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煙是苦的。
夢裏，有美景佳肴，有煙花，有歡聲笑語。
當最後倒計時，那一枚煙花在天際炸開，炫彩奪目之時，伴隨而來的就是劇烈的疼痛，彷彿真的有一顆煙花在腦海里炸開一樣。
疼痛與不舍中，方哲蘇醒了過來，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從美夢中被拉回到了現實，還有那麼一絲的患得患失。
方哲其實也知道那是一個夢，只是他不舍的蘇醒。
揉了揉眉心，打量了一下四周，毫無疑問，這是在病房裏，方哲從現實到精神世界，精神世界變換到夢裏，一時間天旋地轉，他分不清楚此時究竟還是不是身處於現實之中。
“有人嗎。”
扯着乾澀沙啞的嗓子喊了一句，門很快被打開了，一個陌生的臉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進來的女護士似乎有些拘謹，也很年輕，她好像守在門外已經很久了，最起碼方哲從蘇醒就留意到她在門外徘徊不定的身影。
“你好，你醒了啊，我是咱們部門的實習人員，我姓蘇。”
女護士刻意壓低了嗓音，並且在說話的時候還疑神疑鬼的看着門口，這讓方哲有些哭笑不得，彷彿是在做什麼秘密組織的接頭。
“有水嗎？”
方哲輕聲詢問，女護士愣了一小下，馬上反應過來，連忙出去拿水去了。
趁着這個間隙，方哲起身穿好了鞋子，靜靜坐在床尾等候。
門開了又關，女護士捧着一杯冒着熱氣的一次性紙杯小心翼翼遞了過來。
“小心點，有些燙。”
“謝謝。”
簡短而陌生的交談，讓氣氛有些凝固。
“那個，我是鄭搜查官安排在這裏專門照顧你的，這間醫院並不是完全對我們部門的人員開放，還屬於公眾的。”
女護士很想打破尷尬的局面，率先開口了，因為在她心目中，眼前的年輕男子一直是陰影里的英雄，無論是他，還是那位長相特別帥氣的鄭搜查官，他們都是默默無聞守護着海西城安危的英雄。
所以她在說話的時候，眼睛裏一直閃耀着星星，充滿了敬佩與憧憬。
當然，這些小心思方哲並不知道，他只是在一點一點抿着熱水，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這位護士。
他只是想着，異常犯罪處理局有專門針對他們這群人開設的特殊醫院，這種特殊醫院大部分都是由精神研究中心開設的，像緣時銘在鯉城市第五醫院裏擔任的就是主任醫師的職位。
但鄭思明把他安排在這，又是為什麼。
於是方哲默默放下水杯，輕聲道：“一般我們這種特殊人員都會被安排到第五醫院裏，為什麼鄭搜查官把我放在了這裏？”
被方哲這麼一注視，女護士微微移開了目光：“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聽同事說，第五醫院好像沒位置了，突然就很忙，我還是被調派過來的，你知道，我是實習的。。。”
方哲皺眉，趕忙詢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女護士搖了搖頭：“我不清楚，我的職位了解不到那麼多。”說完，許是想要安慰一下對方，她又趕忙說道：“不過有你們一直守護着海西城，應該也沒什麼大事，如果真的那麼嚴重的話，我們也沒辦法這樣聊天不是嘛。”
方哲起身，將水杯遞還給了對方：“辛苦你了，再見。”
。。。。。。
郊區，墓園。
快正午了，鯉城市還瀰漫著淡淡的霧氣，墓園隱藏在其中，灰色調顯得有些詭異。
迷迷濛蒙間，隱約可以看到許多黑色的人頭，零零散散。
有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壯漢，捧着一個小木盒子，在旁人的扶持下，哀嚎着從殯儀館內走出。
“你說，那麼大一個人，怎麼最後就變成這麼小一個盒子呢？”
肖恩捧着木盒的手顫抖不已，最後崩潰到坐在地上大哭，一旁扶着的白粽有些措手不及，任由他如同孩童一般，席地大哭。
跟在後面一直沉默不語，同樣黑色正裝出席，就連臉上的眼罩也替換成黑色的“酒鬼”常裳飲了一口酒後，厲聲怒斥：“肖恩，趕緊起來，像什麼話！別把他的盒子摔了！”
肖恩仰頭，哭中帶着苦澀的笑，乾嚎道：“盒子？什麼盒子？鐵子啊，盒子裏有啥啊？一塊破布啊！老楊他勤勤懇懇為了狗娘的處理局這麼久，殺千刀的，精神研究中心竟然還要拿他的屍體去做研究，都不讓人安心走了，這他媽的像話嗎？啊？老常你說，這他嗎像話嗎？老楊他，他都這麼慘了！”
“而且不是都說海西城分局最護短了嘛，最有人情味了嘛，他嗎的人呢，人呢！狗娘養的，一個人影都沒見着！”
聽着肖恩如撒潑般的哀嚎，常裳鐵青個臉，持起手中酒壺就往嘴裏灌。
瞧着這荒唐的一幕，底下圍觀的人七言八嘴小聲議論了起來。
“誒你說是啊，這往常海西城分局一個比一個護犢子，怎麼他們的隊長追悼會，一個人都沒來參加？”
“呵，都是失控者，哪來那麼多人情世故，人死了就是茶涼咯。”
“你可別這麼說，我聽說他們都殺瘋了，鯉城第五醫院都塞滿了重傷被收容的失控者，聽說就連楊局長都親自下場了。”
“真的假的？楊淦局長可不是失控者啊，就是一個普通人，你這消息有點離譜吧。”
“你們還有閑工夫操心這麼多？這短短時間內，處理局就損失了兩個最強的戰力，往後咱們的腦袋都要別在褲腰帶上咯。”
“笑死，咱們啥時候腦袋沒別在褲腰帶上？別忘了，參加完這個葬禮，咱們還要去總部開會，上頭要發起反擊了。”
“怕啥，來一個老子殺一雙，咱才不孬在這破盒子裏！”
“砰！”
聽着嘈雜的各種聲音，常裳直接將手中的鐵質酒壺狠狠摔在了地上，整個墓園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天，身為海西城分局局長的楊淦，以普通人的身軀，單槍匹馬擊殺三名C級失控者，成功收容數名D級失控者，以斷一臂的代價，毀了三個屬於美食俱樂部的分銷站點；
這天，張洵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楊海鑫的辦公室里，動用自己的能力，結合各種情報資料，搜查到了海西城裏被破曉組織埋藏下來的“釘子”，並且指揮着陳傑龍、鄭思明、鄭錫堅三人，將這些人全部收容；
他們用着屬於自己的方式，來緬懷一直默默在背後守護着他們，讓他們心安的大隊長。
這天，方哲買了人生中第一件很體面的黑色西裝，捧着一束白菊，蹲在了自家樓下那個拐角，也就是最後見到楊海鑫，與他分別的地方，待了很久。
他從不抽煙，卻買了一包香煙，抽了人生中的第一根。
苦澀的煙味嗆得他咳嗽，得知楊海鑫死亡的消息，他沒有流淚，哪怕到剛剛前一秒，他依舊感受不到悲傷。
可就在現在，煙嗆得他難受，卻也讓他忍不住情緒崩潰，淚流滿面。
因為這一刻，他真的好想好想和楊海鑫分享抽這根煙的感受，他很想問煙為什麼這麼苦，這麼嗆人，他還一直抽着。
他若在的話，可以分他一根，兩個人一起抽，然後聽着他肆意的嘲笑吧？
同樣是這一天，異常犯罪處理局總部針對楊海鑫殉職的事件，決定向“那家醫院”發起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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