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媽媽的保險
我就喜歡捉姦這種勞逸結合的工作,就像學生喜歡寓教於樂的體育課一樣。可惜理想的總是難求的,這輩子我也才碰上一次捉姦的活兒。那也比體育課強,我九年義務教育念下來一次都沒上過,體育老師不是生病就是家裏有事。多災多難的可憐人啊,我背地裏都給他燒過紙錢兒。
王盤對我的工作成果很滿意,那段視頻既保證了證據充足,看起來又不會那麼扎心。這話說的,我是去拍證據的,又不是拍毛片兒。
這個活兒不僅讓我保住了50塊錢的傭金,王盤沖我錄像中的那句“三倍四倍也沒用”,又多加了200獎金,等於把酬勞翻了五倍!
50變成250,所以說遵守職業道德是有好處的,就是不知道他給我的這個數有沒有其他寓意……
王盤捉姦成功,從視頻中確認了姦夫的身份,果然是他的鄰居,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的兒子長得那麼像鄰居,老婆還非要給兒子取名叫王像鄰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的鄰居姦夫竟然還是他單位的領導,他大為感慨,說自己單位是做互聯網的日資外企,從來也沒有夜班這一說,那姦夫領導就是為了方便偷情才給他特別定製了這麼一個專屬崗位的。
這情偷的,挺有技術含量啊。
王盤這事的後續肯定少不了一番糾葛,不過已經和我沒關係了,我又重新回歸到了背負800萬貸款逍遙度日的生活中。
早睡早起身體好,這是亘古不變的定律。
早晨5點鐘,手機鬧鐘準時響起,我拿起手機關上鬧鐘,打開窗子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之後,終於肯上床睡覺了。
我的生活一向不規律,還真不是沉迷墮落,就是愛追追番劇玩玩手游看看動漫。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從小精神頭就比一般人充足,每次睡上三四個小時,一天睡個兩三遍就夠用了。
或許是頭一天工作太累了,挨了頓海扁,還看了一場堪比相聲的出軌床戲,體力和精神消耗都非常大,這一覺竟然直接睡到下午,要不是有人敲窗戶我還起不來呢。
我做夢夢到自己在網上和人對噴,鍵盤打得噼里啪啦響,慢慢的才覺悟過來,原來是緊貼床邊的窗戶被人如疾風驟雨般的敲打着。
帶着三分起床氣和七分夢裏沒發泄完的情緒起身,氣呼呼的拉開窗帘,看到窗外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黑衣人正一手攏着眼睛往裏看。
是昨晚的那個滿嘴跑火車的裝逼犯。
我很不高興,因為在大眾的廣泛認知中,只有怕被家人發現的小情侶才會做出敲窗戶這種曖昧舉動,我這跑來個七尺壯漢裝逼犯,被鄰居們誤會了怎麼辦?
我都在窗戶前面杵半天了,他還跟瞎子一樣使勁兒打量呢。我打開窗戶道:“大哥,就這眼神兒還戴墨鏡吶?裝逼對你來說是不是有着特殊的含義?”
黑衣裝逼犯被我嚇了一跳,差點兒沒調頭跑了,緩了下神才酷酷的用推近視鏡的動作推了推墨鏡,對我道:“我眼睛確實不好,戴墨鏡也不是裝逼,這墨鏡2000度……”
2000度?有這麼高度數的眼鏡?那乾脆別戴眼鏡了,直接換棍兒吧!
要不是看在有業務要談我真不想搭理他,可人生就是如此,為了生存不得不學會讓步。
比了比手勢示意他走正門兒,打開門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不是特意想敲窗戶,實在是敲門敲不醒我。我是從門上那好幾個大鞋印子猜出來的。
黑衣人側身低頭走進屋,還有臉提醒我:“這門該換了,差點兒踹壞。”
我戴着一頂藍色的睡帽,盤手打着哈氣:“沒事,早就該換了,就等着壞在哪個倒霉鬼手裏讓他賠呢。”
黑衣人機智的沒有接茬兒,認真對我道:“葉先生你好,很高興再次和您見面,我是天地銀合保險公司的業務員阿辰,保險業務了解一下?”
“我不想了解!”原本還算平靜的我立刻嚴肅表態:“你小子原來不是要合作,是想賣保險啊?!”
“葉先生您誤會了,您已經在我公司辦理了保險業務,我是來履行合約的。”
我挑起一條眉毛,這是我自己設計出的一個自我感覺夠騷夠個性的面部表情,用以表達質疑、挑釁、好奇和與宿便作鬥爭等種種情緒。
“我在你們公司有保險?呵~這是全新的詐騙手段還是外來的推銷套路?”
阿辰側頭看到我家的桌子,走過去把手裏的手提箱放在上面,一邊撥弄密碼鎖一邊道:“葉先生,您的母親於8年前在我們公司為您購買了多份保險,出於她的意願要求,這些保險一直處於凍結的狀態,只有在您年滿20歲時才會解凍生效......”
我媽?8年前?!
8年前我12歲,那年我爸落崖失蹤我媽盜墓被捕,是我記憶里最最悲催的一年。
我慢慢放下剛剛拿起的折凳,本來想把這個在太歲面前賣保險的傢伙教訓一頓,可他的話卻讓我心頭巨震,在那一瞬間,我竟然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走了過去,阿辰剛好回頭:“這裏光線不好,麻煩你幫我把密碼鎖轉到3個6。”
下午的明媚陽光直勾勾的打在他的臉上,換成別人都能晃瞎,他竟然還嫌光線不好,這回我信他的墨鏡確實有2000度了.估計還少說了呢。
我不怕他騙我套路我什麼的,反正我身無長物,就這麼一套房子,他真能把房子給騙走我都給他磕頭,800萬貸款吶,我做夢都想找人接盤。
桌子上的手提箱款式很老了,密碼鎖由三個數字滾輪組成,我按照阿辰的請求把滾輪都轉到6上。阿辰隨後接手,同時按下箱子左右兩個鎖扣,手提箱啪嗒一聲打開。
箱子裏面只有一張紙,阿辰將它拿起來遞給我:“葉先生請您進行確認,這是不是您母親的筆跡。”
在那張紙上沒有太多內容,只有兩個名頭和兩個落款。
第一個名頭是“天地銀合保險公司”,名頭後面有一個造型複雜的紅色印章。
第二個名頭是“投保人”,名頭的後面正是我媽的筆跡!
我淚目點頭:“沒錯,是她,真的是她!”
“您能確認嗎?”
“能,我媽不識字,從來都是按手印兒,還一按就是滿手的。”
在投保人後面的空白處,那裏清清楚楚的印着一個完成的血紅手印兒,這種手印兒鬼片里經常出現。如此別具一格的恐怖簽名方式,我媽獨一份兒。
阿辰收起那張紙,扣上手提箱后對我道:“那麼根據協議,您在天地銀合保險公司的所有保險合同從這一刻起正式生效,很高興能為您服務。”
我揉了揉眼睛,滿腹都是疑問:“我媽現在在哪裏?”
“對不起,我只是個基層業務員,對投保人的信息不太了解。不過我聽說過您母親在投保后就落入法網了,難道她沒在監獄裏?”
我無力搖頭,我媽確實因為盜墓被抓了,可我不知道她被關在哪裏。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查在問,可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我能感覺到有能量巨大的人在有意隱瞞這件事,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
這件事不足與外人道,我換了個問題:“我媽給我買的都是什麼保險?有那種到了年頭兒就給錢的嗎?我不貪,先提個三頭二百的就行,今天生意還沒開張呢。”
阿辰搖頭:“本公司沒有任何理財型或返利型保險業務。”
我略感失望:“那我的是什麼類型的保險?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阿辰道:“我是業務員不是銷售員,無法解答保險合同的具體內容,但對你的好處我很清楚。”
“嗯,請介紹一下。”
他又推了推那副2000度的眼睛,緩緩說道:“你的保險都是意外險,簡單來說就是,你出事,我們管,你的損失,我們賠。”
正在這時一陣怪風颳起,變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我家那扇破敗不堪的木門吹倒了。
我倆同時轉頭看向那扇門。
我一挑眉毛:“賠吧~”
阿辰搖頭:“財產類損失不賠。”
我咬牙:“我是說讓你賠。”
阿辰依舊搖頭,耿直道:“我沒錢,只能說句對不起……”
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露出微笑。
沒事,這麼大的福利找上門兒,我哪能因為個門兒的事就鬧得不愉快呢。
“門賠不賠無所謂,你看我現在的生活水準已經低於全城最低保障線,活都活不起就不考慮什麼保險了,我媽給我買的這些保險我能退了嗎?”
“不能,本公司的保險不退不換。”
不退不換,比我的業務態度還強硬。
我降低要求:“那我睡眠一直不好,精神狀況也差,能賠點錢讓我看看病不?”
“不能,醫療理賠不在本公司保險範圍。”
“那也沒關係,我這居住環境有點差,能通過保險幫我解決一下住宿問題嗎?”
“不能,因為......”
“不用解釋,就業呢?”
“不能......”
我搓着下巴:“瞧你這意思,想讓你們幫着找個對象就更不現實嘍?”
阿辰冷酷的點頭承認:“沒錯。”
都這樣了我還管什麼愉快不愉快的,我又把折凳抄起來了:“這也不陪那也不陪你跟我這鬧着玩吶?!賠門,敢搖頭老子就把你天靈蓋砸開,讓你也透透氣兒!”
阿辰明顯想搖頭,又被我的話給嚇住了,於是他僵硬的擺了擺手:“葉先生請您冷靜,作為貴賓級客戶和專屬業務員,我們應該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這裏的環境已經這麼差了,您再這麼針鋒相對,我很難在您身邊服務60年的。”
噹啷~我一個走神兒手裏的折凳都掉了。
“你說什麼呢?干幾把你就要在我身邊60年,還給我服務...你都提供什麼服務?”
阿辰就像個高端低配的終結者機械人,造型性格都挺上檔次,就是智商好像有點不上線。
他冷酷回答:“您的保險有效期是60年,根據天地銀合保險公司的規定,您這一級別的客戶要有我這樣的業務員全程貼身陪伴,以確保您可以享受到最及時最直接的保險服務。現在合同已經生效,請您根據保險合同內容為我安排住所和必要的生活保障,我已經兩天沒吃飯,煙也斷了,對,有事沒事我還喜歡喝上兩口......”
我終於明白了,這人玩的不是新式騙局也不是花式推銷,他就是窮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