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學會寫名字
()姚婧一直不願忘記自己的本名,也不大記得住自己現在的名字,反正現在的名字也沒什麼人叫,只要她知道那是喊她的就行了。反正,也沒有老師,哦,按現在的外表年齡應該是幼兒園阿姨喊一聲‘姚婧’,讓她來答‘到’。而且,到現在也沒人告訴她姓什麼。
她終沒想到會有這麼一種情況發生,她是偽幼兒,表現出來的學習水平,滿語蒙語比大姐略好些,漢語就只能用神奇來形容了。
江先生是旗人,知道選秀這回事兒,想了想這家的門第,這位嫡出的小姐又早慧。卯足了勁兒想把姚婧教好,在主人家面前爭個光,以後即使抬不了旗,也可在主人家面前表功得其照拂。
姚婧也給他爭臉,跟年長三歲的姐姐功課是一樣的,還一點就通,記憶什麼的都好,問題出在了寫字上。
這位先生快到四十了,下頷無須,只在唇角上蓄了兩撇老鼠須。從鼻端外沿往外拉出兩道細須來,鼻子底下都是禿的,活脫脫就是個衙門裏的壞師爺,看起來要多猥瑣有多猥瑣,據說——這是本朝此年齡段男子標準須型。
你妹啊!本來這先生還算五官端正帶點書卷氣的,現在……
扯遠了,鼠須先生教她們寫字。先描紅,“上大人孔乙己”地寫,這些筆劃挺簡單的的還好,小爪子現在算比較給力了,寫得端正。小孩子寫字么,就不要強求了,總的來說還看得過去。但是,正式上學就意味着得會寫自己的名字。
這就比較強人所難了,大姐名淑嫻,呃,這不是重點,但是她好幾歲了,身體也比較大了,控制能力要好些,寫起自己的名字來有模有樣。姚婧雖然比同齡人強些,終歸強不過硬件限制,悲劇地把寸大的米字框塗了個滿滿當當。要是別的複雜的字,也就先放下了,但是名字不能不會寫。
更倒霉的是,她倆的名字不是先生教的——姑娘家的名字嚴禁外泄——而是讓倆哥哥教。富達禮要求嚴格,慶德各種跳脫討厭刺激人。但是有一點是共同的:必須要寫好。兩人就領了這麼一個任務,理所當然地認真。
這年頭的人忒實在,講究紮實的基本功,功課不會是?讀!抄!一遍不會再來一遍,直到會了為止。字寫不好是?寫!練!十遍不行再來十遍。從前有個賣油的老大爺說:“手熟耳。”寫多了就會了。
姚婧看着小蘿莉淑嫻寫得不錯,未免臉紅,比不過個小丫頭讓她內心無地自容,也咬牙寫。每日除了正常功課就是寫字,寫寫寫!一面寫一面在心裏打稿子,有了揣摩複雜漢字筆劃的底子在,寫起簡單字來更是像樣得多了,也算是意外的收穫。
一天一百遍一天一百遍,從八月寫到十月,除了正常的功課,每天還要這麼寫自己的名字,寫得都覺得這倆字不像是漢字了,總算在大寫薄子上能寫出這倆字兒來了。雖然離娟秀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到底也算工整了。也知道這算是難為她了,為了各種考慮仍讓她練習的兩個哥哥鬆了口氣。
姚婧終於牢牢記住了自己現在的名字——石淑嘉。字字血淚,至死難忘。
————————以後就叫你淑嘉了,我是從善如流給主角改稱呼的分割線————————
十月二十二,淑嘉背完今天的一小段《論語》又寫完了字,去正房吃晚飯。她和大姐淑嫻上學的地方是在外面院子裏,早起吃完飯去上學,學完了回來,年紀小,又是女孩子,只用學半天。
到了正房,青兒和阿福又在翻騰西魯特氏的行頭了,從朝冠到朝靴。淑嫻淑嘉請過安,告了坐。西魯特氏笑道:“都過來了?”又問淑嫻:“今兒過得可好?先生說你的功課如何?你妹妹有沒有淘氣?”淑嫻起身答道:“先生說我的功課還過得去,妹妹一向很好的。”
西魯特氏道:“這倒罷了,原不指望你們做女狀元的。聽你嬤嬤說你近來夜裏也要做針線?你還小,夜裏燈火不亮堂,久了傷眼睛。你還小,不知道厲害,這會子壞了眼睛,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又吩咐淑嫻的嬤嬤:“以後晚上不許姑娘做針線了,她小不懂事兒,你們也不懂么?好歹等大些了再做。”
又溫言對淑嫻道:“往後晚上要是沒事兒,早些睡,早上卯正就得起身,晚上睡覺不許晚了酉時,你還小呢。便是睡不着,寫兩頁大字兒也比這個好,不許寫小字兒。”淑嫻應了。
西魯特氏這才轉過頭來說淑嘉:“你今兒怎麼樣啊?晌午的點心好吃不好吃?”又取笑淑嘉寫名字寫了兩個多月,淑嘉臉紅了。被這樣取笑呢……
淑嫻問西魯特氏:“額娘這裏姐姐們收拾衣裳,可是有事要忙?”西魯特氏笑道:“與你們不相干的,我明兒要進宮有事兒。”小孩子問話的時候,大人總是會回答得含含糊糊,總是不肯爽快地把事情說出來。
淑嘉心說,又進宮,這回不知道是什麼事兒呢。猶豫了一下,還是用軟軟的蘿莉音問了出來:“額娘去宮裏做什麼啊?”西魯特氏這回倒答了:“說了你也不知道。”
淑嘉:……說了等於沒有說嘛!
第二天,西魯特氏早早起身穿戴好,坐車去宮裏了。淑嫻淑嘉也起得早,到了這裏沒電視沒電腦,晚上睡得早,早上不用叫就能起很早,淑嫻大一點,六點鐘起床,淑嘉小,被允許多睡半個時辰。然後洗漱穿戴請安——今天西魯特氏有事早出門,沒見着本人,兩人到祖父的屋子外面行禮,與富達禮、慶德打了照面,兩個男孩去上學,兩個女孩兒也吃早點,然後休息一會兒溫習一下功課,吃早飯。
到了課堂,大約九點多,開始上課。到了正午就下課,回來吃點心,有時候會午睡,下午起來寫作業複習,到了點吃晚飯。吃完晚飯也就頂多四五點鐘,時間大把的,可以玩,也可以做別的,然後餓了吃宵夜,消化一下睡覺。
以上就是平常的一天。
今天除了額娘有事,一切如舊。中午兩姐妹回來的時候額娘還沒回,淑嫻就問留守的青兒:“青姐姐,額娘出門的時候說沒說什麼時候回?”青兒欠身道:“太太沒說,只說不會太晚,姑娘們不用掛心。”淑嘉就問:“額娘到底做什麼去了呀?”
青兒彎下身,給淑嘉摘了沾在衣服上的線頭:“今兒宮裏要冊封個嬪呢,聽說是叫德嬪罷?就是去年生了小阿哥的那位貴主兒。宮裏封了主位,咱們太太這樣的命婦要去道賀的。”
淑嘉傻了,原來……我經歷了雍正皇帝出生的時刻而不知道么?清普員們對雍正、老八是非常熱情的,連帶的淑嘉也被普及到了雍正他媽是德妃、老八的媽是良妃,據說德妃偏心十四,老四是被皇后養的所以跟親媽不親經常地沒被外人欺負反而被親媽欺負。
這個大概就是了,一個嘉號只能對應一個人的對?所以德妃和德嬪應該是一個人,唔,妃大概比嬪高?所以稱呼她德妃只是因為以後升職了?大概,是……
確實是的,晚飯前西魯特氏就回來了,換了大衣裳,問了家務,就吩咐擺飯了。帶著兒子女兒一道吃,食不言,吃完了才說話。淑嘉就纏着問今天的事情,西魯特氏拗不過她,又不是隱秘的事情,便說:“確實是德主兒,妃當然比嬪高。唔,這一位生的是……”心裏算了算數學,估計康師傅的兒子生生死死的有點複雜,算了一會兒才說,“四阿哥……”
妹啊!
居然的是他!冷麵王,多少穿越前輩打破腦袋都要搶着當他“唯一心愛的”——小老婆,偶爾也有大老婆,或者乾脆連老婆序列都沒入的外室——的雍親王!甭管一開始個個嘴上說多麼地不想跟阿哥扯上關係,最後十有**還是……扶額,太掉份兒了!只能說,這個世界真是太囧囧有神了!這個奶娃娃知道他三百多年後被YY成神馬樣子么?如果他知道了,那那張被稱為冷峻有型又隱忍的臉,估計從現在開始就該長成個囧字了?
囧四的媽,德嬪娘娘,人稱德主兒、德主子,據目擊者西魯特氏稱:“是個頗有貴氣的人……”說了等於沒有說,她老人家到底長啥樣兒哩!淑嘉沒興趣了,大家說了一會兒話,才各自回房去了。
拜表現出‘早慧’所賜,淑嘉小朋友的申請得到了批准,可以不用躺悠車了,唔,她房裏有床也有炕,天冷,先睡炕。被取笑:“好,你也算長大了,能讀書了,不是小孩子了,去睡炕。春喜、夏喜上夜,每日叫一個嬤嬤在外面的大床上睡着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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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八年,有喜事的不止是終於“轉正”——正式進入主位戰鬥序列——的德嬪。到了十二月,轉正比德嬪早的宜嬪也生了個兒子,這事兒倒是不用命婦們一齊進宮道賀——一是身份不夠,再者以康熙的兒子目前被閻王回收的概率來看,還是觀望一下比較好——只是給大家添個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淑嘉扳着手指頭,據她所知,康師傅家的兒子數量足有十四個,簡直就是帶上了替補的足球隊,所以號稱數字軍團。現在……老四下面是老五,剛剛是個勉強組建的籃球隊還是沒替補的。
唉,唉,數字尚未成軍,師傅仍須努力呀!
隨着又一個皇子的降生,康熙十八年也到了尾聲,總的來說,這一年……除了前線告捷,並不算是什麼好年景。比如,在老五齣生的這個月……太和殿失火了!燒了個一乾二淨,沒半天,整個四九城都知道了==康師傅估計該急病了。
值得大書特書,先乾旱會被求了雨然後又地震的康熙十八年喲,到了冬天,它又旱了,一片雪毛都沒飄下來。京城的人們更加淡定了,旱就旱,等着圍觀皇帝找上帝要雨……咳咳,說錯了,大家怎麼著也是活在京城的,萬歲爺能不管大家么?所以,日子照過好了。
如此淡定,只能說,真不愧是帝都的氣度啊!
這樣淡定的氛圍里,淑嘉踩着乾燥的康熙十八年冬天,邁進了康熙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