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誤會
回到侯府,沈明貞去孫夫人的屋裏看了看,見孫夫人還是懶懶的躺在床上。她簡單同孫夫人閑談幾句,然後朝孫夫人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就退出孫夫人的屋子。
丫鬟會意,假託送沈明貞,跟着她出了屋門。
沈明貞走的料想孫夫人聽不見的地方,停下來,對那丫鬟耳語了一陣,丫鬟點頭。領了她的安排回孫夫人屋子去了。
“夫人,出事了”一進屋,丫鬟就現出驚慌的神色,朝孫夫人叫道:“我剛聽少夫人說,師叔上山採藥,被毒蛇咬着了!”
“你說什麼?”孫夫人吃了一驚,猛地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懷疑道:“明貞剛來怎麼沒說?”
丫鬟也是個演戲高手,眉頭皺着,看起來十分憂心,
道:“小姐剛說了,咬師叔的是條劇毒的毒蛇,那蛇毒根本找不到解藥呢,她說您現在身子不好,怕跟您說了也是白讓您擔心。
再說,你不是說以後再也不許在你跟前提師叔的嗎?”
孫夫人只覺得五雷轟頂,立時張着嘴巴不知如何問話。她的的確確吩咐過,別再她面前提起師叔,可那不是在氣頭上,誰還不說幾句狠話了。
她掙扎着翻身下床,這兩天生着悶氣,在床上躺久了,連腿都是軟的。可聽到這讓人不能置信的消息,她忽然有了力氣。
如何能相信呢?怎麼兩天沒見就身中劇毒了呢?
他惹得她生的氣,還沒給她道歉呢。
孫夫人咬緊牙關踉踉蹌蹌的朝前院走,這會子倒不是沒力氣的事兒,是她的眼淚落得太快太多,糊住了眼睛,讓她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不停的擦臉上的淚,這個消息讓她沒法相信,她得親眼看見他,他不是一貫以神醫著稱嗎?多麼罕見的毒蛇,難道他還能不認識嗎?
沈明貞看着娘親哭着進了屋,也唬了一跳,趕緊上前來扶住。
孫夫人抹着眼睛,問道:“明貞你別瞞我,你師叔到底到什麼地步了?”
心裏哦了一聲,沈明貞瞭然,必然是小丫鬟傳的話起了效用,而且看來這效用還不錯。
她馬上做出憂愁的臉來,道:“唉!本來不想告訴娘親的,師叔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你知道那五步蛇……”
孫夫人抓着沈明貞的腕子,力氣大的沈明貞都覺得要給她捏斷了,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被五步蛇給咬了,解藥呢?可有什麼辦法嗎?他現在在哪裏?”
沈明貞:“娘親,你一下問這麼多問題,我……”
“快說!你要急死我嗎?”孫夫人眼圈一紅,眼淚又掉了下來,“好歹想個法子!’
“師叔今天上山採藥,可能這幾天心情不好,也沒注意才被五步蛇給咬了一口。”
沈明貞偷着瞧了孫夫人,果然在她臉上看見愧色,接着道:“已經幾個時辰了,五步蛇之所以叫五步蛇,說的就是被她咬的人在五步之內就會毒發身亡。
師叔本來就是好大夫,他自己都說沒辦法。我回家翻找了醫典,看看能有什麼有用的辦法沒有.”
孫夫人急道:“那你找到辦法沒有?”
沈明貞撓頭,叫道:“哎呀,這麼急的時間我哪裏能在這一大堆書里找出辦法來呢?”
轉頭看孫夫人眼神中灰敗,又不忍心了,
緩和道:“娘親也不要太着急了,師叔畢竟醫術高明,剛被咬,他就服了自己秘制的丸藥,雖然解不了蛇毒,但是拖延一段時間性命還是能行的。”
孫夫人失魂一樣跌在椅子上,哭道:“都怪我,怪我不該跟他慪氣,他心裏氣我,不願見我才上山採藥的。”
“娘親覺得師叔會怪你嗎?”
生死面前,自尊和面子不值一提,孫夫人再也沒有和師叔置氣的力氣。
此刻說出心裏話,嘴巴里都是苦澀的味道:“明貞,你不是不能理解我為什麼不應下他的心意嗎?”
看明貞點頭,接着徐徐道:“我本來是和離之人,這是一樁。再有你外祖父沉冤未雪,我總盼着有天能查清你外祖父的冤屈,恢復我孫家的名譽。”
沈明貞疑惑道:“可這跟師叔心悅你有什麼關係?要是你和他在一起了,咱們豈不是又多了個幫手嗎?”
孫夫人黯然道:“那是你沒經過當年的慘狀,你不知道這案子背後到底是誰在掌控,前段時間女婿查到一點書信,結果差點交代在大牢裏,好容易才死裏逃生。
你是我的女兒,這翻案之事把你們牽扯進來已是無奈,可要是他也牽扯進來……
他本來是纖塵不染的世外高人,不該為了我陷在這危局裏。”
沈明貞無語,她還以為是師叔剃頭挑子一頭熱,老娘這邊只是感動沒有心動。
現在才明白,自己老娘這哪是沒有動情,分明是動情動慘了,為了不知是什麼的恐懼,害怕連累了師叔。
感情上莽撞直接的女子本來就少見。娘親這才是女子愛上一個人的摸樣,瞻前顧後,患得患失。
她扶着孫夫人的肩頭,勸道:“娘親這想得岔了不是?
你一心不想師叔踏進危局,如今他自己交代在五步蛇嘴裏了,他還覺得你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你說說你們兩個這誤會值不值呢?”
孫夫人抬着淚眼,悵然道:“我也是後悔莫及,若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日答應他,兩個人在一處,能好一天算一天。”
又急起來:“你倒是快說,找到法子沒有,你師叔現在在哪呀?”
“你女婿說去前街上找師叔,唉!娘親,你去哪?”沈明貞扶着肚子,還沒站起來,孫夫人的裙角已經掃過門檻,匆匆的往前街跑去。
酒樓里杯盤狼藉,宋辰宇一手按着師叔,另一隻手把酒罈舉得高高的,師叔還伸着手去夠酒罈,大着舌頭說:“給我……把酒給我……”
本來是來勸師叔回府的,結果被摁倒喝了好幾碗酒的宋辰宇忍不住苦笑。他和明貞的計劃就是一人管一個,明貞負責打開娘親心結。宋辰宇負責勸師叔回府去見岳母。
沒想到找到師叔時,師叔已經成了一個醉鬼。
宋辰宇:“師叔,師叔,你不能再喝了,我問你,你還想不想跟岳母和好了?”
師叔醉眼一眯,曬笑道:“和好?我想?哈哈哈哈,我什麼都不想拉!因為”他自己碰了個杯,自問自答道:“因為都是痴心妄想!”
宋辰宇嘆氣道:“師叔你這是當局者迷,我看岳母絕對不是對你無意,你耐心去詢問,說不定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師叔沮喪道:“你們都有苦衷,可是我的苦不是苦嗎?誰能一直熱臉去貼那個冷……冷那個…”
宋辰宇:“那你也不能這麼喝酒,明貞已經去勸說岳母了,你要是還喝酒,還在這種地方,那岳母可就真的不原諒你拉!”
“你又拿我打趣,哈哈!”師叔痴痴一笑,
搖頭道:“我都知道你們都笑話我,我幹了什麼,心裏怎麼想,她何嘗放在心上過?在那個地方喝酒?哈哈哈,她會因為這個生氣嗎,不會的,不會的……”
宋辰宇皺眉,眼看着勸是勸不動了,乾脆把酒罈往邊上一推,伸胳膊往師叔腋下一抄。
他力氣大,直接把歪歪斜斜的師叔架起來就走,師叔腿還僵硬的拖在地上,張牙舞爪的去夠他的酒壺。嘴裏嚷着:“別拉我,我的酒還沒喝完,我……我的……”
剛剛走到門口,兩個人還拉拉扯扯,門外站着一個人,單薄高挑的骨架子,身着素色衣裙,一雙柳眉擰着,腫着的眼眶裏有雙正在噴火的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師叔。
師叔的酒嚇得一下子醒了一大半,腿也不在地上拖着了,趕緊站直了身子,孫夫人瞪着他,慢慢的明白了。什麼身中劇毒,什麼命在旦夕。原來都是哄騙她的一場鬼話。
丫鬟誇張的樣子,明貞那不緊不慢的樣子,現在想想都是漏洞,可是她剛剛就是被騙了。關心則亂,一聽到他遇險,她竟然方寸大亂,心智全失。
想想在明貞那裏一頓剖白,哎呀,以後可沒臉再見女兒了。
孫夫人氣的胸口都要炸了,一刻鐘前還在想着,這男人如果能活,她會答應他任何請求。
萬萬沒想到這一些都是騙她的,自己從不示人的真心,血琳琳的捧出來,好像是一場笑話。此刻,看着他唯唯諾諾的湊到眼前來,她腦子一熱,抬手“啪”的打了過去。
沈明貞緊跟着娘親來的,看見孫夫人和叔叔在酒樓門口碰了面,心道壞事兒了。
果然不錯,娘親出手打了師叔一個嘴巴,捂着臉跑了。
師叔這是還算上道,緊追着孫夫人去解釋這誤會,現在酒樓門口只剩下了宋辰宇和沈明貞,小夫妻二人面面相覷,同時搖頭嘆息。唉!這月老的差事,還真是不太好做啊!
回到侯府,沈明貞本來想幫師叔跟娘親解釋,結果剛到侯府就被三房的丫鬟絆住了。
三房派丫鬟前來自然是請孫夫人去解決沈明瑾的的事兒,可是上次三房求見孫夫人的時候明貞不知道,所以沈明瑾的事兒她一點也不知道。
如今三房管着沈家,丫鬟來請孫夫人,沈明貞自然的就認為是為了沈家管家的事。
心裏不禁有點埋怨,這沈家的人也太扶不起來了,要是時時都要依賴娘親和她,那沈家何時能獨立呢。也怪自己原來太愛拉拔他們,讓他們遇到點難事就伸着脖子等着。
於是讓那丫頭回話,說是沈家的家事就讓沈家的人看着辦,孫夫人最近身子不爽,沒有精力管理,打發那小丫鬟回去了。
“夫人,你開開門,你聽我解釋!”師叔站在孫夫人門口,輕輕敲門,可是門扉緊閉,裏面的人像是沒聽見一樣。
沈明貞也在一邊伸着頭聽着,師叔吃了閉門羹,她也覺得心口堵得慌,跟宋辰宇抱怨道:“師叔這樣敲門,明天也進不了門!”
宋辰宇一把把她拉走,一路扯進自己的房裏。按着她坐下道:“我問問你,你說師叔是不是心儀岳母,岳母是不是也中意師叔?”
明貞茫然仰頭看他:“那是當然,所以我看着他們兩個着急!”
宋辰宇曲起手指敲她一個爆栗,道:“他們本來就是兩情相悅,咱們攙和個什麼勁,你看看,咱們費勁心機安排一個局,結果讓岳母更加誤會師叔了。”
沈明貞似有所悟:“你是說……?”
宋辰宇俯下身子來,親吻小妻子的臉頰,聲音嗡嗡的:“好事多磨,有情人自當終成眷屬,但是也不必心急,水到就會渠成,就由着師叔發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