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血濺蝴蝶樓
1.新婚血案
臨河城西十字街西北角有一個蝶形的三層樓小別墅。主人叫劉福滿,生得牛高馬大,現年五十四歲,是臨河市首屈一指的房地產民營企業家,現任臨河市政協副主席、臨河市人大委員。劉福滿雖然年過半百,但還是春心不衰,一周前,他一紙訴狀遞到法院,將與他創業打拚了半輩子的糟糠之妻牛臘梅離掉婚,連同獨生兒子劉二愣一家三口人,都推出蝴蝶樓,給了一筆錢,趕到臨河城西郊劉家堡的老家。再有二十天就是十月國慶節了,劉福滿卻急不可耐,今天,他在蝴蝶樓張燈結綵大宴賓客,和二十五歲的臨河日報女記者,臨河市首屈一指的大美女陳麗麗結婚。
富人的婚禮果真熱鬧非凡。佔地一畝半的大院和總面積三千多平方米的三層樓房裏都擺滿了座不虛空的八仙桌。賓客非貴即榮,臨河市朝野的達官顯貴、商賈名流大多都來捧場。
宴會正進行到熱鬧處,突見潑辣幹練的牛臘梅手拿一根齊眉的白蠟棍,棍頭上各挑着一長串鞭炮,虎頭愣腦的劉二愣一手拿一個給死人送葬的大白花圈,二人怒氣沖沖地進了院門。牛臘梅抬頭正好看見高大健朗的劉福滿正在二樓上和嬌小美麗的新娘子陳麗麗在跟客人說話,就扯開高門大嗓吼叫起來:“劉福滿,老妻牛臘梅和兒子劉二愣給你道喜來啦!各位貴賓們好啊!大家知道,我牛臘梅十八歲嫁給劉福滿時,他劉福滿窮得三間土房天上下大雨,屋裏下小雨,一塊土炕上只有一條爛羊毛氈和補了三百六十個九色布釘的羊毛被子......是我與他同甘共苦,從養豬養羊起步,積攢資金、尋找工程......滾雪球滾出了今天的宏達建築公司。好啊,如今有了錢,當上了官,他劉福滿忘恩負義、過河拆橋,買通了法院,一紙訴狀說他再不愛我了,就把我從蝴蝶樓趕到了劉家堡。各位貴賓,他劉福滿無情,但我牛臘梅可不能無義啊!我母子倆今天特備薄禮,來給劉董事長、劉主席、劉委員道喜來啦!我們祝劉董事長、劉主席、劉委員和他的新婚夫人惡得惡報、短命不得好死!......”
劉二愣也扯開高門大嗓吼叫起來:“陳麗麗,你這個不要臉的臭婊子、狐狸精,你破壞了我們家庭,我遲早非殺了你不可!......”
陳麗麗一看樓下牛臘梅、劉二愣母子的那架勢,嚇得一溜煙鑽進屋內藏了起來。
“你這個不孝的逆子!”劉福滿一看連兒子都鬧上門了,氣得臉紅脖子粗,一把抓起走廊里的拖把,氣急敗壞地追下樓來,對準劉二愣,劈頭蓋腦地就是一拖,“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愣豬,連你也來砸老子的場子,老子沒你這個兒子,老子打死你......”
愣頭青劉二愣被劉福滿惹急了,他一把抓住劉福滿手中的拖把,和劉福滿扭打着,也破口大罵起來:“”劉福滿,你無情,我也無義。我不人你這個陳世美爹,你憑什麼打我?你把那麼多的錢財都留給那臭狐狸精,我殺了你這個陳世美!......”
“你敢打我兒子,老娘和你拼了!兒子,打死這沒臉沒良心的陳世美!”牛臘梅不甘落後從後面撲上去,抱住劉福滿,母子二人前後夾攻起劉福滿來。
劉福滿的一夥幫辦喜宴的手下人看劉福滿要吃虧,慌忙上前,將胡罵亂咬的劉二愣和牛臘梅抓住,推拉出了院門,守在院門口不讓劉二愣和牛臘梅進院。不大一陣子,劉福滿打電話把派出所警察叫來。劉二愣和牛臘梅架不住警察的規勸開導和威脅,在院門外又罵了半個多小時,才疲憊地回劉家堡去了。
牛臘梅母子這一鬧,一些知趣識理的客人們都悄悄溜了。剩下捧場的,基本上是一些跟着權勢吃飯的馬屁精們了。日沒落,宴會就散了。
劉福滿窩了一肚子的氣,喝酒喝得太多,客人們走了,他也醉了,躺在二樓廂房裏睡著了。
客人們走後,陳麗麗才走出新房,下樓幫着女傭王媽和幾個男幫工收拾殘桌剩菜,打掃衛生。天黑打掃完衛生,上好院門,勞累了一天,王媽到底層樓梯口自己房中睡了。陳麗麗將劉福滿扶到新房,脫了劉福滿的外衣外褲,穿着內衣內褲,蓋上新被子,在床內進入了夢鄉。陳麗麗穿着睡衣,自蓋了一床毛絨被,在床外陪劉福滿睡下......一彎清冷的寒月掛在蝴蝶樓西邊院牆內的蘋果樹上,秋風吹得薄霧淡雲彙集成了濃重的雲層,將銀色的殘月掩藏了起來。天地間馬上變成一片朦朧的夢境。
古老而有年輕的臨河城在午夜的黑暗中安睡。
美麗的蝴蝶樓在婆娑樹蔭的黑暗中沉睡。
“救命啊!......”突然,一連串驚慌的女人慘叫聲從蝴蝶樓上傳出。過了片刻,陳麗麗披頭散髮地跑下二樓樓梯,跌倒在女傭王媽門外,不停地喊叫,“救,救命啊!王媽......快來人哪!......”
和衣而睡的王媽從夢中驚起,翻身開門拉亮門外走廊里的照明燈細看,只見陳麗麗披頭散髮,只穿一身血紅色的睡衣,左肩臂朝前血污一大片,開了道血口子,肌肉反開一寸多,跑丟了托鞋,赤腳倒地,不停地在喊:“快!快!快給110打電話,老劉被二愣殺死了!......”
王媽嚇得渾身篩着糠,忙進屋撥通了110的電話:“......喂,我是臨河市城關區西關十字”和平路31號蝴蝶樓。我是劉主席的女傭王玉香。我們的劉主席被人殺了,劉夫人陳記者被人刺傷了......”
馬上,一連串刺耳的警笛聲劃破了暮夜的寂靜。
2.金鉤釣魚
這天晚上,和平路派出所的值班幹警是老乾警朱誠和年輕幹警徐宗盛、齊小磊。白天,朱誠三人也收到劉福滿請貼邀請,參加了蝴蝶樓的婚宴。朱誠接到王媽從蝴蝶樓打來的電話,聽說劉福滿被人殺了,聯想到白天牛臘梅、劉二愣母子大鬧蝴蝶樓婚宴的情景,吃驚不小,忙給市刑警隊打電話彙報,叫他們馬上派刑偵人員,在案發後的第一時間到現場來收取證據,他馬上去保護現場。說完,他擱下電話,叫值班司機開上警車,警笛長鳴着,和徐宗盛、齊小磊直奔蝴蝶樓。
派出所的警車到蝴蝶樓院門外,王媽早已打開了院門。朱誠三人跑進院,一看陳麗麗左肩臂血污一大片,被王媽扶到底樓她的床上在發抖,三人忙攙扶着陳麗麗出了院門上了警車,朱誠叫徐宗盛和司機把陳麗麗送到市醫院去搶救治療,叫齊小磊守在底層樓道口,阻攔閑雜人員上樓,他一人跑上二樓,到劉福滿的新房。明亮的燈光下細看,只見劉福滿穿着內衣內褲,仰躺在新婚的大床上,眉心、頸咽部各刺了數刀,血肉模糊,心窩口開了三四公分長的一個血口子,血污一灘。劉福滿雙手緊攥着,瞪着一雙驚恐的牛眼。彩蝶戲牡丹的湖綢大花被被劉福滿用腳蹬到床腳,一條毛絨被落在床沿下。朱誠聽了一下劉福滿的呼吸,顯然已經死了。
顯然,兇手是趁劉福滿在夢中,用四公分多寬、三十多公分長的刀,刺進他心臟。劉福滿臨死時睜眼盯着兇手驚恐非常,手腳亂動,掙扎着要喊,兇手一隻手掐住劉福滿脖頸,另一隻拿刀的手拔出刀來,用刀把在劉福滿頭上臉上亂擊打,不等他心臟停止跳動,就將他擊打得昏死過去......又一陣劃破夜空沉寂的警車警笛聲過後,市刑警隊的警車又停在蝴蝶樓院門外。接着,刑警隊老隊長程述和技術員小周匆匆上了二樓,來到劉福滿新婚房中。程述詳細查了看劉福滿的死相和床上屋裏的現場其它情況,自言自語起來:“作得乾淨利落!”
朱誠冷笑一聲說:“昨天中午,劉福滿的老婆和兒子大鬧婚宴,父子倆對打,兒子揚言要殺了老子,當天夜裏老子還果真被殺了......嘿,嘿嘿......太不可思議了。”
“劉二愣母子大鬧劉福滿婚宴的新聞我也聽到了。”程述邊令小周拍照取證,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劉福滿大瞪着的一對驚恐的牛眼,說:“老朱,你看,劉福滿的眼睛裏不只是恐怖,更多的是震驚。這個震驚告訴我們,這個兇手是他的熟人。他意想不到的人來殺他,他感到震驚!”
朱誠說:“這個我也看出來了。假若我兒子來殺我,我也會驚得如此瞪大眼!......”
程述說:“你那只是邏輯推理。取不到證據,光憑邏輯是上不了法庭的。人家既然是有計劃的預謀,不會給你留下任何證據的。看來光使用搜索證據這個老套套不夠,咱們還是用點別的。這個劉福滿是咱臨河市的財神爺,人命大案咱們誰也拖不起,必須儘快破案。”
朱誠盯着程述,輕輕一笑,問:“大神探,莫非你又有了什麼破案的錦囊妙計?”
程述也笑笑,點點頭,把朱誠和小周拉到一起,在兩人耳邊竊竊低語起來。
程述低語完,朱誠和小周都贊同得不停地點着頭笑了。
三人商量完畢,就用被子將劉福滿屍體包了,小周和朱誠一前一後地抬着,程述在一邊幫扶着,一路小跑出了新房門,向樓下跑去。程述邊跑邊向樓院裏的王媽和警官們大聲喊:“快!快給醫院搶救室打電話,叫他們做好各種搶救準備!老劉的心臟又跳了,老劉又活了!......”
聽說劉福滿又活了,王媽來了精神,忙和齊小磊給市醫院打電話,守候在院裏的其它幾個刑警忙打開刑警隊的警車門,幫着程述三人把劉福滿送上警車。程述安排齊小磊及其餘刑警守護蝴蝶樓現場,不準其它人上樓平破壞刑案現場,他和朱誠送劉福滿去市醫院搶救室......刑警隊的警車又警笛長鳴着,向臨河市中心的臨河市中心醫院跑去。
臨河市中心醫院接到齊小磊的電話,早派人到搶救室所在的住院部大樓下迎接。警車一到,醫護人員們忙抬着擔架出樓,將用被子裹着的劉福滿弄下警車,用擔架抬進搶救室,放到了搶救床上。搶救室里剩下兩個值班護士小趙、小孫和值班醫師馬鳳鳴。程述關鎖了搶救室門,攔住正要用聽診器去聽劉福滿心臟的馬鳳鳴和兩個護士,壓低了聲音說:“他已經死了。華佗在世也來不及了。”
馬鳳鳴瞅了一眼劉福滿半露出被子外的頭和臉眼,嘆口氣,低聲問:“那,那你們把他送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麼?”
“用他做誘餌,來釣兇手。”程述瞅着搶救室套間,低聲說,“把屍體藏在套間。我看老朱和劉福滿年級和身材皮膚都差不多,把劉福滿的內衣褲給老朱換上,拿出你們化妝的本事來,把老朱打扮成劉福滿躺在床上,你們好好的給‘搶救’兩天......放出風去,說劉福滿不久會清醒過來......我敢保證兇手會上鉤的!我是市刑警隊長、公安局副局長程述,我代表市公安局、刑警隊,要求你們三人絕對保守這個秘密,協助我們儘快破了此案。這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我們六人外,再不能告訴其它任何人。誰泄密,就追究誰的法律責任!......”
馬鳳鳴和兩個護士忙不停地點頭。
馬鳳鳴望望劉福滿的屍身膚色和頭臉型,又望望朱誠的身段膚色和頭臉型,會心地一笑,點着頭,說:“放心吧。頭臉胸背用紗布多纏幾道,就是他的老婆來了也認不得!......”
說干就干,六人脫下劉福滿內衣褲,將劉福滿屍體抬進套間陰暗的旮旯里,扯開幾個空藥箱掩蓋好,上面又放了些偽裝的藥箱廢紙,然後將門鎖了。趁兩個護士在套間藏屍,朱誠忙將身上的衣褲脫光,穿上從劉福滿屍體上脫下的短褲,將手槍藏在枕頭下的床褥套下,躺在了搶救床上......
3.撲朔迷離
天終於亮了。
年輕英俊的市刑警隊刑偵科長肖勁帶着刑偵科的三個骨幹來醫院與程述會合。
搶救室里的“手術”還在進行。
程述安排年輕的刑警張輝、嚴彪把守搶救室的門。
搶救室里的工作佈置好后,程述和肖勁、小周去向陳麗麗調查取證。
陳麗麗的傷不重,左前肩肌肉被刀拉開四公分多的一道口子,早已清創縫合包紮好傷口,在劉福滿二號搶救室隔壁的一號搶救室掛吊瓶。她從自己的醫護人員口中早已聽到了新婚丈夫劉福滿沒死,被拉到自己隔壁的二號搶救室正在做手術搶救的消息。當程述和小周來到陳麗麗病床邊時,陳麗麗哭叫着訊問劉福滿的搶救情況,說她的傷不要緊,她要去看劉福滿,要親自護理劉福滿。程述說:搶救還在繼續。據主治醫師馬鳳鳴說,頭上的傷不致命,主要是胸口的刀傷,從心臟右側穿過......造成暫時的心跳停止,經過他在現場的人工呼吸.......心臟又回復跳動......現在正在手術......最多也就是明天,劉福滿一定會脫離生命危險,清醒過來。手術完了,可以讓陳麗麗去看看劉福滿。關於讓陳麗麗去護理,那要等劉福滿徹底脫離生命危險后......對當晚的案發情況,陳麗麗泣不成聲地說:昨天裝了一肚子氣,又加喝酒太多,客人沒走完,劉福滿就醉倒在廂房。她下樓幫王媽幾個打掃完衛生,送走幾個男幫工,看着王媽鎖好了院門,就到二樓,把劉福滿推醒,扶他到新房,脫了外衣褲睡了。她陪着劉福滿,在床的外蓋着毛絨被睡了。白天喝多了茶,大約是夜裏三點多鐘,她肚子有點痛,小便急,醒了,看屋裏有從玻璃窗外照入的朦朧月光,也怕亮燈攪擾了劉福滿睡覺,就沒開屋裏的燈,踏了拖鞋,悄悄出屋,到樓梯口的廁所去大小便。她肚子痛大便不暢,在廁所蹲了大約二十多分鐘,隱隱地聽得新房那邊有響動,想是劉福滿醒來也要上廁所,就搞完衛生,打開廁所門,就見一個壯實漢子穿着一身咖啡色衣褲,渾身是血,右手握着一把血淋淋的殺豬刀,從劉福滿睡的新房那邊跑過來,和她正碰個正着。那蒙面兇手先是一驚,然後舉刀向他胸部由上而下的扎來。她忙關門縮進廁所,被刀只扎傷右前肩。廁所門是暗鎖門,她縮進的同時將門關鎖上,不停地喊叫救命。她聽着兇手推不開廁所門跑了,才開門跑到新房,看劉福滿躺在床上血泊中,象是死了,就又吼叫着跑下了樓......程述問陳麗麗,與兇手對面時,認出兇手了沒有。陳麗麗說,兇手好象是劉福滿的兒子劉二愣。但此時正好月亮鑽進雲層天黑,又加她驚恐慌亂,看得不清,所以也不能肯定就是劉二愣......陳麗麗哭述畢。程述安慰了陳麗麗一陣,出了一號搶救室。肖勁看劉福滿的“手術”還在繼續,就自告奮勇到劉家堡去對劉二愣調查取證。如劉二愣拿不出昨晚三點鐘到四點鐘在劉家堡家中的證據,如從他家中搜出殺人贓證......就立即拘捕他。
程述年級大,確實也累了,就又和小周去蝴蝶樓找王媽取證。王媽說的與陳麗麗說的基本一致。程述他們又到蝴蝶樓後面的小巷察看。小巷都是水泥地,很難留下腳印。小巷靠蝴蝶樓后牆,有一排碗口粗的槐樹。兇手完全能從蝴蝶樓二樓樓梯窗口外的槐樹上攀上跳下蝴蝶樓。靠蝴蝶樓二樓樓梯後窗外的槐樹枝被新折斷了好幾根,顯然,兇手是從這裏攀樹上樓,又跳窗而下逃走的......肖勁和他的三個部下開着警車到刑警隊帶上警犬,來到蝴蝶樓二樓新房現場,讓警犬嗅了流滿劉福滿血污的床,然後來到離市臨河市八九華里路遠的市郊劉家堡村。這時還不到上午九點鐘。劉二愣、牛臘梅、劉二愣的妻子蔡蘭芳、劉二愣三歲的女兒劉錦繡,一家四口人正在農家大院北上房吃羊肉泡饃的早飯。肖勁他們將警車停在劉二愣的家院門外,留下司機在車裏坐着看車,肖勁領着其餘三個部下,東張西望地進了院。
這是一個村西頭緊靠馬路的農家大院。東、北、西三面是鋁合金全封閉式的磚瓦房。院門在西南角,廁所在院內東南角。
肖勁和書記員小許進了北上房。其餘兩個刑警牽着警犬守在院裏。
財大氣粗膽超人。牛臘梅一看警察進院,扮着一副居高臨下的財主婆面孔,坐在上房大牛皮沙發里,面對來到上房門口的肖勁四人,虎着臉說:“是那陳世美派你們來的?想幹啥?”
劉二愣更是不客氣,他擱下剛吃完的湯碗,點了支煙,白了肖勁四人一眼,說:“你們給陳世美跑的什麼腿?陳世美派你們來抓我?來啊,老子奉陪到底!”
“豈敢。”肖勁淡淡一笑,和書記員小許坐進另一個沙發里,盯着劉二愣粗野的眼臉,說,“昨天晚上有件案子把你納入嫌疑對象。你必須如實回答。否則,後果你是知到的!”
劉二愣一驚,傲氣馬上消了一半:“不是晩上,是昨天中午,我打了陳世美,但陳世美也打了我啊!陳世美打人無罪,難道我打陳世美就有罪?”
肖勁擺擺手,說:“別胡扯。我是問你,昨天晚上,午夜三點鐘左右到四點鐘左右,你在哪裏?”
“午夜?”劉二愣,“我在家睡覺。”
肖勁“誰能作證?”
劉二愣驚得瞪大了牛眼:“我的老婆蘭芳啊!”
肖勁:“還有誰能作證?”
劉二愣生氣了:“怎麼,我和老婆睡覺,還要找個證人陪着?”
“在法律上,你老婆是你的利害關係人,不能作證!”肖勁朝劉二愣輕蔑地一笑,站起身來,四人出屋來到院裏。為了防備劉二愣逃跑,肖勁和小許在院裏守着。其餘兩人牽着警犬,開始在各屋裏屋外、院裏院外,四處搜查起來......沒用半個小時,警犬從廁所隔壁的養圈地下刨出一套滿是血污的咖啡色衣褲包着的暫新的殺豬刀來。
劉二愣、牛臘梅、蔡蘭芳三人望着兩個刑警從羊圈裏挖出的血衣褲和血刀,嚇得臉色發白,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是怎麼回事?帶走!”肖勁冷笑着一揮手,四個年輕利索的刑警一擁而上,將劉二愣背銬了,拉出門塞進警車,一路警笛長鳴着,向市刑警隊飛馳而去.......“陳世美,你這個王八蛋買通警察抓我兒子,你不得好死!......”牛臘梅撲倒在院門外。
“陳世美,你買通警察連自己親生兒子也抓,你好狠的心啊!......”蔡蘭芳嚎啕大哭。
“爹爹!......”劉錦繡也嚎啕起來。
4.雲遮霧彰
劉二愣被帶進刑警隊審訊室,面對肖勁等人的審訊,他承認這套咖啡色夾克裝是他的衣褲,好長時間沒穿了,忘了放在哪裏了。但他拒不承認是他埋在羊圈裏的。後來,當肖勁把劉福滿的死告訴他時,他驚得臉色發白,慌亂了一陣,然後眼內流淚,無力地低下了頭,哽噎着說:“他再不好,也是我的親爹。我再混,也不回殺自己親生父親啊!將殺人的刀子衣褲埋在我家羊圈,肯定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
“誰家與你父親有這麼大的仇?你有懷疑對象嗎?有什麼證據嗎?”肖勁冷笑着說,“告訴你:司法辦案,必須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重證據,不重口供,更不能重邏輯推理。只要證據確鑿、充分,你不認罪沒任何關係,我們照常把你當殺人罪犯送上法庭,依法嚴懲!”
“我確實沒殺我爹!......”劉二愣驚慌失措地嚎啕起來。
“你不混,昨天能大鬧蝴蝶樓、能當著那麼多客人的面打罵自己親生父親嗎?”肖勁拍着桌子喝斥起來,“你昨天下午公開揚言要殺了你父親;當晚你父親被殺,你找不出夜裏一直在家睡覺的可信證人及其它證據;第二天早上又在你家羊圈挖出作案的血衣血刀......你說,你不是殺死你父親的殺人罪犯,還有哪個傻瓜相信?證據充分、確鑿,你不爭取坦白從寬不要緊,我們照樣把你送上斷頭台的!......”
殺人鐵案鑄成。劉二愣被關進了刑警隊監牢。
醫院住院部底層里。陳麗麗肩纏紗布,哭喪着臉,心急火燎如熱鍋上的螞蟻,時而坐在二號搶救室門外的長條木椅上,時而起身在走廊里走動。上午十點多鐘,劉福滿的“手術”結束。馬鳳鳴、小趙、小孫這才走出劉福滿的二號搶救室。陳麗麗忙朝馬鳳鳴小跑着迎上去,急切地問:“大夫,我丈夫他怎麼樣?”
馬鳳鳴輕鬆地說:“放心吧,手術很成功,再沒生命危險了。不過現在還在昏迷,意識沒回復。”
“那他何時能清醒過來?”陳麗麗急切地問,“今天晚上能清醒過來嗎?”
馬鳳鳴撓着頭皮思索片刻,點點頭說:“完全能。最遲也超不過明天早晨!”
“謝謝大夫。我要看看我丈夫!”陳麗麗忙轉身向把守二號搶救室門的張輝和嚴彪說,“警察同志,我是劉福滿的妻子陳麗麗,我要看看我丈夫!......”
陳麗麗和刑警隊刑偵科長肖勁同住在臨河市大柳樹巷,二人是從小學到初、高中的青梅竹馬的好同學、好朋友。高中畢業后,肖勁考進北京公安大學,畢業后回原籍分到了刑警隊。陳麗麗考進西北大學新聞系,畢業回原籍分到“臨河日報”當記者。臨河市刑警隊的人幾乎都知道,陳麗麗和肖勁從高中開始就談對象,已經談了十多年了。二人大張旗鼓,計劃在今年十月國慶節結婚。如今房價太高,動輒幾十萬、上百萬,這叫剛參加工作沒幾年的兩個靠工資吃飯的年輕人如何買得起新婚房屋?刑警隊給二人騰了一間十五平方米的單身宿舍。二人都眼看就到了良辰佳日的國慶節,誰也沒有想到,肖麗麗趁採訪明星企業家之機,膀上了劉福滿,讓劉福滿把老妻離掉,將劉二愣*走......然後與劉福滿登記結婚......當上了臨河市首屈一指的老闆娘。如果說劉福滿是陳世美,那麼,陳麗麗就是賽陳世美。很明顯,陳麗麗拋棄肖勁和劉福滿結婚,是瞧不起吃薪資飯的刑警,被金錢財富迷昏了頭眼。張輝等刑警隊的年輕刑警們為自己的戰友肖勁打報不平,覺得陳麗麗在蔑視肖勁的同時,也在蔑視整個的刑警隊伍。張輝看陳麗麗來命令他,就輕蔑地乜了陳麗麗一眼,一動不動地說:“不行!隊長有令,除馬大夫、趙護士、孫護士三人外,其餘閑雜人等,一律不準入內!”
“他是我丈夫,你們憑什麼不讓我看?”陳麗麗急火了,“把你們隊長叫來!”
“把我們隊長叫來?”嚴彪冷笑一聲,盯着陳麗麗說,“你是哪根大蔥?瞧不上我們這些窮光蛋把門狗,昨晚上殺豬般的喊叫我們幹啥?不報案放在你們窩裏,你想咋看就咋看,多方便?”
“你們不講理!”陳麗麗急得哭了,“你們辛災樂禍!你們象個警察嗎?”
“醫院是吵鬧的地方嗎?”正說著,程述來了。
“隊長,手術剛結束。她非要進搶救室不可。”張輝忙向程述彙報。
程述伸手握住馬鳳鳴的手,與馬鳳鳴交換了一下目光,問:“辛苦了!手術情況怎麼樣?能不能讓病人家屬看看?”
“手術很成功。病人心臟已完全回復正常跳動。不過還在昏迷。最多十多個小時就會回復意識,說出真正的兇手來。”馬鳳鳴點點頭說,“行!沒問題。”
趙護士打開了門,孫護士陪着陳麗麗,在馬鳳鳴和程述的陪伴下,走進了二號搶救室。
5.百分之百
朱誠扮的劉福滿頭、臉、胸都纏着厚厚的紗布,臉上只露出兩個眼窟窿和呼吸的嘴鼻孔,穿着劉福滿的短褲和剪開前胸的背心,緊閉着雙臉,仰躺在套間門對面的病床上。他嘴鼻孔里遊走的輕微的氣流,拂動着紗布頭在輕輕的擺動。
“老劉!......”陳麗麗不顧一切地撲到病床邊,雙手捧住“劉福滿”為動手術剛理掉發、刮凈臉的頭臉,將耳朵貼在“劉福滿”嘴鼻孔邊,聽了聽呼吸,然後掀開背子,看了看穿着“劉福滿”內衣內褲,被紗布纏嚴了的胸腰,又摸了一陣戴着“劉福滿”海霸金錶的手腕上的脈,豆大的淚水從她的眼裏滾落出來,滴落在“劉福滿”臉上、胸上的紗布上,把臉貼在“劉福滿”臉上,飲泣起來,“老劉,你不能死!你死了,誰再要我這個拜金主義的壞婆娘?......”
“小陳,節哀。老劉剛動完手術,慎防非醫務人員帶菌感染,咱們走吧。”程述將陳麗麗攙拉出了二號搶救室,看馬鳳鳴三人出門關鎖了門,就親自送她進一號搶救室躺下,安慰她說,“小陳你放心吧,剛才肖勁給我來電話說,他到劉家堡,從劉二愣家羊圈裏挖出了作案時穿的衣褲和殺人的刀子,劉二愣已被拘來關到刑警隊監房裏了。我讓小周拿着老劉的血樣到刑警隊,與從羊圈裏挖出的衣褲刀上的血,去化驗鑒定了。結果一致,就能認定兇手是劉二愣。劉二愣他不認罪不要緊,另外,只要老劉清醒過來,還能指認他。總之,劉二愣這個謀財弒父的畜牲死定了!......”
正說著,程述的手機響了。小周在電話里說,經他化驗,從劉二愣家羊圈裏挖出的衣褲刀上的血,和劉福滿的血樣完全一致。
“太好了!”程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又安慰了陳麗麗幾句,興緻勃勃地出了一號搶救室。只見肖勁正在馬鳳鳴的陪同下走出二號搶救室門。
肖勁看見程述,忙迎上來,說:“隊長,小周給你說啦?化驗結果完全一致。”
“剛說的。”程述點頭說,“看來果真是這二愣子乾的!”
肖勁指着張輝和嚴彪,不悅地說:“隊長,你這唱的哪齣戲?咋派咱們的同志給劉福滿當保鏢?”
程述說:“從劉福滿眼神及現場有反抗簡單搏鬥的痕迹看,劉福滿一定認識兇手。只要劉福滿神志回復清醒,就一定指認真正的兇手。因此,不對劉福滿加以妥善保護,讓兇手再次滅了口怎麼辦?”
肖勁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鐵的事實已經證明,兇手就是劉二愣。劉二愣已經被關在刑警隊,難道還怕劉二愣從刑警隊監房的高牆鐵網裏逃出來不成?”
嚴彪也老大不悅地說:“隊長是怕牛臘梅、蔡蘭芳、劉錦繡來殺人滅口。”
程述沉思片刻,也厭倦地揮揮手,說:“回去回去!撤了算了。”
張輝、嚴彪、肖勁向程述扮了個鬼臉,匆匆出院走了。程述心裏還是放心不,又和馬鳳鳴、趙護士進入二號搶救室。
此時已到下午五點鐘。當程述將從劉二愣家羊圈挖出血衣褲刀等情況告訴朱誠后,朱誠不耐煩地要取掉偽裝回家,卻被程述制止了:“老朱啊,你我都是老同志了,急着回家要抱孫子的孫子啊?既來之則安之。執法辦案,特別是人命關天的刑事大案,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疏乎大意。準確率不能搞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一定要搞百分之百。既然已經化妝成這樣了,你就這樣睡到明天天亮再撤吧。多休息休息有啥不好!你不是有胃病嗎,讓馬大夫給你掛吊瓶治治,把戲演好。如果兇手另有它人,我敢保證,今晚上他一定前來拜訪你。今晚上你千萬不能粗心大意。門外佈置的人我撤了,不然兇手真來了,他進不來就不行。”
“行行行。”朱誠擺手說,“你放心回吧。磨嘰的時間多了不好。不就一晚上嗎!天黑了叫趙護士給我弄二兩。要不,我慌得躺不住......”
“只准二兩。”程述點頭笑着,領着馬鳳鳴和趙護士,匆匆出了二號搶救室,來到馬鳳鳴辦公室,安排趙護士將搶救室門上的鑰匙按門號編上號,單獨掛在值班室顯眼處,一定要讓人一眼就認出搶救室門上的鑰匙,並能輕易得手。讓馬鳳鳴、趙護士、孫護士再辛苦一下,找個不被人懷疑的借口,今晚再值一晚夜班。馬鳳鳴、趙護士、孫護士心領神會,都說搶救室門的鑰匙本來單獨分開。在鑰匙掛繩上拴個寫着“1號搶救室”、“2號搶救室”......的小紙牌,掛在護理值班室外間,夜深了讓護士們睡在護理值班室內間,保證不會為難前來殺人滅口的兇手......天不早了。程述到醫院門外小賣部買了一瓶小二兩的“洋河大麴”酒,又返回護理值班室,掏了五十元錢,連同酒一併給趙護士,安排她吃飯時從醫院食堂買個盒飯,再弄條油炸草魚,設法給朱誠送去,省下的錢,算趙護士她上午給朱誠偷弄的飯錢。但趙護士拒絕了錢,說:“程隊長,你們把我們看成啥啦?咱們現在算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了,難道連幾頓飯都不該管嗎?”
程述分別握着趙護士、馬鳳鳴、孫護士的手,激動得笑着說:“是。戰友!戰友!......”
6.暮夜槍聲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朱誠命令肖勁帶着張輝、嚴彪、小周和派出所的徐宗盛、齊小磊五人,悄悄潛進醫院住院部大樓。肖勁安排小周和張輝埋伏在二號搶救室斜對面的馬鳳鳴辦公室,陪着馬鳳鳴;徐宗盛和齊小磊埋伏在二號搶救室後窗外的鍋爐房內;嚴彪埋伏在二號搶救室隔壁的三號搶救室。肖勁自己埋伏在護理值班室。如有特殊緊急情況,以槍聲為號,包圍二號搶救室。一般情況,靜音震動手機聯繫。無特殊情況,不能露出埋伏點。
時間過得真快。程述回家吃完飯睡了一覺醒來,就到了午夜兩點鐘。他給朱誠發短訊詢問情況,朱誠回信說“一切如常”。他又給肖勁打電話,肖勁也說“一切正常”。但程述還是放心不下,又回到刑警隊值班室,守在值班電話機旁親自值起班來。朱誠雖然嗜酒如命,因此影響了個人前途,年過五十仍當了個派出所所長,但今晚他喝得很少,重要的是他是個個人武功相當不錯的老公安,膽大心細,他相信朱誠一定圓滿完成今天晚上的這個特殊任務。
又是睡酣夢深的暮夜時分。那鉤清冷的殘月又掛在了醫院西牆高大的老槐樹尖。醫院在夢般的寂靜中沉睡。偶爾傳來幾聲讓人聽着懼怵得頭皮發麻的貓頭鷹的叫聲。
住院部底樓走廊里,靜悄悄空無一人,昏暗的燈光在塗抹着恐怖的灰暗。護理值班室套間裏,護士小趙小孫在兩條長條木椅上沉睡,肖勁在護理值班室外間長條木椅上坐着打盹。
二號搶救室里滅着燈。黑暗的朦朧中,朱誠仰躺在病床上,在閉目養神。玻璃窗口亮着微弱月光。
護理值班室里,肖勁睜眼抬頭望了望牆上掛鐘,起身輕輕推開套間內熟睡的兩個護士一眼,然後又輕輕的拉嚴門,從牆上取下搶救室門上的鑰匙,出門看走廊里靜悄悄再無一人,就拉嚴值班室的門,腳步輕快的向搶救室這邊的走廊走來......二號搶救室里。朱誠仰躺在病床上。
二號搶救室的暗鎖門被打開,一個黑影閃進門,輕輕的把門又關鎖上,然後快步來到病床邊,雙手抓起朱誠胸前的被子,迅速地捂壓住朱誠口鼻臉,一條腿抬起,跨騎在朱誠身上,雙膝壓住朱誠雙臂,雙手拚命地壓掐朱誠咽喉口鼻......顯然是要把朱誠窒息死......朱誠疏忽大意,黑影拿鑰匙開門進屋時,他還誤當作是護士前來查夜,沒給予多大的防備。當這黑影沒亮室內的燈,用被子捂壓他口鼻時,他才明白是魚兒上鉤了。從魚兒下手的技巧、力度上看,這不是一條普通的魚兒,是一條訓練有素的鯊魚,如不下狠招,會做鯊魚爪下的大冤鬼。朱誠的口鼻喉雖然被黑影捂掐住,呼吸不得,叫喊不能,頭、雙臂、胸腹雖然被黑影騎壓控制住動彈不得,但雙腿仍能活動。朱誠竭盡全力與黑影角力,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究竟老了,拼蠻力絕不是這個年輕力壯、訓練有素的殺手的對手,在胸悶氣憋的生死關健時刻,忙提左膝在黑影后腰腰俞穴部位狠狠一擊,等黑影身胸前傾抬跨提臀之機,迅速收腿縮屈貼在胸上,雙腳掌貼在黑影胸上,將全身的力量都積聚在雙腿腳上,一個“狡兔雙蹬鷹”,將毫無防備的黑影從他的胸上凌空彈起,貼着天花板,從套間門對面的病床上彈落到套間門上,嘩啦一聲劃破深夜寂靜的破門響聲,黑影將套間門砸開,跌進同樣黑呼呼的套間門內......黑影根本沒有想到剛做完心胸大手術,不會任何功夫,年近花甲的劉福滿,會有如此武功、力量的舉動。當他被凌空彈起后,他才明白情況有變,才明白床上躺的這人絕不是剛從死亡線上僥倖滑回的只會倒騰發財的劉福滿。劉福滿很可能早已死了,自己可能上了慣會弄計設陷的刑警隊長程述的當。他落地倒入套間,顧不得渾身傷痛,忙翻身躍起,想破窗外逃,只見那個假劉福滿早已從床上躍起,飛快地從枕下取出手槍,躍到他身邊,槍口對準了他,邊扯去頭臉上的紗布偽裝,邊朝他冷笑說:“舉起手來轉過臉來,打開門牆上的照明開關,讓我看看你究竟是誰?”
黑影毫不遲疑,趁舉手左轉身之機,左手閃電般地順勢掃向朱誠握槍的手,右拳一個“黑虎掏心”,在朱誠手槍將脫手時的一聲劃破暮夜寂靜的槍聲中,將朱誠被衝擊得離地飛起,剛好后跌到房門照明開關邊。朱誠的手槍被黑影掃飛,他忙摁亮屋內照明開關,就地一躍躲到病床邊,正要尋找估計是落到床邊的自己的手槍,明亮的燈光下,只見左胸中了一槍的黑影兇手左手捂着流血的左胸,右手拔出腰間手槍,正要朝他開槍,但突然望着他已經扯掉紗布偽裝的頭臉,握槍的手劇烈地顫抖着,驚慌地說:“朱所長,怎麼是你?......”
朱誠縮在病床邊,剛要鑽進床底躲黑影槍擊,但一看黑影熟悉的面容,也驚得忘記了鑽床底躲避,忙說:“你你你......怎麼是你?......”
兩個老熟人對望着,都驚呆了。
握槍的人垂下了握搶的手,長長地鬆了口氣,用槍指着朱誠床邊地下的還在冒煙的手槍,苦笑着說:“老朱,對不起,剛才是誤會了。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任何無罪的好人,更不會傷害自己的戰友。你的槍在那兒。我有點事兒求你,請你看在同行、朋友的份上,幫幫我。”
“你中彈了!我去叫大夫給你治療......”朱誠說,“有什麼事要我幫忙,你說吧,我一定儘力去辦!”
“你告訴程隊長和其它辦案的同志們,劉福滿搶去了我的愛情,搶去了陳麗麗,我恨死了劉福滿,所以我殺死劉福滿,然後騎車跑到劉家堡,栽贓劉二愣。劉二愣是冤枉的,放了他......”
“我明白了。”朱誠說,“你要堅持住,我去叫大夫給你治療......”朱誠向門口跑去。
“不用了”兇手慘然一笑,手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讓法律懲處自己的執法者,這是對法律的侮辱。我不能讓法律蒙羞。我更羞見自己的戰友。還是讓我自己結束這幕悲劇吧!......”
一連串的槍聲又劃破暮夜的寂靜。
鮮紅的血在二號搶救室里噴繪出萬點紅梅、千抹霞彩。
7.金錢陰謀
不容朱誠開門,“嘭”的一聲響亮,嚴彪、張輝、小周三人合力破門而入,齊小磊、徐宗盛緊隨其後,五人望望垂頭喪氣的朱誠,又望望握槍倒地,腦漿崩濺、血流如注,顯然是絕對死了的兇手肖勁和滿屋的萬點血梅、千抹血彩,驚呆了,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小周更不明白:隊長設的金鉤釣魚計,怎麼把我們的刑偵科長釣上,讓他自殺了呢?
槍聲、破門聲驚醒了整個住院部大樓,二號搶救室門口擁滿了越來越多的人。
小周忙擠出人群給陳述打電話。徐宗盛忙給派出所打電話。齊小磊扶朱誠走出搶救室,在解纏在腰胸上的偽裝紗布。張輝、嚴彪兩人維持門口秩序。突然,陳麗麗從門口人群里擠出頭來,看見腦漿崩流的肖勁,象一頭髮瘋的母獅,凄厲地慘叫着,衝進二號搶救室內,捧起肖勁軟綿綿的頭,把她的臉貼在肖勁臉上,聲嘶力竭地嚎哭起來:“肖勁!肖勁!你怎麼就這樣走了?......”
“陳麗麗,你破壞了現場!......”張輝進屋拉住陳麗麗左胳膊,想把她拉出搶救室。
“你們還我肖勁!還我肖勁!”陳麗麗突然看見肖勁手裏的手槍,右手一把抓在自己手裏,將槍口對準了張輝,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快說,是不是你這個財主的狗腿子打死了我的肖勁?”
“不,不是我們......是他自殺的......”張輝慌得忙退出了搶救室。
“是誰*殺我的肖勁的?有本事站出來!”陳麗麗用槍口指着門口的張輝、嚴彪,怒目圓睜着吼叫,“你們不*迫,他能自殺嗎?”
門外圍着的人都被嚇得四散奔逃,躲到走廊兩邊了。張輝等警官們也閃躲在門外左右兩側,握着槍防備陳麗麗衝出搶救室,向走廊里的人開槍行兇。只聽陳麗麗越來越不可收拾地哭叫怒吼:“你們這些財主們的看家狗,你們這些無情無義的鐵石心腸的人,為什麼要設下這麼陰險毒辣的詭計殺了我的肖勁?......肖勁,我對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
不大一陣,程述和市、區公安局的有關領導來了。程述握着槍閃在門外,向陳麗麗和氣地大聲說:“陳麗麗,我是市刑警隊長程述,是肖勁的好朋友,我也對肖勁的死非常痛苦!我們十分理解你對肖勁的真實感情。你不要亂來,把槍扔出來,別觸犯法律......”
“程述,你這個財主的看家狗,你這個陰險毒辣的老壞蛋,我知道是你設如此毒計害死了我的肖勁。”陳麗麗朝程述所在的門邊放了一槍,發瘋似的吼叫,“程述,你有本事站出來!我要為我的肖勁報仇雪恨,斃了你!......”
......漸漸的天終於亮了。但陳麗麗還在二號搶救室內沙啞着嗓子,一陣子哭一陣子罵,鬧騰不息。
住院部走廊所有的行人通行口都被警察們封閉了。住院部底層走廊兩側,各埋伏了八個武裝警察。二號搶救室門外兩側,張輝、嚴彪、小周、程述四人各分兩側貼牆把守。二號搶救室斜對面的住院部門外的大院裏,擠滿了市、區公、檢、法的有關領導及醫院內外的看熱鬧的人。《臨河日報》及市文化、宣傳部門的領導、工作人員和市電視台、《臨河晚報》等媒體的記者都聞訊趕來。諾大的院子裏裝滿了人海。連二號搶救室後窗外的院裏、鍋爐房內外,都擠滿了獵奇的人海。
天不早了。不能再讓陳麗麗如此鬧下去。市公安局長和《臨河日報》的領導緊急協商,讓報社派個和陳麗麗個人關係好的人去勸說陳麗麗把槍扔出來,如勸說確實無效,就從後窗突襲射倒......。《臨河日報》的女總編高金梅聽說警察要向陳麗麗突襲開槍,忙自告奮勇地說,她和陳麗麗是最要好的朋友,陳麗麗不會對她開槍的,她去勸說陳麗麗把槍扔出來......市公安局長答應了高金梅的請求。市公安局長派人在二號搶救室窗外部置好了隨時開槍突襲的多個槍手,這才讓高金梅進入底層走廊。
高金梅貼着二號搶救室的門牆,到二號搶救室門外一側,大聲說:“麗麗,我是高金梅,你別開槍,聽我的話,把槍扔出來吧。要不,警察們要對你開槍啦......”
“高大姐,嗚嗚......肖勁他死啦,他死得好慘哪!......”陳麗麗哭叫說,“是這些他所謂的戰友們給設計*死的......肖勁死了,我要去陪他......”
“麗麗,人死不能再活,你要節哀順便。”高金梅也動情地哭泣着說,“麗麗,你還年輕,尋求幸福的路還很長......”
“不,大姐,肖勁是為我而死的,我不能苟且偷生。”陳麗麗嚎哭,“大姐,我跟劉財主結婚,報社裏的姐妹同志們誤解了我,刑警隊肖勁的朋友、同志們誤解了我,我和肖勁的親戚朋友們誤解了我,連臨河社會的正義輿論都誤解了我,大家都把我誤解成為金錢出賣了靈魂,出賣了愛情的下賤女人......大姐,我冤枉啊!我死之後,求你用你的筆,告訴世人,我是一隻被人面獸心、老奸巨猾的劉福滿投入陷井中的一隻不甘失敗,和他同歸於盡的小動物......”
程述聽到陳麗麗的心態從對警察的憤怒轉向對肖勁的悲痛,忙不失時機地插話說:“麗麗,請你相信,我們警察絕不是認何財主及其它個人的走狗,要說我們是走狗,那就是人民共和國的走狗,共和國法律的走狗。請你相信,我和你同樣對肖勁的死心痛啊!我根本沒有想到我設下的陷井送了我的好同志、好部下的命!麗麗,求你把人們對你的誤解,肖勁的死因......替肖勁告訴我......讓我也幫你洗刷誤解......”
“高大姐,程隊長,我告訴你們......”陳麗麗大聲哭訴起來———
8.蝴蝶悲劇
“如今房價飛漲驚人,中央和國務院連續不斷地出台了多種配套的抑制房價的政策措施,但房價卻越抑制越飛漲得叫人瞠目結舌。帶着這個問題,八月中旬的一天,我去蝴蝶樓採訪臨河市房地產大亨劉福滿,劉福滿的老婆、兒子、媳婦、孫女都在家。劉福滿在他的蝴蝶樓二樓客廳里接待了我。我和他聊了一個多小時,他家來了客人,他說今天有要緊事不能再陪我,叫我三天後再來,所以我走了。三天後的中午,我又去蝴蝶樓採訪他,他的老婆、兒子、媳婦、孫子不在家。後來我才知道,他的老婆、兒子、媳婦、孫子是被他設法支走的。他在蝴蝶樓三層客廳里接待了我。他囑咐王媽說:今天他要和陳記者研究寫文章,叫她別打攪他的重要工作。如有人來找,就說董事長不在家......“那天天很熱,他親自給我擺上各種飲料和西瓜,然後和我侃侃而談。後來我才知道,他早已在給我吃的西瓜、飲料里放了足夠的安眠藥,或是什麼更歷害的江湖葯。我們只談了半個多小時,我就瞌睡得睜不開眼睛,頭暈渾身無力,不可自制地躺在他的沙發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我從一陣輕微的刺痛中驚醒,抬眼一看,不知何時,我*裸睡在劉福滿客廳套間的席夢思床上,我的身上蓋着一條毛毯被,身下鋪着一條凝着血的紅毯......劉福滿象一條貪婪的狼狗,正*裸睡在我身邊,用猩紅的唇舌甜食着我的唇腮......“我明白,我是着了劉福滿這個孫二娘的黑道!我更清楚,在我昏睡的這段時間裏,他在我的身體上幹了什麼事情......“我瘋狂了,我憤怒了,我說我要去控告......劉福滿卻邊穿衣褲,邊漫不經心,胸有成竹地笑着說:‘告發我好啊!讓全臨河市的人,全省的人,全國的人都知道我劉福滿這個年近六十的老黃牛吃了二十五歲的臨河市傾城美女陳麗麗這棵嫩白菜,我們都成了新聞大名人,這多麼好哇!我劉福滿是做鬼也風流啊!不過我提醒你,有錢能叫鬼推磨,這個古老的真理在市場經濟的今天,又煥發出無邊的佛法。我敢保證,你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你,我卻有理由控告你賣*敲詐我的錢財。你不服氣,我們二人馬上到公安局去申辯自己的理由......’“我自知打官司我不是這隻狐狸加狼的混合動物的對手,我明白此事外揚就意味着我聲譽掃地結束了人類社會的生命,我懂得此事傳世連同我的父母親友及肖勁都要蒙羞受辱,我覺得我的純凈的肚腹里象被人塞了一泡屎一樣的噁心,我覺得我的潔白的衣服上象被人潑了一灘污黑一樣的骯髒,我覺得我美麗的臉容上象被人燒燙掉了皮一樣的難看,我感到了無法忍受的委屈與恥辱......我想自殺,結束這個我這個被野蠻、骯髒、貪婪、瘋狂踐踏蹂躪殘了的生命......這時的劉福滿卻跪倒在我的腳下,吻着我的腳、腿......聲淚俱下地哀求、開導我說:‘麗麗,我是真實的、瘋狂的愛你。和你做夫妻,就是這樣偷偷摸摸,我也覺得不枉此生!我知道你和刑警隊的那個姓肖的小科長快要結婚了,卻沒有房子,刑警隊給你們騰了一間單身宿舍做新房。你若答應今後常常和我來往,偷偷做我的相好,我送你不低於兩百平方米的住宅一套,並且今後還會有連續不斷的各種好處送給你們......’“已經是破了的凈瓶,再無法完整;已經是染黑了的白絹,再無法洗凈。我覺得我不能做任人蹂躪的花草,我要反擊,我要報復蹂躪我的豺狼,我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於是,我含淚向劉福滿提出了叫他喜不自禁的要求,叫劉福滿與牛臘梅離婚,把牛臘梅母子一家四口人弄出蝴蝶樓,然後和我結婚。否則,我就死......“劉福滿權衡利弊,終於答應了我的要求。我走出蝴蝶樓,來到北山公園,打電話將肖勁叫來。我不能背叛愛情,不能欺騙我的愛人。我撲倒在肖勁溫暖的懷抱中,我用小溪般奔流的淚水,凄風般啜泣的哭聲,將我的身體在蝴蝶樓遭受的沾污傾訴給了肖勁,我們倆擁抱在一起,哭得秋風在嗚咽、溪水在哭泣,肖勁拔出槍來,要去蝴蝶樓和劉福滿同歸於盡......我攔抱緊肖勁,不讓他蠻幹......我用顫抖的憤怒,哆嗦的仇恨,將我的報復計劃告訴他,求他配合,讓我們里裏應外合,共同完成殺死劉福滿、借法律之手除掉劉福滿財產的繼承人、由我將劉福滿的全部財產通過合法手續弄到手......的連環報復計劃......“肖勁不是蠻幹的莽夫,他最終答應了我的哭求。
“在我的要挾催促下,不幾天,劉福滿故意尋茬,花了一百五十萬元,離婚離掉了牛臘梅,花八十萬元打發走劉二愣一家三口,給我寫了我是他全部財產的唯一繼承人的法律公證的遺囑,然後我們登記結婚了......”
“麗麗,劉福滿罪不致死,肖勁殺死劉福滿,是犯了死罪啊!你把槍放下。你要節哀,千萬別想不開。”程述邊小心地邊往門口挪步,邊問,“麗麗,那劉二愣家羊圈中的贓物是怎麼回事?......”
“胡扯!你這個狗屁神探,你憑什麼說劉福滿是肖勁殺的?”陳麗麗看程述的腳露出門口,就憤怒地朝程述開了一槍,怒吼起來,“笨蛋,我告訴你,劉福滿酒醉睡着,下兩點肖勁按我的約定藏在蝴蝶樓樓梯口後窗外的小巷樹蔭下,給我發來靜音短訊,我穿上埋在羊圈裏的那套劉二愣的衣褲,用從市場上偷買的殺豬刀,把刀子挿進劉福滿心窩,看他驚醒作垂死掙扎,就把刀在他心口使勁搖了一陣,仍不解氣,就拔出刀,用刀把在他頭臉上砸了一陣......然後換了衣褲,將血衣褲和刀裝進黑膠袋,跑到樓梯口後窗,扔給肖勁,然後進浴室清洗完自己身上血跡,換了睡衣,用另一把刀在自己左肩劃了一刀,將刀沖洗乾淨扔到垃圾桶里藏了,這才大呼小叫,演起戲來......”
程述又問:“這麼說,劉二愣家羊圈裏的血衣褲和血刀,是肖勁夜裏埋的?”
“不錯。就這麼點問題,你們就要*死他?”陳麗麗嚎哭起來,“肖勁,你怎麼這麼傻?你沒殺人,你為什麼替我去死?......”
高金梅忙哭泣着說:“麗麗,劉福滿這畜牲該死,你殺他有因,罪不致死。請你快放下搶,我和報社的同志們給你請全國最好的律師,給你辯護,讓你得到法律的同情和諒解......我要寫一篇最動人的報告文學,把你們的真實故事告訴全中國,告訴全世界,讓社會輿論都來同情你,解救你!......”
程述也動情地說:“麗麗,你放下搶,別再在錯誤的道路上繼續滑下去。劉福滿毫無顧忌地*警察的妻子,我作為一個警察,心裏和你同樣的難受和憤怒!從另一個角度上說,這是金錢權勢對共和國法律的蔑視和*,是富人對窮人的蔑視和*,是豪紳對文化藝術、司法人員的蔑視和*!我們不能做逆來順受的奴隸,我們應當反擊,但我們不能違犯共和國法律啊!......”
“程隊長,有你這幾句話,我和肖勁在九泉之下可以冥目了。”陳麗麗用手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大聲哭叫起來,“爸爸!媽媽!你們白撫養了女兒二十多年,請你們原諒女兒不能孝敬你們了!肖勁,你別孤寂,你的麗麗隨你來了,下一世,我再不做女人了,我要和你一道投胎轉世做男人,和你做對雙胞胎親兄弟!......”
高金梅、程述和埋伏在門外的眾警察一聽陳麗麗要自殺,都流着淚,奮不顧身地衝進屋去。但已經遲了,又隨着一連串的槍響,搶救室里又噴潑出萬點紅梅、千抹霞彩。陳麗麗與肖勁半仰躺在一塊,大睜着兩雙無法閉合的眼睛,望着門口衝進來的人們......“麗麗!......”高金梅抱住陳麗麗的屍體,哭了起來。
“肖勁!......”程述抱住肖勁的屍體,哭了起來。
屋裏屋外的人都擦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