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衣凶獸
“礫小姐把頭髮剃得好乾凈呀!”鮮少見過這樣鋥亮腦殼的賢治眼神亮晶晶地誇獎道:“就像我們鄉下剃光了毛的阿哞!”
看來他是又想吃牛肉蓋澆飯了。
“當然,我理髮技術是專業的。”
不過阿礫還是毫不客氣地接下了這番褒揚,畢竟她過去有十幾年替竹馬理髮的經驗,這點操作只是小意思,說著便踢了踢腳下的光頭果男,“下次來我可以算你便宜點。”
“你們,欺人太甚……”被欺辱的光頭果男簡直泣不成聲,語畢便不用其他人丟,自己直接從窗口跳了下去,十分省事。
只有良心發現的谷崎在背地裏嘀咕:“……礫小姐這也有點太欺負人了。”
於是某隻外表看似裹着精緻糖衣、實則橫行霸道的凶獸聽見這話,歪了歪頭,“嗯?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我壞話。”
谷崎命懸一線,迅速哽咽道:“不,這是絕對沒有的事!”
阿礫這才哼了一聲,收刀入鞘,轉而交待他們把現場處理乾淨。
“賢治,把今天來搞事的傢伙都丟到窗外去,其他人收拾好打翻的桌椅設備,壞掉的器材羅列在單子上,國木田會負責重新添購。”
很明顯,少女過去充當的就是發號施令的位置,其他人亦無比信服着這位前輩。在她的調度安排下,周圍靠譜的同事紛紛在這片狼籍之中默契地展開了行動。
待下屬們的收拾工作開始步入正軌,阿礫忽然不大自在地動手指勾了勾胸前的頭髮,閃爍的眼神在半空漂泊不定,像在內心糾結着某些隱秘的焦躁。
終於在某個時刻,她鼓足了勇氣往旁邊的方向偏轉了腦袋,當眼瞳映入對方身影的那刻,那股乍見之歡驟然炸開,令得少女睫毛染覆上淡淡的金霖。
“那個,亂步……”阿礫遲疑着欲要開口說話。
“啊、啊嚏——”
結果黑髮青年突如其來的噴嚏聲打斷了阿礫所有準備好的言語,震得她一臉懵然。
只見他揉了揉泛紅的敏感鼻子,軟綿綿的語調里充滿了埋怨:“阿礫,你削掉那傢伙的頭髮全都吹到我這裏來了……啊!連我的紅豆大福也不能吃了!你看!”
說著,亂步便告狀般把自己方才握住的紅豆大福遞了出來。
白白胖胖的糯米軟皮內餡里粘上了幾根碎發,頓時讓人食慾全消。於是名偵探大人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上半身跟塊貓餅一般攤平在桌面,悶悶不樂地用雙手把已然犧牲掉的甜食給推開。
茶栗發少女聞言一怔,隨即某些原本想要說的話在此刻拋飛到了腦後,當場憤憤不平地蹲在桌面一側跟他吵了起來。
“哈?我可是不計前嫌及時趕過來救下你誒,你居然還這個態度——”
亂步自然不甘示弱,一提及這段舊賬就彈起身來,再次把他倆半個月前所爭執不下的事情翻了出來,臉頰鼓成了熱騰騰的包子臉似的,軟得戳一下就能塌陷進去。
“什麼嘛,上次明明是阿礫你先吃掉了我特意留下來的限量版咖啡果凍,我還沒跟你計較呢!”
“我吃你一個咖啡果凍怎麼了!是亂步你太小氣了——”
“可那是我特意留到最後吃的!我明明有給你留另外一個芒果味!你還非要吃掉我最喜歡的那份——吃掉就算了,還不肯哄我!”
阿礫快要被氣死了。
假如她現在面前擺了一百個亂步氣球,她絕對會毫不猶豫扎破其中九十九個。
——難道她的地位還沒有一個咖啡果凍重要嗎?!
但是阿礫沒辦法直白地說出這句質疑,只能瞪大圓滾滾的鹿眼與自己的竹馬對視,跟他像幼稚園裏為了點心而吵架的小朋友,巴拉巴拉個不停。
“你當時又不在,我怎麼知道放在桌面的果凍哪個是你留下來的啊!”
在阿礫滿懷憤懣地說出這句話以後,那時‘不小心’將芒果味與咖啡味的果凍調換了位置的元兇似乎‘噗’地發出一聲悶笑,可惜他的音量太小,頃刻就猶如泡沫般隱沒在了周圍的雜音之中。
其實如果有人理清了他們這場小學雞般吵架事故的來龍去脈,就能發現這件事其中遲遲得不到解決的原因。
歸根結底,問題的關鍵早就已經不在咖啡果凍身上。阿礫不平衡自己的地位比不過區區果凍,而亂步則認為對方理應照顧自己的心情,偏偏兩個人又都是不服輸的性格,這才造成了幼稚園兒童拌嘴的情景。
周圍見這對青梅竹馬又因為這件事吵了起來,偵探社內的其他人紛紛露出了‘又來了又來了’的表情,無奈地搖頭。
這個時候,門外撞破開幕雷擊現場的少年終於推門而入,腳步虛浮地晃到了同事們的身旁。
“大、大家……”他虛弱地喊道。
“你回來了啊,敦。”
見到是他,國木田推了推眼鏡,吩咐道:“剛好,辦公室里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整理的,快過來幫忙。”
只不過,敦現下卻沒能聽從國木田的安排,腳板像被釘子定在了地面,動彈不得。
“等等,國木田先生,那個女孩子原來就是‘礫小姐’嗎?”
敦震驚地道出了這個事實,同時小心翼翼往那邊陷入了爭吵氛圍的方向望去,壓低了嗓音問:“放任他們這樣下去真的沒關係嗎……”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這麼跟亂步先生公然叫板啊。
可身為當事人師弟同事兼同學這層關係的國木田,只臭着張臉專註記錄今日的損耗情況,不欲多言:“這種事情你以後就習慣了。”
見敦依舊一頭霧水,旁邊看夠了好戲的太宰這時終於收住了喜聞樂見的笑聲,因為胸懷裏徜徉的好心情,而尾音上翹地道:“沒錯,那就是我們剛才說過的‘礫小姐’哦~很可愛的女孩子對吧~”
“太宰!”
“國木田君還真是護着人呀。”
敦怔在原地,半晌后才從啞聲的喉嚨中發出一個疑問音節。
“誒……?”
(怎麼感覺大家還有好多瞞着他的事情。)
而那邊的幼稚園吵架逐漸升級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許是爭論不休的時間太長,最後黑髮青年氣鼓鼓地壓低帽子,孩子氣地轉過了椅子不去看自己身旁的少女。
“算了,這回在阿礫你哄好我之前,亂步大人絕對不要再跟你說一句話。”
茶栗發少女同樣繃著那張嬌俏的臉孔,彷彿爭一口氣般回敬道:“正合我意!”
接着下一秒,兩個人便同時幅度一致地齊齊往相反的方向扭轉腦袋,誰也不看誰。
阿礫賭氣般身形利落地跳下了那張名偵探的辦公桌,黑邊裙擺如花蕾舒展般漸漸揚開,爾後順應重力貼服在大腿外側。她手提着自己那把線條流暢的愛刀,似是趁這個空閑才得以留意周遭的事物,環視了一圈,最終往出現在這裏的某張陌生面孔投注了目光。
“這個剛才在樓下偷看我的小子,就是你們之前在電話里提過的‘新人’?”
“偷、偷看什麼的……”
一句話被戳穿了的銀髮少年臉唰地紅透,猶如剛成熟不久的青澀果子。
阿礫遷怒的語調稍稍緩和幾分,頗為好奇地多看了新人幾眼:“你叫什麼?”
敦連忙站起了軍姿,緊張地回應道:“前輩好,我是中島敦。”
相較他不好意思的稚嫩表現,阿礫表現得倒是穩如老狗,蜜金眼眸在睫毛下遊離,微微透露出幾分打量的神色。接收到她的注目,銀髮少年莫名感到不安了起來,彷彿對着面試官的考察般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視線卻帶着怯意落到了她的腳下。
她一步步走了過來,捆縛在刀鞘端部充作裝飾的金穗一晃一晃,能感受到其主人輕飄飄的目光仍不時停落在他的頭頂。
噠,噠,噠……
圓楦頭瑪麗珍鞋的鞋跟踩踏在地板的聲音竟分外響徹,偶爾腳印踩落到鋪散在地的紙張,不經意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那渾身散發著糖果香氣的面試官徑直來到他的跟前才止步,她懷抱着長刀,微微翹起的嘴唇,像片片張合的嬌嫩花瓣。
“歡迎加入武裝偵探社,我是福澤礫,叫我礫就行。”
在這輕鬆接納的語調中,敦當即面露意外地抬頭,眸底牢牢鎖定住了阿礫的身影。
(居然……這麼好說話?)
出奇友善的態度令得敦不禁感覺好似被大獎砸中、有些暈眩襲上了大腦,不過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等等,福澤這個姓氏該不會是……)
可趁敦恍神的間隙,阿礫已經如同水滴匯入大海,轉身與周圍的同事們迅速打成一片。
“我聽說新人入社考試的時候谷崎大放光彩了對吧?直美你有沒有錄像?”
“當然有!幸好我機智事先架好了攝影機,真是太棒了!”
“快快快一起回放,我要抱着汽水一邊喝一邊笑!”
看着兩人圍在了一起準備播放自己的羞恥play,谷崎已經顧不得原來還有錄像這種震驚念頭,難以置信地吐槽道:“礫小姐!你剛剛直接說要笑對吧?直接說要笑對吧!”
連掩飾都懶得掩飾!太過分了吧!
谷崎潤一郎,入社時間不過大半年,就已經是阿礫無差別迫害對象之中最深受其害的一位,至今無人能及。
可惜阿礫全無自己給人帶來濃重心理創傷的自覺,在直美陪同笑鬧的時候,發現身後的社長辦公室忽然被人輕推開門,二齒木屐清晰敲擊在地面的動靜,由遠及近。
“工作辛苦了,礫。”
平靜道出這句話的是一位身着竹青和服的銀髮男子。迴轉腦袋,當視野映落他身影的那一刻,阿礫神情一怔,唇角隨即立馬猶如枝頭綻開的花苞般、過渡上了一抹感染力更為絢爛的笑靨。
“爸爸!”
阿礫當即跟離不開撒嬌的幼女一樣跳開沙發,朝他歡快地撲了過去。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滿是依賴地緊緊環住了自己養父的腰,完全沒在意他瞬間繃緊、如臨大敵的老身板。
身上掛了一隻粘人奶貓的福澤諭吉神情當即變得萬分嚴肅,不動如山,其散逸的冷氣可以分分鐘嚇哭無數小朋友,逼得野貓盡數炸毛。
換作國木田等社員的話來說,那就是他只需要用眼神,就能分分鐘瞪得少女雙目噴血而亡。
可惜他遇上了十年如一日從未有過敗績的對手。
阿礫像是記起了某件重要的事,忽然放開了手。
福澤諭吉還來不及放鬆警惕,便見面前個頭嬌小的少女興奮得臉頰微微泛出緋紅、似是嬌羞地用蜷起來的小拳頭撓了撓自己發燙的臉頰,以與父親完美的身高差角度往上瞟,一副想要炫耀卻欲言又止的小心機模樣。
“爸爸快看!前幾天我在九州那邊跟新認識的朋友一起買了個新的貓咪發箍,可不可愛?”
戴在少女頭髮上的正是那頂黑色的貓耳發箍,尖尖的貓耳造型、可愛的蕾絲緞帶,微微歪頭,鬢邊蝴蝶結別住的金鈴鐺便輕輕搖晃出清脆的響聲。無論是哪一點,無不恰到好處地透露出屬於小女孩的清純別緻與可愛,在陽光過渡下萌度飛漲。
她此刻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先前打人的兇殘模樣,只以必殺的45度角睜大了那雙水潤的明眸,半帶渴望與孺慕地仰視着福澤諭吉,渾身散發出‘快來摸我的頭摸我的頭’的信息。
於是被精準狙擊到萌點的福澤諭吉僵着張臉,面臨到了人生最大考驗。
女兒太可愛了該怎麼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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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森姓男子:福澤閣下,歡迎加入蘿莉控的大家庭(舉起愛麗絲)
福澤諭吉拔出了刀。
——下次再拐我家女兒就三天之內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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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存稿箱按時報道!
謝謝大家的投喂QAQ但是不可以!不可以再把腦袋鑽進我的存稿箱了!底子都要被全康光了!(試圖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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