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我意
“誒……?”
這一刻,敦忽然感覺自己後頸附近傳來了遊絲般的、寒涼得不似活人的氣息。他的心臟被瞬間凍結,停止了跳動,卻無法抗拒自己僵硬着脖子,像齒輪轉動般一點一點地往後看去。
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己從剛才開始,肩膀就一直那麼沉重。
“在·找·我·嗎?”
在他的肩后,緊貼着敦臉龐的女人距離近到能夠碰到他的鼻尖,這時紅唇朝兩邊翹起,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弧度。
一隻虎敦就這麼停止了思考。
他渾身上下暴露在外的肌膚瞬間就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對倒映着女鬼面容的瞳孔縮成了針芒大小,在黑暗中不住搖曳,宛如無形有隕石般的巨大驚恐墜擊在了他的心頭。
“啊啊啊啊——”
停滯的心跳在半秒后觸底反彈般瘋狂跳動,敦抑制不住恐懼大喊了一聲,五指驟變成了白色的虎爪,飛快地朝身後撓去,同時頭也不敢回地向阿礫的方向狂奔。
但他的攻擊並沒有奏效,用作攻擊的虎臂竟然直接穿透了女鬼的虛影,皮毛一瞬間淌過的異樣感惡寒得他頭皮發麻。
“碰不到?!”發現這一事實的敦滿臉愕然。
幸而對方並不打算趁勢追擊他的身影,阿礫順手及時揪住敦的后衣領往後一帶,他立馬因慣性使然一屁股坐倒在地面。
阿礫將人護在了身後,一雙清亮的杏眼筆直盯向位於黑暗前方,嫻靜佇立的女鬼。
“原來最終BOSS長這樣啊。”
在阿礫好奇打量的同時,女鬼亦一步步浮出黑暗,徹底露出她那張異常美麗的臉龐。
可她的外形,看起來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了。
她失去了雙臂,兩道絳紅色的和服袖口空空蕩蕩,有好幾根被砍斷的她人手臂則從肩胛骨延伸出來,往前反攏住腰部,形成被人後背擁抱的姿勢。
如果說在走廊里追殺岩永的鬼怪像是蜘蛛男,那麼眼前的女性則像是生有‘羽翼’的天使。生而古怪卻有韻味,一種虛幻的美感隨着她的行動逐漸展現開來。
毫無疑問,那大概就是瘋子所追求的幻想,盛裝罪惡的搖籃,驚心動魄的美麗足以稱得上是其主人‘最高的傑作’。
只聽見她開口說:“你們是為了那個女人而來的么?”
女鬼的音色像冰涼的絹絲拂過人的臉龐,理應是很動聽的聲音,卻因為容易令人陷入臆想的空幻而顯得恐怖異常。
阿礫雙手抱着劍袋,定睛看着她不答反問:“殺了白瀨、操控洋館裏的鬼怪、致使霧氣籠罩在島嶼周圍的傢伙,就是你對吧?”
“是她該死哦。”
孰料女鬼痛快地承認了,泣血的聲調冷得好比凄風劃過幽泉,飽含怨恨:“我一直一直在等,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可一切都被那個女人破壞了——”
阿礫卻在這時擅自打斷了這番話:“抱歉啊,我沒有聽惡鬼講故事的習慣。不管如何,結果就是你等待的丸山道雄已經死了,你還冷眼旁觀了全程並且‘貼心’地幫了一把不是么?”
被她說中的女鬼身形頓時一滯,不知過去多久,她的語氣陡然尖利,變得像用指甲刮蹭着玻璃那般的刺耳,她瘋狂地搖晃着腦袋否認道:“不——我不是——”
周遭的黑暗因為她的躁動在這一瞬化成了實質的濃郁,皆如霧靄般不規則地涌動起來,想要拖拽住他們的腳踝將人永恆留在這片地獄。
在女鬼失控的尖叫聲中,擺放在角落裏的石膏們彷彿被灌注了生命,齊齊姿態怪異地歪着脖子,舞動手臂,如同喪屍遊盪那般開始僵硬地朝他們包圍過來。
“礫小姐,那邊!”察覺到敵人正在逼近,連滾帶爬從地面起來的敦指向了阿礫的身側。
背負劍袋的少女如一陣風疾步掠過了他的眼前,再一眨眼,她的身影已經來到了雕像們的前方,利落地起身一跳,足尖穩穩踩在了最前排一尊雕像的肩膀,把它的腦袋當作足球一腳踹飛。
‘梆’的一聲,被踹飛的石膏顱骨粉碎,後方如潮水般湧上來的成堆怪異雕像們在巨大的衝擊力下瞬間粉身碎骨。
滾滾瀰漫的煙塵之中,全程看見這場面的敦情不自禁咕咚咽下了一口唾液。
“這也太兇殘了吧……”
“獃子,你在看什麼呢。”
阿礫忽然沖他喊了一聲,藉著腳下雕像的力度,單腳一蹬後空翻騰出一道半月的弧度,如小巧又輕盈的金翅雀,直奔着敦的方向飛來。
敦以為阿礫即將毫無人性地痛擊她的隊友,嚇得連忙將雙臂格擋在自己的腦袋面前,可阿礫的目標並不是他。
白絲襪薄涼的觸感在銀髮少年的耳邊一觸即過,隨後那精巧的鞋跟便重重踩踏在埋伏他身後的某塊雕像臉上。
阿礫運用自己身體的重量把倒霉雕像壓垮,上半身順着慣性微微前傾,接着單手以底下的雕像為軸,抬腿狠狠一掃,將阻礙在前方的一圈石膏腦袋統統踢爆。
“再走神我就一起把你的腦袋當球踢。”
“對不起!!”
敦瞬間皮緊。
造型怪誕的石膏雕像雖說行動驚悚,但它們的靈魂卻只能依存於外部那脆弱的容器,一經擊碎,碎塊便只能在地面顫抖,無法再擁有行動能力。
敦作為武裝偵探社裏的新人,身手卻很不錯,顯然有過對戰經驗。阿礫帶着他一前一後,很快在雕像重圍中脫了困。
只是,最終BOSS在重提愛人死亡這個真相的刺激下,已經不再保留多少清醒的神智。
地下室里的玻璃罐在她的聲波中搖搖晃晃,最終承受不住壓力‘啪’的一聲摔倒在地面,流淌出一地的透明液體。一些眼球、肢體散亂分佈在粘稠的水面之上,整個空間頓時變得惡臭難聞。
“啊啊啊,求求你,放過我——”
角落裏不知何時鑽出了許多可怖的虛影,那些曾葬身於這棟洋館的鬼怪們紛紛像被引力吸住那般手腳在虛空裏掙扎、卻又不得不逼至女人的方向,最後悲哀地與她合為一體。
最終BOSS有了小怪們魂體的充盈,體形逐漸往外擴充,隱隱有着漲爆整個空間的預兆。
一聲脆響,周圍響起了木屑飛濺的動靜。
女鬼的身形此刻龐大得不可思議,她依靠不斷吞食着洋館裏的‘餌料’,愈變愈大,肩胛處的兩排手臂沿着兩側晃蕩開來,最後竟是硬生生摳開了上方的天花板,彷彿墳墓里的亡者再度破土而出。
破開大洞的屋頂呈現出夜空的景色,昔日繁盛的洋館坍塌成了半個廢墟,大片月色灑落在斷壁殘垣的邊緣。
隱隱約約,能夠聽見周圍幾牆之隔,屋內的其他人所傳來的驚慌聲響:“那是什麼怪物啊啊啊——”
盯着頭頂陷入無我攻擊狀態的鬼怪,阿礫迅速扒住了少年的肩頭,催促道:“敦敦!成敗在此一舉,該你表現的機會到了!趕緊載我上去!”
“……你果然是把我當工具人了吧!”敦下意識吐槽了一句,可身體卻很誠實地伏低,任由她騎了上來。
在場能夠阻止事態往更危險的方向發生的人,就只有她了。
異能力——【月下獸】。
凄冷的月光照耀之下,一隻半人白虎憑空誕生,那身通體銀灰的毛髮經過月色的洗刷,如水波般輕微搖晃。
僅是一個瞬息,載着少女的半人白虎躍上了幾米高的天花板,來到原本二樓的房間。之後幾個彈跳之間身影呈‘Z’字閃動落上了屋頂,肉墊奮力一躍,在半空直奔向上方龐大的女鬼逼近。
不斷與對方縮短距離的短短几秒時間裏,周圍的夜風呼呼從兩人身畔飛掠。
“敦敦,你應該知道吧,武裝偵探社裏的調查員基本全員都是【異能者】。”
就在這時,一道清澈見底的嗓音回蕩在這片蒼穹之下。
銀髮少年循聲回頭,夜空中,位於他頭頂上方的茶栗發少女一雙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近在咫尺的距離,她下頷通透光滑的肌膚就彷彿玉石一樣發著光。
劍袋束繩無聲解開,飛揚消失在了夜空。她漫不經心地拔出了背後的太刀,一寸一寸脫離了刀鞘的刃面帶着磨砂般的質感,朦朧倒映出主人蜜金色的眼眸。
“而我的異能,就是【能把世界上任何事物破壞成無限小的細微顆粒】,等同於絕對沙化湮滅的能力。”
“所以說,若合我意,一切皆好——”
阿礫踩踏在敦的後背,順利以他為踏板飛躍向了比女鬼更高的位置,她一個旋身,鯨骨般富有柔軟彈性的腰肢畫出弦月似的半圓,堪堪停滯在高空。
“不合我意的話——”
舉刀下攻的茶栗發少女絲毫不感覺羞恥,在天上大聲喊出了自己的異能名,而後瞬間如天際降下的疾雷一刀砍落。
“異能力——【骨灰都給你揚了】!”
迅疾一閃,金色傳說破開了這片夜幕。
與此同時敦呈反作用力摔倒在了屋頂當中,濺起一圈肆亂的灰塵。但敦半點不顧自己的狼狽,而是仰着頭,坐在這本應十分裝逼的戰鬥現場下方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的表情在剛才那句開戰宣言裏裂幵了:“你這異能名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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礫妹:我,超凶,打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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