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會長扶搖

在虞兆結束直播前，曉峰和扶搖見了一面，曉峰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要問清楚。

扶搖穿着寬鬆的T恤和牛仔褲，掛着人畜無害的笑容，像個隔壁鄰居大哥哥，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

但也正是這樣一個富有親和力的人，親手將逐日者公會算計得差點解散。

能在一次次直播中存活下來的人，都不是什麼善茬。

曉峰找到扶搖時，他正在書房裏畫畫。

這也是扶搖的習慣和愛好，每一次直播結束，他總要畫一張畫記錄一下這次直播的經歷。

“你找我？”扶搖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專心致志地為眼前的畫勾線。

“為什麼要參加比賽？”曉峰不想遮遮掩掩，直截了當地問道。

扶搖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心理準備，抬頭看了曉峰一眼，笑了一下，“終於有人忍不住想問這個問題了。”

“明明這段時間逐日者一定會盯上他們……”

“分散他們的精力。”

曉峰的臉色冷了下來，“棄子？”

“不是，是棋子，我們和他們兌子。”作為多年的老朋友，扶搖知道曉峰心中的想法，解釋了一句，“為了公會戰，他們一定不會選擇在這時候招人，但他們也不會放過打壓我們新人的機會，在這一點上我們佔先手。”

“但我們同樣付出了資源和精力。”曉峰皺了皺眉。

“是，但只要新人主播賽能拿到一個相對中流的排名，我們就不算太虧。”

“那如果我們失敗了呢？”

扶搖沉默了數秒，開口：“失敗的結果也在我們的承受範圍內。”

他放下了手中的鉛筆，斟酌一下語言，“這次我沒有把握能算計到夸父，公會戰完全憑着大家的硬實力，任何可能增加獲勝的機會都不能錯過。”

“可為什麼？”曉峰幾乎是立馬接着問道，“為什麼當初你要算計逐日者？我們本來可以按部就班地提升公會等級，最多再完成一次公會團建任務就可以了。”

這個問題在他心裏已經埋藏了好幾次直播，他一直壓在心裏，只是出於對扶搖的信任才一直沒問。

但，今天，他還是忍不住了。

“大逃殺。”扶搖盯着曉峰說，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曉峰聽到這話，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當然記得大逃殺，那是屬於主播的噩夢，每當公司里的主播數量超過一定數額時，公司就會開啟一次大逃殺，清理掉一批主播，為新加入的新人騰位置。

對公司而言，大逃殺就是在榨取主播們最後的剩餘價值，用他們的生命來換取極致的節目效果。

試想，一次直播，沒有規則，沒有任務，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活到公司決定你有活下去的權利為止。

可偏偏參加者都是具備着超能力或者天賦異稟的非人，不是什麼待宰羔羊……

能活到曉峰、扶搖這個層次的主播，誰不想活？誰又想死？

一場大逃殺，往往參加者會有上百名，但存活者僅僅只有十位，甚至更少。

“小道消息，往往幾次新人主播賽之後必然會有一次大逃殺，而……”扶搖深吸了一口氣，牽扯着嘴角對曉峰勉強微笑了一下，“而上一次大逃殺是在我們還是新人主播的時候啊。”

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繪畫，隨後將這張半成品揉成一團，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走到曉峰的身邊，拍了拍肩膀，“我們沒時間了呀。”

哪怕只是小道消息，但光憑“大逃殺”的分量就不得不令所有知情的主播重視。

曉峰看着苦笑着的扶搖，沉默，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他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或者說他也討厭公司這樣高高在上的態度——要你死，你就得死，無論你多想活。

就算是在屍山血海里僥倖活着爬了出來，倖存者心裏也都清楚，他們不是憑自己的實力活下來的，而是公司的施捨——想讓你活，你就可以活，無論你多想死。

公司無所不能，再強的主播在公司面前也是一隻螻蟻。

“我說……”扶搖整理着措辭，“在之後的公會戰或者可能出現的大逃殺里如果我有生命危險……”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下定決心，一字一頓地說：“不要救我。”

曉峰凝視着扶搖，想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點什麼，但他只能看到一個慘笑着的扶搖，“為什麼？”

“還記得我們的目標么？”扶搖自言自語，“能在公司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公會，能讓加入公司的人能夠稍微有那麼一點尊嚴地活下去，至少不能成為節目效果的消耗品。”

曉峰沒有插話，靜靜地等待着扶搖的“但是”。

“但是人是會變的，”扶搖搖了搖頭，“有些人天生唯恐天下不亂，就適合待在這裏，有些人爛泥扶不上牆……到頭來，我猛然發覺，我太理想化了，曉峰。”

他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異常沙啞和乾澀，“我累了。再這樣下去，我很清楚，我會成為你最討厭的那種人。在這之前，我得讓我死。”

曉峰不屑地冷笑一聲，摸出一根雪茄，就這樣干叼着，沒有點火，含糊不清地說，“你狗屁倒灶的毛病又犯了。”

扶搖自嘲地笑了笑，“可能吧，”嘆了一口氣，“多想了一點總有壞處。”

房間裏安靜下來，雙方都沒有繼續說話的慾望，只是靜靜地站着，各懷心事。

良久，曉峰將雪茄一點一點地揉成碎屑，然後離開了。

走出房門前，他面無表情地留下了自己的回答：“好。”

扶搖如釋重負般地坐回了辦公椅上，看着桌面上的白紙，揉了揉臉，重新恢復了之前的和煦的神態。

一切宛若從未發生。

“按照我們公會的規矩，會給你五百點積分。”

看着光幕上寫明的“五百點積分轉賬”，虞兆下意識地點了否，問：“要我幹什麼？”

開玩笑，虞兆這兩次直播的積分獎勵加起來也就比這次數目多那麼一點。

天底下可不會掉餡餅，尤其是在公司里。

可以說每一點積分都是主播拿命換來的，五百點積分就像大風刮來的一樣被人塞進手裏，無論是誰都得想一下。

“我這人喜歡直來直去，你加入了長風，之後就要為公會做事。後面會有一場新人主播賽需要你參加，難度很高，所以，你可以認為是買命錢。”

“所以，在比賽里好好發揮，爭奪排名？”虞兆試探性地提問。

買命錢，聽起來就很殘忍。

更何況，這是在公司，所謂的新人主播賽……虞兆瞬間想到了“節目效果”這幾個字。

“不，首先是活着，然後是排名。”曉峰想了想，“只要你能在新人主播賽中能活下來，排名就不是問題，裏面不僅是任務、節目效果，”曉峰頓了頓，“還有我們的對手。”

“其他公會的人？”虞兆大概能猜到。

“答對了，可惜沒獎，比賽會按照公會為單位，等會我帶你去見你的同伴。”

“你就不怕我拒絕？”

“拒絕的要不是蠢蛋，要不是聰明人，但我覺得你都不是。”

曉峰對於虞兆這個試探性的提問不以為意，摸出一隻雪茄，沖虞兆揚了揚，象徵性地詢問：“介意？”

虞兆聳了聳肩，示意他繼續。

“來理一下，沒記錯的話，你這場收入應該是四百點積分與四個屬性點。戰鬥評價和綜合評價都是A+，大概率可以認為你觸發了一個戰鬥方面的特殊評價，否則戰鬥評價最多只有A。

而結合我所知道的信息和你的個人屬性，我覺得這項特殊評價應該是以卵擊石，對吧？”

曉峰一邊慢條斯理地剪着雪茄，一面緩緩地說道。

虞兆吃了一驚，即便曉峰所說的理由其實並不充分，但他畢竟是說中了。

曉峰瞟了一眼虞兆的臉色就知道大概是猜對了，“別緊張，我也拿過這個，所以大概能知道。而且，你的擺在明面上的屬性太弱，能拿到那麼高的戰鬥評價必然會觸發以卵擊石的成就的。

公司不會招廢物主播，所以，答案其實就很明顯了，你的非常規戰鬥力，或者說，你的底牌很強。”

虞兆只覺得一股自內而外的涼意，雖然他已經儘可能地高估資深者的能力，但曉峰的分析還是令他有一種從頭到腳被扒乾淨的感覺。

可能也是猜到了虞兆的想法，曉峰無所謂地笑了，“等你以後成長起來，同樣如此。我這只是最簡單的推理而已，要是扶搖在這，會推理出更多。”

“扶搖是……？”

“會長，你會見到的，一個……”曉峰迴想起剛才的遭遇，遲疑了，“會是一個很有趣的人。說回來，現在你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強化你的大招，至於常規戰力，你需要相信你的隊友。

另一種是強化你的常規戰鬥力，幫你彌補短板。順便說一句，公司里的技能在提升到lv4時，會有一次額外的強化機會，可能會有驚喜。等會我就回來帶你去見一見你的隊友。”

曉峰叼着雪茄，出門不忘給虞兆轉賬積分。

虞兆看着曉峰離開，將視線轉移到了自己的那項“基礎幸運lv3”上，公司里的技能升級需要技能等級對應的技能點和積分，例如虞兆想要升級這項被動技能，就需要花費4點技能點和400點積分。

對虞兆來說，相當於這一次直播的大半獎勵都被用來升級這個技能了。

但就沖曉峰的提示，他不得不選，目前來看，曉峰並沒有惡意，給出的建議都是相當中肯的。

光幕緩緩地浮現文字：“技能升級，基礎幸運lv4，升級獎勵生成中，請選擇升級獎勵，三選一。

1、幸運提升。提升基礎幸運屬性+2。

2、幸運閃避。受到攻擊時有極小几率完美閃避。

3、幸運探測。可以觀察到所選目標當前的運氣，冷卻時間一個小時。”

這三個選項，選項一無疑是最保險的選項，兩點基礎屬性點的加持相當於是小半場直播的屬性點收入了。

而選項二“幸運閃避”對虞兆來說可有可無，他已經有了“狗屎運”天賦和“命運硬幣”，如果這兩項都救不了虞兆的話，那麼就憑極小几率的完美閃避怕也是難救。

於是虞兆乾脆選擇了選項三，然後迫不及待地對自己使用，結果被告知，這技能無法對自己使用。

卦者不自卜，對一個靠着運氣吃飯的人來說，自己的運氣本來就成為了未知數。

虞兆突然覺得自己靠着這個技能可以去當一個算命的，畢竟能看到對方的運氣，說不定開口就是“我觀閣下印堂發黑，日後必有血光之災……”

至於“以卵擊石”的特殊評價獎勵，虞兆略加思考就選擇了那雙手套，畢竟對現階段的虞兆而言，能夠暫時擁有成年雪猿的力量和體質還是十分誘人的。

也不知道這雙手套是什麼材質，看起來是淺藍色的皮毛手套，但穿起來卻是意外的透氣和柔軟，不出意外的大小合適。

至於概率……虞兆覺得這個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在這次直播中，他已經抓住了“狗屎運”天賦的真正內涵，它事實上與“完美閃避”類似，只要生效就必然是當前情況的最優解，虞兆要做的其實是要創造一個複雜的環境，或者說給天賦發揮的空間。

越是複雜的環境，越是充滿變數的情境，對他的天賦來說就越有利。

就像是在懸崖邊摔一跤和在平地上摔一跤，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