些人說,,說,,說,,”

“說什麼?大大方方的說!”

“啪嗒,”手中托盤掉落於地上,碰着堅硬的地面瞬間碎成幾塊,日光斜斜射在青綠色琉璃碎片上,折出五彩斑斕的光,她一眼瞧着便心生歡喜,當即擼了一桌子的琉璃杯盞,“啪嗒,啪嗒,”

她趴伏在地上,東撿起這一片,又西拿起那一塊,於不同的角度擺着瞧着不同的光。

她新奇極了,一併拽過侍女的手,要她陪自己一同瞧,“你覺得這光好看么?”顧泣問。

“嗯,好看,可郡主,”

顧泣打斷她的話,“好看就行,對了,咱們府里可還有別的材質的杯盞?若有,就都給我找來,我倒要看看這光究竟還能怎麼好看!若無么,”她想了想,接着道,“那就去王宮拿,若那裏也沒,那就告訴王上,去偷去搶都只管叫他去想辦法!”

“是”侍女乖巧的點了點頭,又回道,“不必去王宮取,也不必叨擾王上,前日裏,王上就剛賜了秦陽王進獻的白玉瓷盤一套入府,郡主可要?”

“行啊,那你快去拿!”

半晌后,那套價值千金的白玉瓷盤也在一陣噼啪聲里碎成了渣,瞧着那一地的渣子,顧泣一點兒也不心疼,那小侍女倒是心疼的很,可對上少女的眼,也只得將心疼收回,主僕兩個趴伏在地上,興緻勃勃的玩了一下午的光。

待日落西垂,光斂於暮后,小侍女方接着下午的話題子,道,“郡主,您難道都不管管那些子流言蜚語么?”

顧泣坐于美人榻上,左手蒲扇,右手果子,搖了搖,嚼一嚼,問道,“管什麼?”

“那些子流言蜚語啊?”小侍女滿是不開心的回道。

“嘎吱,”她咬了口果子,緩緩躺下,成瀉的青絲忽然垂地,她瞧着掩於雲后的月亮,道,“不屬實,卻人人皆知的不好的言論那才叫流言蜚語,而我這麼,怕不是了。”

“郡主,您怎能如此說自己,您可知如今您的名節已然,”

“破的不能再破了?”顧泣接着話茬道。

小侍女難過的點了點頭,有些泄氣的垂敗,耷拉着頭,“是,郡主,您可得去管管,要不然待您及笄了,無人相娶可怎麼行?”

手裏的果子叫顧泣吃了個乾淨,她隨手朝着右下一扔,又朝着侍女所在的方向伸了伸手,侍女知趣的又從桌子上擇了個果子用着娟帕仔細擦拭一番后,遞給了她。

得了果子,她又是吧唧吧唧嚼起來,閉眼假寐,絲毫沒有想理小侍女的心思,直叫她氣的直跺腳,不住的叫着,“郡主,”

顧泣實在覺得累,方悠悠,透着懶意道,“好了好了,什麼流言蜚語的,旁人不知,你還不知了?那些尼丘就是本郡主殺得,本郡主瞧不得她們便殺了她們,簡單又粗暴,這不是流言啊!

既然不是流言,我又為什麼要去解釋?解釋了,又有人信了?白費口舌。

至於你說的,無人娶我,本郡主要人娶?前朝不也有公主納面首的舊俗么?到時候我也學學不就行了?”

聽的顧泣的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論,小侍女急得都快哭出聲了。

“妹妹這是想養面首了?”

亭內走入一雙十年華左右的少年,眉峰平挑,雙眼狹長丹鳳,眸里漾着點點漣漪,微波縱橫,瞧她時,絲絲情愫滲出。

顧泣雖然假寐閉眼,但聽着聲音也曉得來着何人,她懶得抬眼一瞧,拿着蒲扇的左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搖着,“平陽王世子最近有些閑啊!這月里,我這長安府是第七次招待世子了吧?”

那少年聽她這般不客氣的話倒也不惱,撿了個離她最近的椅子,拍了拍灰坐下,夜寒涼風吹落一樹亭前桃花,憑着風,有零星的幾瓣落在他拖地月白長衫上。

他彎腰拾起,合掌捧於手心,又從她頭上撒下,癢了她一臉,她有些惱的從榻上坐起,“世子這是,在與顧泣玩笑?”

少年笑出了聲,“是啊!妹妹可歡喜?”

她卻厭惡的拂去一身桃花,“不喜歡,很,不,喜,歡。”

“妹妹不喜歡的,是這花,還是哥哥我?”言語戚戚,儘是我見猶憐。

她話接踵而至,“不喜歡花,不喜歡世子,更不喜歡,”探着的頭一點點湊近他的臉,嘴角狎笑微勾,笑意諷刺,“更不喜歡世子這情意綿綿的眼。”

“呵,”他笑了聲,對着她的眼問道,“那妹妹,可要剜了它?”極雲淡風輕的語氣,仿若是在與她討論着今晚吃什麼,麵食還是米飯!

顧泣也是個狠角色,聞言便從頭上拔了那最後的玉簪,直愣愣的就要刺向他的眼,他倒是躲都不帶躲得端正坐着,嘴角是淺入愁眠的笑。

盯着咫尺之距的簪尖,他問道,“妹妹怎麼不刺了?亂世里,心軟,可是最要不得的毛病。”

她收回簪子,藏於腕袖裏,問他,“世子喜歡的明明不是顧泣,卻又為何要情意綿綿的盯着我呢?”

少年從椅子上起身,從她腕袖裏拿出那根玉簪,慢慢的坐到了她的身邊,手撫上她垂地青絲,從耳邊捻了兩股繞指成髻於頭頂,又用那簪子穩穩固住。

“妹妹的頭髮,真的很像姑姑,”他轉身到她面前,“眉眼也像,就連這小脾氣,也真真是像極了。”

“如果姑姑還在,,如果,,呵,,呵呵,,”他忽而輕笑,又忽而頹默。

“怎麼會還在呢?姑姑不在了,只有妹妹,只有妹妹了,泣兒,你放心,我會永遠保護你的,哥哥會永遠護住妹妹的。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可以將你殺死。”

擒手捏腕,顧泣突然旋身掐住他,反抵於榻上,“你口裏的姑姑是誰?可是我母親?”

他在沉壓里,伸出一隻手,食指撫上她的眼,“泣兒長得和姑姑真像!”

“你喜歡我母親?”顧泣定眼瞧着他,問道。

平陽王世子柳序,字蟬雪,父親平陽王柳堯,字百川,是已故傅王后的義兄,所以依着輩分,他也能叫當今天朝的王一聲姑父。

身份極其的尊貴,但拋開這些,他本人於長安城裏也是極為出色的存在,雙二的年歲,不僅滿腹經綸,就連刀槍斧鉞那十八般的武器也是耍的,五花八門的好。

是坊間裏所有女兒家,心上人模樣,有人戲說,這幾年裏,平陽王府的門檻都快叫各地的媒婆踏塌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絕色的人,在渡雲山,在他們初遇時,就被她知道了,他有一個藏於心底漾於眼波的人,那個人該和她長得很像,所以他時常望着她出神,一出,便是許久。

顧泣想遍了話本子裏許多許多的無可奈何,許多許多的不能相守的原因,或門不當戶不對,或黨派異途,更或陰陽相隔,黃泉漫漫。

卻獨獨沒有想過,他喜歡的是她的母親,已故的天朝王后,荊州傅家獨女,傅兗安。

“妹妹,是否覺得哥哥的心很臟?是否也如這世間人一般瞧不起,看不上哥哥?這般有悖倫理的喜歡,妹妹可是也覺得噁心異常?”

他一次性問了她三個問題,眼裏的無助一下將她拉回了那一年。

容德五年,有個男孩被人從渡雲庵上亂棍打下了山,她被押着絞了一頭的青絲,黑夜裏,她哭了一場又一場,卻無人在乎。

人們都橫眉冷目的盯着她,似乎再看什麼新奇的玩物,看的厭了便三五口舌的聊起了天,字字句句道的皆是她的不對。

那五年裏,人人皆知的故事,是渡雲山的小尼丘貪了紅途,戀了凡塵,要棄佛追俗,與人潛逃。

不尊道,不守義,是天大的不對!

合該,萬棍打死,是她的師傅,慈悲善心,饒過了她,還准她繼承自己衣缽。

不知道的是,那一年,她只八歲。

不知道的是,這些事裏,無人問聲,她可願意?

顧泣不禁狎笑,當年她與他的交集在那些人眼裏是否也是那般的噁心又違背常倫呢?

撤了抵着他的手,她坐回了桌子邊,倒了杯熱茶遞給他,“世子的心臟不臟,顧泣不知道,顧泣知道的是,平陽王與母親是義兄妹,世子雖是王爺的孩子,但實與母親沒有血親。”

她抿了口茶,接着道,“再者,斯人已矣,世子於母親在世時應該也沒有做過什麼逾距的事兒吧!”

如果做過,蕭有悔也就不會容他至此了。

他端着茶盞,又是一陣定眼的瞧她,叫她察覺了,厭惡的將手裏杯中的茶一舉潑向了他,“世子若想母親泉下安然,這樣的眼神還是收收的好。

這事,顧泣猜得出,旁人也猜得出,顧泣雖片日與母親相處都無,但好歹這一命是她給的,顧泣名節殘損,不足可惜,卻絕不允許旁人玷污了她的名節。

世子若想死,顧泣可以幫你一把,但若毀了她,顧泣立誓,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那如果,”他突然躬身,朝着她坐的方向慢慢彎去,額前的兩縷碎發因粘了茶水濕漉漉的貼着雙鬢,勾勒着下顎,精緻又好看。

在離她咫尺之距時,顧泣見他他吞咽了下口水,喉結打了滾動,兩鬢的茶水沿着下顎一滴滴滑落到脖頸處。

“如果什麼?”她問。

“如果哥哥,現在要娶的是妹妹,妹妹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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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望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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