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拜師天墉
()墨北微站在門口,揚聲問道。
“雲溪,換好衣服了嗎?”
“好了,墨、墨姊!”
韓雲溪從屋裏跑了出來,臉上有些紅,似是不習慣這種服裝一般。
墨北微走過去幫韓雲溪整理着領口和腰帶,順手摸了摸他的頭。
“我們啟程吧。”
韓雲溪緊抿着嘴唇重重點頭。
一高一低兩個身影向女媧神像獻上最後的禮節,就此離開烏蒙靈谷。
清風拂過山谷,發出低低的風聲,便如誰的嘆息一般,散去得不留痕迹。
“墨姊,我們去哪裏?”
“昆崙山。天墉城。”
“昆崙山……是什麼樣?”
“終年積雪。你去了就會知道。”
墨北微到底有些不忍,向旁邊伸出了手。
果然,立刻有一道溫暖的觸感投入手中。
“墨姊,我……還能回來嗎?”
韓雲溪問得有幾分猶豫。
“當然。想回來的話,先告訴我,千萬別一個人偷偷跑出來。”
墨北微咬了咬牙,這才以平和的語調續道,“那些人若是為了‘焚寂’而來,定不會死心,一定會到處找你。”
韓雲溪立時感覺到背上的長劍重了幾分,手上不自覺地加了力道。
“……我知道了。”
“說起來,你最好是別再用‘韓雲溪’這個名字,不過——”
墨北微搖搖頭,話鋒一轉。
“算了,若是你不離開昆崙山,那些人未必能找得到你。我本想帶你回幽都,現在是不行了,幽都的瘴氣你怕是受不了。我終年在外奔波,常常涉身險地,若是沒有寒氣走脈的問題,帶着你也可以,現在……”
墨北微自覺好笑,指了指自己,又點了點韓雲溪的眉心。
“我是寒毒入骨,你是炎煞襲身,要是說起來,也真是很有緣分。倘若你我同時發作,那就糟的很了,萬一遇上敵人,就成了我害了你,我想來想去,只有昆崙山適合你。天墉城乃是清氣極盛之處,號稱天下清氣所鍾。相生相剋,清能抑濁,你若是在天墉城,多少會好一些,至少好過跟着我到處奔波……”
韓雲溪的手緊了緊,“……墨姊。”
“紫胤真人劍術卓絕,術法精湛,品行高潔,有他照顧,應當不會有什麼事。我得空便會去看你,若是有事,就用符鳥聯繫我——說的遠了,現下離崑崙還有好遠呢。一路走去,沒有一二月怕是到不了天墉城。”
墨北微的語調忽而歡快了幾分。
“一來我傷沒恢復,帶你御劍太過勉強;二來,這一路,我也好教你一些基礎。既然你想跟我學劍,就準備好吃苦吧。”
“我不怕吃苦。”韓雲溪用力點頭,空着的右手狠狠握緊。
幾天前,他對墨姊說想要學劍,有了實力才能報仇,結果被墨姊冷冷地斥道,那報仇之後,你就不再用劍了?他愣在原地,冥思苦想一夜,第二天再次找上墨姊,說,只有有了力量,才不會眼看着重要的人遇到危險卻什麼都不能做。墨姊靜靜地站在那裏,明明矇著眼睛,他卻感覺到一雙犀利的視線不斷審視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有後退,半晌,墨姊取出焚寂之劍,告訴他,他身懷煞氣,焚寂能吸收此種煞氣,今後他須劍不離身。
韓雲溪摸了摸背後硬邦邦的長劍。
之後,墨姊提及離開烏蒙靈谷一事,說兩人在外行走,還是不要稱她“巫真大人”,喊她“百里墨”就是。韓雲溪思來想去,片刻之後竟蹦出“姊姊”二字,他急忙道歉,誰曉得她聽后笑了起來,只說以自己的年齡做他姊姊也當得,於是就定下了“墨姊”這般稱謂。昨夜他半夜醒來,發覺墨姊握着他的手半睡半醒,他一動彈,她迷迷糊糊地說“小百里?”,隨後她立即改口稱“雲溪”。
如此一來,韓雲溪怎麼猜不出——墨姊從前多半是有弟弟的。
他對“墨姊”這個稱呼也就不那麼排斥了。
“墨姊的傷……還好嗎?”
“沒什麼大問題。”
墨北微笑着搖頭,發現前方有一頭熊徘徊的時候,她輕輕掙了一下,示意韓雲溪鬆手。
“我不用法術。你好好看着,劍的用法。”
墨北微拔出斷水,加快了腳步,屏息凝神,輕快地掠了過去,長劍揮出,準確地從熊的雙眼前劃過,帶出一道血光,足尖點地,迅速閃到熊背後,右手一轉,斷水透體而過。
那頭熊發出幾聲悶哼,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韓雲溪看的呆住了。
“……好厲害……”
墨北微站在熊的屍體前,倒轉斷水,將劍柄朝向韓雲溪。
“雲溪,拿着。”
韓雲溪自然而然地上前接過斷水,劍一入手,渾身一顫。
“好涼!”
“斷水!”墨北微低喝一聲,原本微微顫動的長劍立刻靜了下來,她指着地上的屍體對韓雲溪說道,“你試試砍下它的爪子和頭。”
韓雲溪愣了一下,“哎?這……好。”
他兩手抓着劍,走到熊爪旁邊,猶豫了一下才揮劍下劈。
斷水何等鋒利,即使韓雲溪用力的方法完全不對,中間還猶豫停頓了,熊爪和臂還是毫無疑問地分開了,鮮血飆出,濺了韓雲溪一手。
韓雲溪不自覺地鬆了手,立時聽到一聲斷喝“你敢放手!”,一驚之下,韓雲溪死死地抓住了劍柄,一手溫熱粘膩的血讓他很不舒服。想到墨姊之前的吩咐,他咬了咬牙,走到熊的左腳旁邊,再次揮劍,這一回血濺了他滿身,臉上都飛上一道血線,腥膻的氣味刺激得他打了個噴嚏,險些落下淚來。
如此重複幾次,等到砍下熊獸時,韓雲溪已經滿身是血。他走到墨北微身前,雙手捧起斷水。
“墨姊。”
墨北微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接過了血跡斑斑的斷水,輕輕一振,積血在地上灑下一道紅線,青藍劍身映着日光無比清亮。
“雲溪,你既然決定學劍,就要知道,劍,是殺人的利器。握劍,就要有殺人和被殺覺悟。如果你不想自己的血這樣濺了別人滿身,就拚命地變強吧。”
韓雲溪一臉嚴肅地點頭,“墨姊,我記下了。”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一個水球撲面而來,水灑了他一身,之後暖風吹過,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沾上的血都沒有了,他正想道謝,就聽到墨姊說,“一頭死熊你也能搞得滿身血,也算本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用的是斧子呢。”
那句話里,分明有幾分嘲笑的意思。
韓雲溪握緊了雙手,有些羞惱。
“墨姊——”
“今天吃烤熊掌怎麼樣?”
墨北微一臉溫柔的笑容對着韓雲溪,生生把他接下來的話嗆回了肚子裏。
於是,接下來的路程中,韓雲溪背上除了被黑布條緊緊纏繞的長劍,還有用藤條綁着的幾個熊掌……
墨北微感覺到身後的男孩一直散發出陰沉的怨念,撇了撇嘴,嘴角上揚了好幾分。
韓雲溪的忍耐力很不錯嘛。
當時她被總長這麼折騰的時候,差點給氣炸了啊!
果然這句話聽和說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到現在,她總算稍稍鬆了一口氣。
——終於讓韓雲溪的注意力從滅族的仇恨里移開了。
若是滿心仇恨,怕是會讓焚寂劍靈的煞氣更活躍幾分,到時候等不到朔月可能就會發作了。她對畫在布條上的凈化符文沒有什麼信心,以她看來,這些符文能夠不讓焚寂之劍的煞氣外泄就很不錯了,要凈化劍體的煞氣,三個字——不可能。
兩個月後,墨北微終於帶着韓雲溪走到了天墉城。
這一次,天墉城的門人對她很是客氣。
墨北微不知道,天墉城的這些弟子早就把她當成了紫胤真人的忘年之交,自然不會不敬。
墨北微熟門熟路地領着韓雲溪走到劍塔,發現紫胤已經等在門口。
“紫胤真人,好久不見。”
“百里姑娘,請進。”
紫胤側身,視線掃過墨北微身後的男孩時微微一頓。
“這位是……”
“這是我弟弟。”墨北微坦言,“此次我正是為他而來。紫胤真人定然看出雲溪身藏煞氣,天墉城清氣極盛,雲溪若在此處,或許能少受煞氣所苦。”
紫胤審視着韓雲溪,目光在他和他背上的長劍上來回。
“凶劍邪煞。”
“卻對雲溪有益。如果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會來麻煩你。”
“百里姑娘有何期望?”
“我想請你收留他,可能的話,教他寧心安神之法。我只精於劍,對法術實在……”
墨北微多少有些後悔,瓊華派並不是沒有清心凝神的法術,她卻根本沒去學,到現在她的五靈仙術還是只有水系最靈,如果不是女媧看不過眼指點她法術,她拿法杖就純粹只是用來放導力魔法的了。
紫胤沉思許久,“並非不可。百里姑娘旅途勞頓,稍作休息,再詳談如何?”
墨北微露出喜色,知道紫胤這是答應了。
“如此多謝紫胤真人。”
韓雲溪路上已經聽了許多紫胤真人的事迹,如今這狀況他怎會不明白。
雖然心裏有那麼一些不情願,但是想到月前那一次煞氣發作,他禁不住地后怕,假如不是墨姊在旁,他傷了別人該當如何,假如墨姊亦無法制止,他傷了墨姊的話……
走上昆崙山后,他確實感覺好了許多。
韓雲溪心裏幾番思索,再不猶豫,上前一步,叩下幾個響頭。
“拜見師尊。”
紫胤待韓雲溪叩了九次之後,長袖一拂,氣勁托着韓雲溪站了起來。
“百里姑娘可否先去休息。”
墨北微愣了愣,這意思是……紫胤要單獨和韓雲溪說話?
她想着收徒確實不是簡單的事情,於是行禮告退,自去老地方休息了。
躺下沒有多久,墨北微忽然感到心口刺痛,一陣殺念突然湧上,她立刻扣起手印,給自己加上“寧靜”,神色微變。
——這是[調和]的符文傳來的殺念!
韓雲溪……怎麼了?
片刻之前。
紫胤以劍勢迫得韓雲溪全力對抗,他正想收手,忽見韓雲溪雙目赤紅,周身騰起煞氣,不禁心下一驚,抬手施下清心咒。
咒術尚未到達韓雲溪身上,他眼中的赤紅猛然間退了下去,腳下不穩,倒了下去。
紫胤接住韓雲溪,目光落在他耳上的白色耳墜上,片刻之後,若有所思地望向劍塔。
師叔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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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爾納特總長可是個女流氓呢。
坦白說她有時候的樣子,真的很讓人手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