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五條人命
夜,一輪圓月高掛半空,照着這座沉寂的都城。
茹曦三人藉著月光前往白朮在京城所購的別樁,因白朮喜歡自由,成年後便不常呆在宮裏,倉夷國國王便讓人幫他建了一座別樁。
別樁只有白朮回京時偶爾居住幾天,平日裏,只有一個老伯負責打掃並守着院子。
每次白朮回來,別樁的燈都會留着的,今晚卻沒有點燈。
白朮站在大門前敲門,敲了許久都無人開,三人只能翻牆進去。
院中的一切都打掃得很乾凈,物品擺放也與白朮離開時一樣,只是緊閉的屋門告訴眾人,此時這裏沒人。
“奇怪,朱老伯負責看守院子,晚上是從來不會出去的。”
白朮疑惑,先推門進了屋,把燈給點上。
房裏的東西一塵不染,顯然是天天打掃過的,只是朱老伯能去哪?
因是晚上,再加上三人日夜兼程趕路身心疲憊,決定休息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茹曦和情花婆婆住在客房,情花婆婆看上去年輕,實際已年過四十,身體各方面都比不上年輕人,趕了這麼多天路都沒睡個好覺,這會兒,頭一粘枕頭就睡了過去。
茹曦翻來覆去睡不着,耳朵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
從進入這個別樁開始,她就感覺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殺氣。
倉夷國國王已死,大王子白林要登基就勢必要掃除障礙,而阻止他登基的最大障礙便是白朮,白朮若不回宮,這座別樁便是白朮的居所。
若她猜得沒錯,那股殺氣,便是來自白林所派之人。
天剛破曉,茹曦便披衣而起,聽到院中有動靜,推門而出,便見白朮站在院中的石桌前,桌上擺有一個棋盤,像是很久以前所下而沒有下完的。
剛剛的動靜,便是白朮挪動棋子的聲音。
聽到開門聲,白朮沖茹曦點了一下頭,便又看向棋盤,茹曦走過去,望了一眼棋盤,看不出什麼蹊蹺。
“這棋是我一人所下,每次回來都會下一點,下了幾年還沒下完,這麼多年,棋盤從未有人動過,我上次下到哪裏我記得很清楚。”
白朮把散落旁邊的棋子放回去,“這裏有人來過。”
茹曦道:“不止有人來過,來過這裏的人並沒有走。”
白朮聞言望向茹曦,“你是說?”
知道白朮已經明白,茹曦點頭,“此地不能久留,昨夜這附近便有人監視着,不出意外的話,很快便會有人過來。”
一陣風吹來,吹得院中的小樹沙沙作響,空氣中,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腥味,這種味茹曦和白朮都很熟悉,之前在鄴城王伯家就聞到過。
血?
二人互看一眼,白朮轉身便走向靠近院門口的一間屋子,那間屋子比這邊的屋子小。
白朮走得很快,幾乎是用跑的,三兩步便走過去推開了門。
茹曦跟過去,那股血腥味更濃了一些,當她在門口站定,所看到的一幕讓人震驚,一個年邁的老人仰躺在地上,胸口處中了數刀,灰色的外袍被鮮血染紅。
從白朮呆怔的反應便能猜出,此人便是幫白朮看院子的朱老伯。
茹曦走過去,查看了一下朱老伯的傷口,傷口的血已經凝固,屍體有些微腫,應該死了一天了。
也就是說,昨晚她們來時,朱老伯已經死了。
白朮什麼話都沒說,踉蹌的退了出去,短短几天時間,就有五個人因他而送命,他不知道,再往前走,還會不會有人因此而送命。
父王的死他必須查清楚,而他又不願讓更多的人因為他而送命。
矛盾的心理讓白朮腦子混亂,情花婆婆一向早起,茹曦起來時她是知道的,多躺了一會才起來,推門而出,便看到白朮站在院中發獃。
“怎麼了?”情花婆婆問道。
白朮依舊沒有反應,茹曦從朱老伯的屋子走出來,說:“師父,負責看院的老伯死了。”
“又是百里繹所為?”
茹曦搖頭:“應該不是。”
“之前在祁國,當我看到太子和四皇子之間的爭鬥,太子和妍妃三皇子的水火不容,我很幸慶,我雖生在王族,卻沒有發生手足相殘之事,沒想到……”
白朮表情痛苦,聲音悲痛,“我和大哥感情一直很好,他應該知道,我對王位一點興趣都沒有,我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做?”
“讓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你父王暴病而死讓滿朝官員心存疑慮,若你父王當真因病而死,我想,文武百官會支持他繼承王位。”
“已經死了五個人,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人死不能復生,你更應該查明事情的真相以還死者一個公道。”茹曦道,“這個別樁只怕早就被人盯上了,我們得趕快離開。”
白朮苦笑,“我若早知道王兄為了王位會對我下手,我一定不會讓朱老伯繼續留在這裏,也不會一進京便來這裏。”
“世上沒有早知道的事,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得接受現實。”
“白朮,你身為一國王子,現在國家有難,你不應該沉浸於已經發生的悲劇,而要想辦法讓你的子民免受戰亂之苦。”情花婆婆道。
情花婆婆一話點醒白朮,百里繹已經來了倉夷國,王兄會對他下手,應該是百里繹在一旁遊說的結果,百里繹一旦得懲,肯定會用倉夷國的兵力去攻打祁國,到時侯,兩國百姓都將面臨戰亂之苦。
想通了,白朮便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話音剛落,便聽到馬蹄聲在樁外響起,若真要走,哪怕人已到了跟前,茹曦三人也能輕易的離開,此時,見白朮沒有動,茹曦和情花婆婆便站着沒勸,看看到底來的是什麼人。
很快,整個別樁就被人給包圍了起來,大門被推開,率先走進來的是護衛,那些護衛整齊的站成兩排。
隨後,便見一黃袍男子在兩名貼身護衛的陪同下走進來。
來人正是倉夷國大王子白林,白朮的同胞哥哥。
白林不待白朮開口,便笑道:“王弟,回來了為何不進宮,而是住在這裏。”
“在這休息了一晚,正準備回宮,不知父王可好?”白朮故意問道。
前一刻還面帶笑容,下一刻,白林便面帶苦澀,“你幾月不在宮裏,對宮裏的情況不了解,自你出宮后,父王就病倒了,請了許多名醫來醫治都不見好,父王他,已經過世了。”
話落,白林低頭似要硬擠出兩滴眼淚,抬頭時,見白朮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問道:“父王過世,難道你就不傷心難過嗎?”
“我難過,但讓我更難過的是,我最信耐最親近的大哥,會為了王位而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白朮冷冷的說。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父王是我殺死的?”白林面露陰狠,看着白朮的目光暗藏殺意。
他來這兒本是好言相勸,想讓白朮在文武百官面前支持他繼承王位。
若白朮不肯,為了王位,他將不顧念手足之情。
而現在,白朮似乎已經知道了父王之死另的蹊蹺,不可能會支持他繼承王位。
白林想了想便道:“我顧念兄弟之情好言相告,你若歪曲事實,執意要誣陷我,那我也不用顧及兄弟情份。”
白朮冷笑:“父王身體一向康健,若不出意外再活幾十年都沒問題,而今你卻告訴我,他是病逝的,你叫我如何相信?”
“不信,你可以去問母后,父王的情況她是最清楚的。”白林道。
“母后在哪?”
“母后因父王的死傷心難過,決定在王陵陪伴父王三年,我苦勸了多日,母后執意要去,我也沒辦法。”白林無奈的說。
“我會親自去問母后,到時侯,我看你如何狡辯。”
白林嘆息道:“好,我給你三天時間去了解事情的真相,三天後,我們再在這裏匯合。”
白林說完,便命令道:“回宮。”
倉夷國王陵,就在京城郊外的一座山上,此山有座寺廟,被封為國寺,王陵常年都由廟裏的弟子和王宮的護衛守着。
白朮三人上山,一報姓名便馬上放行,想必,已事先收到白林的命令。
行至半山處,便有廟裏的僧人帶路,前往王后所居住的地方。
一個小小的院子,有數十名護衛把守,屋門口,還有數名宮女守着,帶路的僧人說明來意,護衛把門打開讓其進去。
剛進院子,便聽到敲木魚的聲音,
以前在王宮,王后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吃齋念佛,在佛堂敲木魚。
聽着這有節奏的木魚聲,白朮想到父王已死,王兄為了王位不折手段,如今,他就只剩母后一個親人了,想着,不免悲憤難平。
屋子很大,分有好幾間,最外面的那間便是佛堂,一華服婦人跪在佛像前,雙眼閉着,一手持佛珠,一手敲着木魚,嘴巴微動,念念有詞。
聽到腳步聲,婦人並沒有睜開,直到白朮喊了一聲“母后。”
婦人身子一僵,敲木魚的聲音停止,轉頭望過來,看到白朮,手裏的佛珠掉落地上,雙目念淚的喚道:“術兒。”
“母后。”白朮跑過去,母子二人緊緊抱在一起,看着這一幕,茹曦和情花婆婆都不覺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