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鬧第四卷:京城浪子 58、小少爺的智慧

驢鬧第四卷:京城浪子 58、小少爺的智慧

親人用之叫智慧,敵手用之叫奸詐;順我者愚蠢是智慧,逆我者智慧是傻瓜;有人智慧是造假,有人智慧是裝啞;老實是愚蠢的常用語,狡猾是智慧的代名詞……中國人的智慧對智慧有多種不同的用法。

玩是孩子的天性,但他與社會生活緊密聯繫着。

農民的孩子從小便會玩泥巴,把豆豆埋在土裏等待發芽,嚮往着通過勞動得到果實;貧窮的孩子總是喜歡“蒸饃饃”,“做飯飯”,幻想着心中的美餐變為真實;工匠的孩子早早就愛好“蓋房”、“搭橋”,以顯示自己的創造能力;戰士的孩子從小就模仿父輩舞弄刀槍,憧憬着上戰場衝鋒殺敵——他們耳濡目染,模仿着大人的活動,也寄託着心中模模糊糊的願景和理想。

趙匡胤是高官之家,見多的是磕頭下跪,是送禮者對他和父母諂媚的笑,是父母居高臨下對下人的訓斥和吆喝,也便自小喜歡父親的官衣官帽,知道那是權力的象徵。在他小小的心靈中,他已經模模糊糊地認識到,當官最高貴,當官就有權力,權力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東西。

他常向同齡的孩子們誇耀:“我爹是大官,是經常見萬歲爺的;我爹當差的地方是宮殿,官小了是不能進去的。誰誰誰的爹又給我爹送了什麼什麼東西,誰誰誰的爹又給我爹磕頭下跪!我爹又把誰誰誰的爹罵了一頓——”

那些他父親下級的孩子稍違他意,他便會罵:“草你那,你爹都受我爹管,你還敢在老子面前犟嘴!”

據野史歌頌趙匡胤志向遠大、生非凡人的記載,趙匡胤從小愛做當大官排座次的遊戲,喜歡讓那些他父親下級的孩子對他像他們老子跪拜他老子一樣對他磕頭。

剛剛五歲,他便能分清大人的地位高低,官職大小,總是對那些孩子們區別對待。在遊戲中,他常常坐在高高的桌子上,讓那些父親下級的孩子和平民的孩子或站或坐或蹲或趴,以顯示他高貴的地位。有時候他以竹桿當馬,手揮樹棍當劍,指揮那些孩子們衝殺,誰稍遲慢,他便肆意抽打,以示“官”威。

從兒時開始,強權和專制已經注入趙匡胤的血液,並且越注越多,沖淡着天真幼稚,沖淡着質樸純潔!

趙匡胤六歲那年的一天,他父親的部下親兵軍頭董宗本前來送禮,特意帶着八歲的兒子董遵誨來與趙匡胤認識。

利用孩子為大人拉關係,是關係學中的一種常用有效方式。

董遵誨從出生那天開始,便成了父親手中對外交際的工具。父親抱着他,向來看望他的叔叔、阿姨不停地推銷着,給他認了一大群“乾爹”、“乾媽”。他滿月的時候,父母大擺宴席,用祝賀他的名義請遍了全城能請到的體面人物。他長大一點,父母便經常帶着他,讓他以看望“乾爹”、“乾媽”的名義,替他們進行那不可告人的、極其微妙的禮尚往來。父母的真實意圖,小小的董遵誨當然不會知道。他很乖,只知道聽爹的話,甜甜地向那些他並不是很喜歡的人們叫“乾爹”、“乾媽”,按父母的旨意為那些人們磕頭、鞠躬、背詩、耍拳、唱歌,為父母創造良好的外交氣氛,以解決官場中難免的尷尬和不好緩和的矛盾。

趙匡胤是董宗本上司趙弘殷的寶貝兒子,讓自己的兒子討好趙匡胤便能哄得趙弘殷的高興,董宗本當然十分重視。

董遵誨本來很乖,因經常同父親串門外交,禮儀方面也很熟悉,董宗本還不放心,臨出發前又特別交代說:“見老爺磕頭時屁股要蹶高,頭要觸地,老爺沒讓起來不能起來;老爺對我們賜座我坐你也不能坐,要叉手低頭站在我身邊。匡胤少爺如果在場,你要上前拜見。他雖然比你年齡小,但他爹是我上司,他也算是你的上司。你磕了頭,他讓你起來,你再起來;他若不吭,你不要動,待他離開,你再起身。然後,你把給他準備的禮物奉上,記住要雙手捧着,彎腰躬身,舉到額前;不能過高,也不能過低。他若約你玩,你要高興答應,但要記住請示老爺,得到允許,方可與他到一邊去玩——”

董宗本對兒子交代了許多,連與趙匡胤怎麼說怎麼玩都設計了許多細節,可就是沒有想到趙匡胤的古怪性格。

董遵誨進入趙府,小大人似的見人問好,逢人作揖,對主人更是磕頭頭觸地,說話甜蜜蜜,趙弘殷及夫人杜氏當然要“真聽話”、“真乖”、“小大人似的”,給誇獎幾句。

客人帶孩子來拜,主人誇獎孩子,這是一般的客套,趙匡胤在一邊聽着卻很不樂意:“我草,哪來個二貨,充得大學長似的!瞧他那熊樣,在學校也是先生的跟屁蟲!我得和他打一架,看看他孫子有什麼本事!”

趙匡胤嫉恨董遵誨賣乖,待董遵誨同他到一邊玩耍,他便提出與董遵誨打一架比比高低。

“乖兒子,小大人,敢和我打一架試試嗎?”說著拳頭便掄了過去。

趙匡胤的爹是自己爹的上級,這架是打不得的,何況自己是客人,懂事的董遵誨轉身跑開,趙匡胤便追着不依。

董宗本聞訊跑出來,抓住兒子,訓道:“我在家是怎麼教你的,叫你來是讓你討小少爺喜歡的,你竟然敢惹他不高興?去,向小少爺陪禮道歉!”

董遵誨可憐巴巴地說:“爹,他打我!”

上司的高興就是自己的高興,上司的滿意就是自己的滿意,一切以上司的好惡為宗旨,這是下屬必須時刻牢記在心中的潛規則。

董宗本想着趙匡胤不過一個六歲的娃娃,小拳頭沒有多大力氣,讓打幾拳,沒有什麼了不起;就是被摔倒在地上,也不過一屁股灰,衣服弄髒,回去洗洗就可以了;有什麼比哄趙匡胤高興從而討好他爹這個頂頭上司的事情更大呢?

他對兒子瞪眼訓道:“小少爺想打你是願意和你玩,別的孩子想挨還不得挨呢!去,讓他打你幾下,他打高興了自然就喜歡你了!”

董遵誨不敢違抗父親,只得慢騰騰地走到趙匡胤身邊,讓趙匡胤打他。他想着打幾下不會太疼,也就沒有在意。那知趙匡胤小胳膊向他額頭一掄,他當即頭破血流,兩眼一黑便暈了過去。

趙匡胤平時打丫環、僕人打慣了,從來沒有誰敢跑着不讓打的。他見董遵誨跑開不讓打,心中便更加生氣,趁大人不注意找了一塊小石頭攥在了手中。他雖說力氣不是很大,但石頭有稜角,且比董遵誨的額頭硬度高得多,當然一下子便破了皮,動了骨。

董遵誨倒在了地上,董宗本還在不住口地訓斥:“看你那孬孫勁,少爺還沒打過癮,你怎麼就躺下了呢?”

還是丫環們看見董遵誨額頭上流了血,驚叫起來,董宗本方才把兒子抱起來,到藥鋪進行了包紮。

面對如此惡果,趙弘殷還是笑嘻嘻的:“這小王八羔子,腦瓜子還真好使,小小年紀就知道石塊比頭硬,還真不能小看呢!”

杜氏表面上生氣,實際上內心也是美滋滋的:“這個孽子,六歲的小人就把人家八歲的孩子打傷,還真有些力氣呢!還知道耍心眼呢!不過出手太狠了,得管教管教呢!”

她嘴上說管教,卻抱着趙匡胤親個不夠。

趙匡胤受到父母縱容,脾氣越來越大,手腳越來越狂,曾多次把比他大幾歲的孩子打得鼻青臉腫,用小木棍把丫環、僕人身上、臉上戳得鮮血淋漓。

趙匡胤越狂,趙弘殷越喜歡。他覺得,人善多人欺,馬善多人騎,亂世之中有些霸氣,才能夠建功立業,出人頭地。

為了讓趙匡胤能有大出息,趙弘殷精心選了一個教書先生,把趙匡胤送進了學館。

教書先生姓陳,四十多歲,骨瘦如柴,一撮山羊鬍須稀稀拉拉,好像鹽鹼地上半枯的荒草,已經青中泛黃,一看就是個典型的酸腐窮困的教書匠。

“最可悲的是教書匠,命苦作何商?

既不肯調詞架訟,又不會說地說房,

更不能爭行奪市把光棍創,只好把館商量。

大館六十金,小館三十兩,

不夠吃飯,只夠吃糠,半飢半飽度時光。

家有三石糧,不作孩兒王,

如蟲進羅網,如驢在磨房;

偶然有點事,人說工不長。

學生不用心,就與教書先生來算賬。

幾個銅錢事,一年一更章,

一交冬至把心慌,定了館方才坦蕩蕩。

如何是長方?如何是長方?”

陳先生雖說像《教書匠》歌中所吟那樣窮困潦倒,卻十分敬業,對學生要求很嚴,在洛陽城中很有名氣。但趙匡胤浪蕩慣了,入學第一天便把他氣得差一點背過氣去。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酸儒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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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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