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巨蟒
簌簌簌…
幾分鐘之後，幾條狹長的黑影便從煙霧中躥了出來，飛一般的滑向遠處，拚命逃竄。
“這是用酒精、雄黃、煙草研製出來的一種特效驅蛇劑。”侯少卿得意一笑，“雖然這些獨眼怪物有些邪門，但是本性還殘留了一些，不喜歡這種氣味。”
“走！”陳明威一揮手，“下面就到300米區域了，我們下去稍作歇息。”
葉尋瞥了一眼草叢裏鐵瓶被腐蝕殘破的痕迹，跟上兩人的步伐，身後二十四名隊員緊隨其後。
……
一刻鐘后。
“這裏就是300米深了，大家稍作歇息。”
陳明威喘了一口氣，臉上的肌肉仍舊緊繃，顯然沒有絲毫放鬆，“保持警惕。”
葉尋雙手拄着刀柄，放眼下眺，漆黑的洞穴依舊沉寂不動，除了踏踏的腳步聲，便只有身後的喘氣聲。
“林老弟，有什麼感受？”侯少卿手裏拿着一瓶水，走到他旁邊。
葉尋搖了搖頭，淡聲道，“很有意思的地方，感覺就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是啊！”侯少卿狠狠灌了一口水，點頭道，“我第一次下來的時候，走到400米的地方也是這種感覺，彷彿離開了地球。
但是很可惜，那時候我們對下面的情況了解不足，防範心理較差，有很多隊員沒有走到這裏就停下來了，再也上不去。”
“啊！”
正在這時，一聲痛呼聲在人群中響起。
“嗯？”葉尋和侯少卿幾乎同時轉身，閃電般掠回，“怎麼回事？”
隊伍散開，圍成一道人牆，一名中年隊員躺在地上，陳明威立在旁邊。
葉尋看到，這名隊員嘴巴大張，面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然後沿着脖子向下擴散，很快就看不見眼睛、鼻孔、嘴巴…
他像一條被甩上岸的魚一樣翻騰跳躍，露出頸脖一塊更大的腫瘤。
呲…
葉尋揮手拔匕首，雪白的刀光瞬間點在那塊腫瘤上面，黑紅的血液濺射開來，從中爬出一隻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蟲子，振翅欲飛。
刀光再次閃過，將之剖成兩半。
陳明威和侯少卿看着他的工作，一言不發，只是死死看着地上仍在抽搐的隊員。
“沒辦法了。”
葉尋搖了搖頭，“發脹的組織堵住了他的氣管，如果在外面還可以割開氣管輔助呼吸，但是在這裏…以他的生命力，還要經受至少五分鐘的窒息痛苦。”
“送…他…”陳明威臉色漆黑，眼睛泛紅，聲音彷彿從牙縫裏滲出來，“走…吧！”
沒有人答話，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哪怕是大大咧咧如侯少卿，也緘口不言，一動不動。
“我來吧。”
葉尋搖了搖頭，手腕輕抖。
嗡…
一縷白光好似月華般瀉下，此地上的人影胸口一沒而入，又瞬間收回，收入刀鞘之中。
那名隊員瞬間停止了掙扎，靜靜的躺在地上。
刷…
眾人齊齊低頭，朝他鞠了一躬。
有人拿出一隻睡袋，還未上前便被陳明威攔住，“不要碰他。”
他自己緩緩上前，取出一上鐵鑷和玻璃瓶，將那隻剖成兩半的黑甲蟲裝入瓶中，低聲道，“繼續前進。”
“是。”
在沉默的氣氛中，二十六個人繼續下行。
“葉教授。”隊伍之後，陳明威深深一禮，“剛才多謝了。”
“算上我老侯一份。”侯少卿壓低嗓音，“等出了這個鬼地方，我請你吃蛇尾鼠火鍋。”
葉尋搖了搖頭，神情也有一絲悵然，“那隻蟲子是什麼？”
“不知道。”
陳明威搖了搖頭，加快了速度，往隊伍前方趕，“以前從未見過，只能拿回去，讓研究所看看，希望下次下來的時候能有抗毒藥物。”
“沒有研製出來，就不下來了。”侯少卿嘀嘀咕咕，“這種毒性，就是我老侯也扛不住。”
“隱蔽性太強了。”葉尋皺緊眉，感知里擴散到最大，“至少需要一件全身型的防護衣。”
“報告！前方發現兩具屍體。”隊伍忽然停止前進，“初步觀察，是山姆國的人。”
“死亡特徵？”陳明威皺緊眉。
“與許勝一致。”兩名偵查隊員臉色有些發白，許勝就是剛才那名腫脹而死的隊員。
“繞道。”陳明威毫不猶豫的揮手，再次往右下行。
“試試這個！”侯少卿一手抓着一瓶驅蛇劑，沖葉尋擠了擠眼睛。
葉尋立刻會意，拔刀輕輕一斬，好似熱刀過油，鐵瓶頸瞬間被切開，往外冒着白煙。
“走你！”侯少卿信手一丟，兩瓶驅蛇劑拉出兩條白線，從陡峭的洞壁咕嚕咕嚕往下滾，形成兩條白色的煙道。
陳明威搖了搖頭，顯然不怎麼看好這種方法，但還是道，“跟着白煙走！”
十分幸運，隊伍一直下了一刻鐘，再也沒有發生意外。
“嘿！老陳，你還不信咱的辦法！”
侯少卿一臉得意的指着面前一塊鐵牌，上面寫着“400米”的字樣，“怎麼樣，都到400米了，也沒再見一隻黑腫蟲。”
聽到“黑腫蟲”三個字，葉尋眼皮嘴角抽了抽。
這個名字是侯少卿取的，而命名權為什麼歸他，則是因為這一路靠着對方撒驅蛇劑的土方法，下了一百米深，居然真的沒有再遇到一隻黑蟲，彷彿真的被驅散了一般。
陳明威也翻了一個白眼，但沒有精力去反駁他，緊張的注意這四周的一切，“已經到了400米了，大家提高精神，注意警惕。”
400米的地方，比之上面更加詭異。
石洞的寬度仍然看不出縮窄的痕迹，而岩壁上的倒立生長的灌木愈發高聳，已經足有一人高，顏色也發生了變化，竟然是紅褐色，像生鏽的鋼鐵塑成。
葉尋握住一根兩厘米粗的細桿，微微用力才能折斷，就感覺是在折一根中空的鐵管。
銹鐵樹的截面，纖維的模樣細膩如絲，卻不見一丁點汁液。
“上次來的時候，它們還沒有路標高。”陳明威用力撥開將路標鐵牌掩住大半的樹枝，“只是半個月的時間，就長高了近一倍。”
“這種樹被命名為紅蝕樹。”他看了葉尋一眼，繼續介紹道，“強度是B級鋼的四分之一，十分堅韌，幾乎沒有樹汁。”
“有什麼作用？”葉尋忽然問道。
“可以治病。”侯少卿走了過來，認真道，“紅蝕樹裏面有對癌症、甚至愛滋等數十種疾病的治癒因子，效果十分不錯。”
葉尋面露驚色，環視着下方數不盡的紅色，喃喃自語道，“這裏究竟是….”
“這裏就是人類未來進化的新方向。”一個略帶激動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這是一座寶庫，一座價值連城的寶庫。”
葉尋三人臉色同時微變，轉過身來，便見一名隊員面色赤紅，眼中滿是陶醉之色，伸手撫摸着紅蝕樹的葉片，喃喃自語，“這樣的寶藏，應該歸我們夏國所有，歸我所…”
“張馳！”侯少卿低吼一聲，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莫名的力量，震得四周樹葉嘩嘩搖晃。
那名叫張弛的隊員身體一晃，臉色血色稍退，眼神多了几絲清明，駭然道，“侯局，我這是…”
侯少卿一聲不吭，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右手中指上，那枚銀色的曜鋼戒指已經染黑了近三分之二。
葉尋從他身上移開目光，落到其他隊員身上，發現大部分人眼神都有些發散，唯有那十來名宗師依舊清明。
“讓基因變異人員退回去吧！”陳明威嚴肅道。
葉尋點了點頭，表示贊成。
“宗師留下，基因變異者出洞。”侯少卿低喝一聲，“立即返回，不得有誤，由孫翼為隊長。”
“是。”
一名宗師出列，帶着十二名二次覺醒的臨界者向上攀爬。
“各位有任何不適，務必立刻申報於我。”陳明威嚴肅囑咐了一句，“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前行，不能再耽擱時間。”
“葉教授，麻煩你和老侯在前面開路。”他又道。
“跟我來。”葉尋沒有廢話，徑直往下跳躍。
他和侯少卿頂在前面，踩着堅韌的紅蝕樹，好似猿猴一樣迅捷，十名武道宗師緊隨其後，陳明威在最後方壓陣。
一刻鐘功夫，葉尋忽然揮手，後面的眾人默契的收斂腳步。
“呵呵…”
“咯咯…”
“吼…吼…”
……
怪異的聲音從下方的樹林中傳出，幾道人影左搖右晃，好似喝醉了酒一樣東倒西歪。
“這些就是被異變異常侵蝕后的下場，是阿三的人。”
侯少卿低沉着嗓音，“力量不強、意志力弱的人，就會沉迷於幻境和回憶之中，變成瘋子。”
“五個人…”
葉尋冷眼望着那五道扭曲的人影。
“吼…”一道人影忽然抬頭，眼中紅光大放，顯然發現了上面有人，他大吼一聲，好似野獸一樣撲了上來。
這動靜立刻驚醒了旁邊四人，緊隨其後。
葉尋和侯少卿對視了一眼，齊聲道，“殺！”
轟！
他縱身一躍，好似隕石般落下，瞬息之間踩在一人頭頂，手中長刀揮出。
嗡嗡嗡…
好似蟬鳴般的刀聲，匹練般的刀光從一個瘋狂的阿三身上劈過，將之剖成兩半。
轟！
腳下的人影同時墜地，渾身骨骼已經碎了大半。
“哈哈！”
另一邊，侯少卿一腳將一人踢落洞中，另一手直接握住一人頸部，將之整個折斷。
瞬息功夫，五人便死了四人。
以兩名三次覺醒A級臨界者的實力，對付五名一次覺醒C級臨界者，本就是老鷹抓小雞，手到擒來，更何況這五人神智不清，實力更是不如之前。
不過，這四人身死，另一名阿三竟在關鍵時刻清醒了過來，他面色驚恐，慌忙後退，嘴裏念着英語，“Don’tkillme！Don’tkill…”
他話未說完，一道狹長龐大的陰影忽然自下方的岩峰中，好似彈簧般一探而出，瞬間罩住他的腦袋，一觸而回。
咔嚓！
清脆的骨骼聲中，他整個人矮了一截，赤紅的血液好似噴泉一樣從頸部湧出，沒了腦袋。
“陰紋蟒！”侯少卿臉色驟變，大喝道，“退後！退後！”
這三個字彷彿有着某種魔力，原本懸崖峭壁面不改色的十名宗師齊齊後退了幾步，嚴陣以待。
葉尋眉頭微皺，望着下方晃動的樹叢，手握住了刀柄。
嘭！
陳明威越眾而出，落在他旁邊，手裏拿着一根鋒利的軍刺，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葉教授，小心了，這怪物身軀比網紋蟒還大，速度和力量都十分驚人，表皮的防禦不懼子彈，要…”
他話為說完，侯少卿忽然低吼一聲，“來了！”
簌簌簌…
一人多高的紅蝕樹紛紛倒折，堅若鋼鐵的枝幹彷彿脆弱不堪的草芥，自動分開一條兩尺寬的甬道，擠出一具龐大的軀體。
它扶搖而上，伸展5米多高，面盆大小的頭顱從下方頂起，與葉尋三人平齊，拳頭大小的眼珠定定的望着對面的人類，碎金色的瞳孔里冰冷無情。
近乎一人合抱粗的軀幹上，佈滿了蟒蛇類不該有的橢圓鱗片，而腹部白色的甲殼上，又描着“S”形的黑紋，為它的模樣平添了一分神秘。
葉尋望着這條大蛇，心裏震撼難言。
這種生物，真的應該是現實世界該有的嗎？
“變大了...變大好多了...”旁邊，陳明威張大嘴巴，眼睛裏滿是難以置信的身材。
“這畜生...上次還沒有這麼大...”侯少卿兩粒眼珠更是瞪得快要滾出眼眶，使勁咽着口水。
而後方的十名隊員一動不敢不動，好似普通人面對震嘯山林的猛虎，感知到一股食物鏈的壓制。
呼...呼...
它手指粗的鼻孔中忽然噴出兩道氣柱，狹長扁平好似鱷魚的巨口緩緩撐開，上下兩排、層次交錯的利齒中，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滾了出來，砸落在葉尋面前。
這顆人頭，正是方才阿三的首級。
吐出這顆人頭，它繼續張嘴，兩邊肌腱裂開九十度、一百二十度，一百五十度，一百八十度。
仰首向天，巨大大張，然後....
吼！！！
“動手！”葉尋大喝一聲，猛然縱身躍起，一躍三米，手中長刀化作雪白的匹練，劈向它大張的口器。
於此同時，另兩道身影快逾閃電，齊齊撲向它頸部七寸之處，正是陳明威和侯少卿。
大蛇仰天一聲大吼，發出猶如虎嘯般的巨聲，亮白如匕首般的牙齒猛然合攏，銜住葉尋劈下的刀光，然後頭顱低垂，徑直撞向奔襲的陳明威和侯少卿兩人。
這一撞，既有疾馳火車的沖勢，又有鐵索般的柔勁，瞬息間便將持刀的葉尋推到兩人面前。
“不好！！！”
幾乎同時，葉尋棄刀騰身，陳明威、侯少卿閃身側壁，三名A級強者的圍攻之勢瞬息瓦解。
而似要撞上山壁的大蛇卻在觸石之際，好似布巾一樣順勢上滑，卷向心神震懾的一干宗師。
這一撞一滑之間，綿長粗長的軀體從山下蜿蜒而上，順若書法大師渾然揮筆，又像穿山而過的列車。
幾乎瞬間，兩名擋在它前方的宗師武者被輕碾而過，身體噼里啪啦爆裂開來，炸出兩團血霧，連一聲慘叫都未發出。
“畜生！”
見此慘狀，侯少卿勃然大怒，憤然揮拳，一雙鐵拳竟然泛着淡淡的銅光，轟的一聲砸在蜿蜒而上的蛇尾上。
嘭！
好似鐵鎚擂金鐃，火星四濺，黑鱗炸開。
大蛇吃痛，低吼一聲，粗大的蛇尾兩邊擺動，好似揮動的鐵索，撞得碎石紛飛。
這一擺尾，它再次攀高，整個身軀越過隊伍的包圍，攀上十米高，蛇軀橫卧，長頸下垂，俯視着下方的人影。
葉尋低下頭，從地上撿起那柄沾滿血跡的太刀，上前兩步，站在呼呼喘着粗氣的侯少卿和陳明威身旁。
剩下八名宗師武者則縱向排成兩列，死死盯着上方的大蛇。
“上武器。”侯少卿從包中抓出一把短刀，目光不移，“這畜生鱗厚皮韌，抗捶打力太強。”
嘩嘩嘩...
宗師高手雖然不如三人，但是論身體的操控性，並不遜色多少，每個速度飛快的取出一柄利器。
吼...
大蛇再次發出一聲震懾人心的嘶吼，龐大的身體凌空撲下，直接撞向當中的葉尋三人，好似視兩邊的宗師武者如無物。
不用交流，三人十分有默契的騰挪站位。
以防禦力最強的侯少卿劇中，葉尋和陳明威抽身避向兩側。
“哈！”
看着撲面而來的猙獰蛇首，挾裹而來的勁風吹得侯少卿頭髮紛飛。
“哈哈！畜生！來！”
他眯着眼睛，哈哈大笑，信手將手中短刀拋開，竟然邁開大步，逆勢而上。
無形的波動從其身上震蕩開來，又瞬間收斂罩住全身，竟然將皮膚映得如古銅般蠟黃。
轟！
就在一人一蛇撞在一起的瞬間，葉尋微微閉眼，身體前傾，右腳踏前一步，手按刀柄。
淺淡得近乎看不見的微光從他身上亮起，匯入右手之中。
嗡嗡嗡...
長刀不住的顫抖，嘈雜的聲音好似千百隻秋蟬在嘶鳴。
而另一側，陳明威雙手握住軍刺，兩臂膨脹近一倍，突兀的青筋好似盤繞的藤蔓。
這一刺，空氣中響起一聲好嘯箭般的刺耳尖嘯。
而兩側，數道無形的波動蕩漾開來，齊齊砸在蛇軀上。
嘭！
幾乎同時，侯少卿玉與大蛇撞在一起。
呲呲呲...
他整個人猛然後仰，身上銅光一閃而滅，然後低頭俯身，被推着向後滑，鑲嵌刀刃的鞋底在掩飾地上摸出刺眼的火花。
鏘！！！
葉尋猛然睜開雙眼，鞘內劍刃的顫鳴戛然而止，只剩一聲清脆的低鳴。
白炙炙的光芒從他掌中綻放開來，速度之快好似射出的激光，帶着身體向前，毫無阻礙的刺入大蛇堅硬如鐵的蛇軀中，直沒如柄。
吼...
一聲癲狂的痛吼，正與侯少卿角力的大蛇猛然張開大嘴，將後者整個銜住，正要吞下，又被陳明威刺中七寸。
而另一柄深入軀幹給它巨大傷勢的刀刃仍舊未曾停止，一直往後拉扯。
本性作祟，它顧不得吞噬口中的獵物，揮頸一甩，將侯少卿砸在一側的石壁上，身體轟然縱下，墜向深淵般的洞穴。
一道緊貼在它身上的人影猝不及防，好似狗皮膏藥般被帶着一道下墜，沒入漆黑的深淵。
呼呼呼...
陳明威雙手顫抖如擺，兩根尾指盡折，卻恍若未覺，低頭死死望着消失的蛇影，直到轟隆的響聲緩緩消失，才鬆了一口氣。
“痛...痛死老子了！”侯少卿在兩名宗師的攙扶下，走到他身邊，渾身血跡，“這畜...畜生可真厲害...”
“還好！還好！”陳明威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回頭環視了一圈，“還好，沒有損失...”
話音未落，他忽然一頓，臉色僵硬，“..葉教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