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大覺寺血案
這其中有些和尚明顯是有修行在身,危急時刻還能放出種種佛光法器與之相抗衡,誰料到賊人的神通卻更為強大,大力打壓之下非但佛光盡歿,就連在半空中的大和尚們也被瞬間切碎,一時之間就好似是從天上落下一陣腥風血雨,散碎的屍塊和臟器灑落一地,直把此處變成了人間地獄一般!
其餘未成學的神通、入得法門的尋常和尚更是不能幸免於難,自有賊人們對他們施以辣手,或是利器加身,或是神通砸頂,一瞬間絕望的哭嚎聲和臨死前的誦佛聲交織成一片,任誰見了難免掩面低頭,不忍再看這副慘狀。
這,便是小和尚的心魔!
他雖然沒有《大威德明王伏魔圖》這般的寶物相輔助,但這幅人間地獄一般的經歷一直刻印在他心頭,從而催生出這麼一尊可怖的修羅。
心頭血,一世仇,不可忘。
對他而言,這段仇恨的沉重,使得其威力並不下於一般的法器。
餘慶仗着伏魔圖的厲害還能與之周旋抗衡,但這過程中卻是苦了周遭無辜的學子們。
這些學子當中,心性堅毅之輩倒也還好,但其中也少不了不諳世事的尋常書生,尤其是這裏有還有一些才十幾歲出頭年紀的學子。
君子遠庖廚,莫說是殺人,就是留血的場面也不曾見過幾回,哪裏曾見過如煉獄一般的慘狀?尤其是見到碎屍和內臟從天而降的場面,不少人當場就吐了出來。
稍不留神,就被濃煙當中的地獄景象勾住了心神,表情也跟着猙獰起來,兩眼通紅氣喘如牛,險些也被帶入了魔道。
“止!諸惡莫作,諸邪莫侵!爾等還不快快醒來,更待何時?”
危機時刻,還是戴先生及時出手,第一時間就放出腦後那尊父子相,將承載了他一身浩然正氣的戒尺高高落下,拍散了陣陣迷霧。
眾人只覺得腦海中頓時像是下了一場瓢潑大雨,霎時間無論是多少雜念幻想,全都被這場大雨一洗而空,再也不復先前的勾魂奪魄。
眾人紛紛醒悟過來,回頭再看眼前的諸般慘象,頓時心有餘悸,立刻後退開來閉目養神,再不敢隨意直視。
只是這畢竟只是治標不能治本。
只要修念小和尚的修羅還在,魔音魔相就不會停止,整個學院的淪陷也是遲早的事情。
地面上濃煙瀰漫哀嚎陣陣,殺戮罪惡浮沉滿地,冤屈業火直衝雲霄;
天空中大威德明王見不得邪魔橫行,故而幾乎是自發地怒目而視,佛光寶氣直指邪魔凶頑,但卻只有鎮壓之力,毫無滅絕之法。
餘慶和小和尚算是僵持在了原地,二人旗鼓相當,一時間竟分不出誰勝誰負。
戴先生皺着眉頭望向修念小和尚,他現在兩眼通紅邪念纏身,再這麼堅持下去只怕他遲早會業火焚身,受魔念引誘以身飼魔,到時候他頭頂的這座修羅必定會當場吞噬他的肉身,可就不再僅僅是神通而已,從而變成真正的修羅降世!
事情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恐怕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事已至此,戴先生只得孤身入內,夫子像不偏不倚,橫在修羅與明王之間。
相比於面無可憎的修羅魔軀,和寶相莊嚴的明王法相,夫子像以區區血肉之軀夾在當中,實在是相形見絀,被襯托得格外渺小。
一邊是魔氣滔天,一邊是佛光普照,小小夫子像乍一入場根本毫無波瀾,但卻十分巧妙地將二者分割了開來。
恰如陰陽太極魚之間那道微妙的曲線,雖然看起來毫不起眼,但卻是天與地、陰與陽、正與邪、魔與佛之間牢不可破的分界線。
“噫!寧靜至篤,守正持中!”
夫子像雙手一揮,長袖褪到手肘,忽然間左右開弓,兩手各自朝虛空掃出個巴掌,竟隔空揮在了修羅和明王的臉上,發出兩聲清脆的響聲。
剎那間風雲變幻局勢倒卷,佛光、魔光隨風而逝,種種異象消散殆盡,明王修羅直接化為烏有,還了天地一片天朗氣清。
只這一巴掌,佛魔盡消,只有道理長存於天地之間,護佑芸芸眾生。
“書院之中不得喧嘩,你們兩個人,先下去反省反省。”
餘慶和修念小和尚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身的能耐就已經被戴先生連消帶打個乾淨,隨後更是連人一起被轟了出去。
餘慶表情倒是還好,一回生兩回熟,昨天已經是挨過一回打的人了,也不至於大驚小怪。
而修念小和尚剛才卻是魔性大發,真正是動了殺心的;此時雖然眼中的紅光散去,可恨意卻沒有半點減少,看樣子仍舊是不肯罷休。
“住手!”
一聲大喝,張師古急匆匆從講台上走下,趕上了被驅逐的兩人。
“戴先生剛才的話你們真是當了耳旁風不成,難道非要被徹底地趕下山去,才肯罷休?”
張師古一直是跟在戴先生身旁,不曾輕易言語,此時忽然抽身走來,必定是受了戴先生的指示,前來調停二人之間的矛盾。
餘慶自己還覺得委屈,他可是半點沒有招惹對方,明明是對方自己突然就下了死手,這難道也要怪自己?
“戴先生忙着講學沒空過來,所以托我給你們兩個帶句話……”
張師古說到這裏忽然收了聲,用只有三人之間才能聽得清的音量說道:
“他說,‘給你們兩個臉了是不是?請你們來聽課,你們卻來我的砸場子,信不信等會兒把你們吊起來打’?”
戴先生言簡意賅,語意直白淺顯,二人一聽就懂,一聽就乖。
戴先生之名非同小可,因此就連一臉凶戾非要置餘慶於死地的小和尚聽了這聲警告,都不敢繼續放肆,只得恨恨地收了手。
張師古回頭看了一眼山腰,戴先生講學的聲音已經再度響起,書院之中已然是恢復了先前的寧靜,繼續在講先前的佛道之亂,就好像餘慶、小和尚今天根本沒來過似的。
事態已經被戴先生平息,張師古拉着餘慶兩人朝下頭走去,邊走一邊說和道:
“你們倆人究竟是有什麼不對付的地方,怎麼忽然就要見個你死我活?”
小和尚猶豫片刻,最後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奪寶之恨,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那你倒是先具體說說看!如果真有冤讎,戴先生自然會主持公道;但像你這般問都不問直接動手,倘若要是錯殺的人,這又算是誰的?我看你日後魂歸地府,還有何面目見地藏王菩薩。”
“如若能報的大仇,小僧不惜下阿鼻地獄!”
修念小和尚苦大仇深,將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
原來修念小和尚並非是此地人士,他甚至不是北方本地的人,而是關內有名的佛門古剎——大覺寺的弟子。
普天之下,若論聲名,大覺寺自然不能算是最富盛名的佛門聖地,但在關內也算是小有名氣,在當地更是香火鼎盛,信徒眾多。
而與其他寺院不同的是,大覺寺向來是以武風昌盛而聞名於世,相比於尋常寺廟以講經論法為重的風氣來說,大覺寺更注重僧人的神通修行雷霆手段,因此寺內也長期供奉着一批手段高強的武僧。
正是因為寺廟武德昌盛,大覺寺周遭莫說是有名強盜土匪、妖魔鬼怪,就是尋常的大小禍害,都已在百年前就早被一掃而空。同時也正是因為常年護着這一方水土的安寧,所以大覺寺才能在遠近數百里之地立下不小的名頭。
但就在大概百年之間,大覺寺卻忽然遭遇了一場不亞於滅頂之災的禍事。
原來,大覺寺之所以如此崇尚武風,原因就在於大覺寺開宗立派的祖師,自稱是大威德明王的佛法傳人。在佛門之中,明王以嫉惡如仇著稱,以斬妖除魔的雷霆手段聞名,大覺寺既然傳的是這一脈的佛法,自然也就更是黑白分明,崇尚對邪魔外道及時施以雷霆手段打殺。
而大覺寺的立身之本,就在於其中一幅世代相傳、據傳說是從靈山之上流傳下來的《大威德明王伏魔圖》。
此前數百年前,大覺寺的諸多高僧不斷觀摩這副寶圖,從中領悟佛法神通,這才使得寺廟信仰如此強盛。
但就在百年之前,一向守衛森嚴的暴徒卻在一夜之間不知被誰盜走,此後便無影無蹤再也無計可尋。
這張寶圖是大覺寺佛法的淵源,是寺內種種神通、功法傳承精進的源頭,這一失落立刻就讓大覺寺成了無根之木。
而失去了寶圖的大覺寺也因此日漸走向衰弱,弟子們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只剩下修念小和尚憑着過人的天資,於同輩之中一枝獨秀。
大覺寺呈現出頹廢之相,這事情能瞞得一時,卻瞞不過一世;很快,從前那些被大覺寺鎮壓的匪徒和妖人聞風而來,於大概十年前一夜突襲,血洗了整座大覺寺!
修念小和尚恐怕這一輩子,都忘不掉當天親眼所見的景象。
修念小和尚彼時修為尚淺,寺中的大師傅們又將他視為未來的希望,因此因此護着他逃出了升天,但那一夜他親眼所見所聞的悲慘景象,卻從此牢牢的刻印在了他的心中,從而埋下了仇恨的禍根,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仇恨生根發芽,此後逐漸養成了心魔。
這幾年他開始行走天下,一方面是希望能夠在旅途中突破佛法解開心魔精進修為,另一方面也仍舊是想找到鎮寺之寶《大威德明王伏魔圖》的蹤跡,報仇雪恨,從而重振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