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教子真經
1.嬌生慣養
丁成龍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向這個世界的所有需求,都在他的父母親那裏得到了滿足。丁大年和岳林杉夫妻倆活着的人生目的,似乎就是滿足獨生寶貝兒子丁成龍所有的需求。丁成龍在公子生活的溫室里幸福地成長着,二十一歲終於高中畢業,但遺憾的是,他連續六年高考都名落孫山。最後一年補習時命運和他開了個荒唐的玩笑:鬼差神使,他當年的高中同學齊民師大畢業后,來當他的班主人老師了。丁成龍受到了無法忍受的打擊,無臉再繼續補習,徹底放棄了讀書成龍的遠大理想。從此,丁成龍思想消沉一落千丈。白天,他羞難見人蒙頭大睡,母親岳林杉把一日三殘送到他床頭,他爬在被窩裏吃完,然後象烏龜那樣,又把頭又縮進被筒里,進入莫明其妙的夢鄉;天黑,他起床吃喝畢,就坐在電腦桌前,進入網絡世界,時哭時笑,時怒時罵,時故掌,時捶胸……嚇得丁大年夫妻徹夜難眠……
兒子這樣發展下去豈不成了痴子傻瓜?諄諄教導、嚴厲批評等措施無效之後,丁大年終於強行關了電腦。丁成龍一看丁大年關閉了他的命根子,就暴跳如雷,瘋了似地進行反擊,父子倆大打出手,扭作一團。兒子年輕體壯,只打得老子鼻青臉腫,腿瘸腰傷……
丁成龍從丁大年夫妻的兒子,漸漸演變成了老子。如此連續四年,當年的校花岳林杉,憂愁成疾,五十開外年級的人,頭髮花白,身形枯瘦佝僂,如今成了一個未老先衰的耄耋老媼;曽今風流瀟洒的大才子丁大年,也愁成了一個滿臉皺紋的懨懨病老翁。
教育人的人將獨生兒子教育成如此模樣,這豈不是對丁大年和岳林杉夫妻教師資格的莫大諷刺!
丁成龍已經三十歲了,早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丁大年夫妻求親訪友託人說媒,心想:給丁大年娶個活潑開朗的媳婦,說不定他會從網絡世界走向現時世界。雖然丁大年夫妻要啥有啥,在芙蓉鎮算一流的好條件,但是,好事不出門,壞話傳萬里,姑娘們一聽丁老師的兒子丁成龍的名子,都把頭搖得象個卜郎鼓:那小子神經病,是痴傻……嫁給他,他爸媽老死了,咱跟着他吃電腦電視裏的東西?……
丁大年夫妻東奔西跑、乞親求友作媒伐五年整,花掉了數萬元冤枉錢,沒有一個理想的姑娘願做丁成龍的妻子!
最後,丁大年夫妻及丁成龍的娶親條件從四鄉農戶村姑降到只要不聾不瞎不啞不傻就行的地步,但是,也無人願把身心健康的女兒嫁給丁成龍這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白痴做終身伴侶。
取妻之路不通,岳林杉就到寺廟裏去求神佛。僧道算命先生都說,問題出在丁家祖墳上。只要燒了作祟的丁成龍的爺爺的屍骨,一切就吉祥如意。丁大年半信半疑,支持岳林杉將自己老爹的屍骨挖出來,澆上煤油燒了。
但是,事情並沒有象僧道算命先生說的那樣吉祥如意。燒掉丁成龍爺爺屍骨半個月後的一天下午,家裏來了客人,丁大年看丁成龍不起床還在睡覺,到丁成龍床前喊叫聲音大了些,惹惱了丁成龍。“你野狼嚎什麼?”丁成龍翻身起床,一拳頭砸在丁大年嘴上,丁大年的臉上馬上開起了醬油鋪。
“你這個畜牲,還打老子!”丁大年滿臉血污地扭住丁成龍,“老子打死你,就當老子這輩子沒生養過你這麼個兒子!”
父子倆又扭作一團,撕咬踢打得難解難分。岳林杉忙來勸駕,被丁成龍一茶杯砸在頭上,暈倒在地,被客人送到醫院搶救……
丁大年和岳林杉對獨生兒子丁成龍徹底失望了。岳林杉住院三天後的一天,丁大年和岳林杉夫妻從雙雙醫院裏神秘的失蹤了。
2.山窮水盡
這天天黑,丁成龍起床尋飯吃不見父母的人影,他自己不會做飯,到廚房又尋不見其它現成的吃食,到門外街上,看隔壁四海飯店也關了門,就到小賣部買了一斤糕點回家,自己燒了一壺開水,沏了杯茶,湊合著,邊吃喝邊又進入他的網絡世界……
丁成龍如此生活一連五天,身上的錢全部花光,沒錢吃飯了,他才慌亂起。他不安地去問爸爸的好朋友——隔壁四海餐廳的老闆周天佑。周天佑說,他也不知道丁大年父妻的下落。他又尷尬地去學校訊問,學校校長搖頭嘆氣地說,醫院來電話說,丁大年夫妻雙雙失蹤已五天了,他親自給丁大年夫妻打電話,總說關機,派人到家找,喊破嗓子沒人開門……學校已經向公安局報了案。看來丁大年夫妻是出事了。
丁成龍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慌亂起來。
第二天上午,丁成龍正爬在床上捂着癟癟的肚子心慌意亂,就聽有人急促地在敲家院門。莫非這一雙老不死的來了?忘帶了鑰匙?丁成龍心下一陣驚喜,但裝作厭惡的樣子,慢慢起床,打開了門。
敲門的人是老鄰居周天佑。
“你聾啊?大白天栓門睡覺,在坐月子啊?”周天佑沒好氣地扳着臉說,“告訴你:剛才派出所來人敲你家門敲不開就走了,讓我傳話給你:四天前,在河灣林中發現一男一女兩具屍體,屍體都霉爛了,無法辨認,派出所警察從屍身上搜出的手機號碼上通過移動公司的幫忙,才查出這兩具屍體是你爸和你媽的名字,就給學校打電話派人辨屍,學校派人前去,從屍身衣着上確認是你父母無疑。屍體現在放在臨河火葬場,派出所叫你前去,給火葬場簽字交錢,進行火葬。”
“我,我沒錢……”丁成龍“嗚嗚”的哭了起來。
“哭個熊!哭能哭出錢來?你對他倆好一點,他倆能這麼雙雙自尋短見嗎?”周天佑氣急敗壞地罵了起來,“看在老鄰居面上,你寫個借條,我借你五千塊錢,我陪你打的去火葬場,把你爸媽火葬了。”
這時的丁成龍對周天佑唯命是從。忙寫了借款條遞給周天佑,從周天佑手中接過五千元錢揣了,到街上買了兩個大餅、一瓶飲料,邊狼吞虎咽,邊和周天佑打的直奔臨河火葬場。
一對面目霉爛無法辨認的男女屍體穿着壽衣靜靜地躺在候葬室里。丁成龍跟着周天佑進入候葬室,一看死屍臉上霉爛的模樣,就蹲在門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嚎你個熊!還不去交錢美容入爐火化,再等什麼?”周天佑一把把丁成龍拎出候葬室,扯着他來到財務室,交了總共四千九百三十元錢,再等了半個多小時,有人送來分別寫着丁大年、岳林杉名字的兩個廉價骨灰盒。
丁成龍用顫抖的雙手臂抱着這兩個彷彿千萬斤重的骨灰盒,搖搖晃晃六神無主,一路聽着周天佑沒完沒了的責罵和訓斥,不知何時來到自己家。他將兩個骨灰盒沒好氣地扔在父母卧室的寫字枱上,這才發現肚子餓得實在受不了,就出門到四海餐廳要了兩碗滷麵狼吞虎咽了,又回家強打精神坐在電腦桌前,進入網絡世界之後,把父母之死和其它世界上的一切又忘得一干而凈,又時哭時笑、時怒時罵、時鼓掌、時捶胸……起來……
如此不上三天,身上的七十元錢吃喝光了,他想賣掉家中空着的電冰箱、沒用的電飯煲、洗衣機等東西,但他自己不會做賣買,只有又厚着臉皮去四海餐廳找周天佑去商量。
這次周天佑很客氣。周天佑說:丁大成已經借了他的五千塊錢,丁大成要買東西,理應先賣給他。不過東西賣完了再賣什麼?只要丁成龍以小院房產做抵押,把房產證交給他作抵押,想借多少錢,就寫了借條到他那裏來取錢,最後一次性結賬。丁成龍樂得連連點頭,生怕周天佑變卦,慌忙又寫了張五千元的借條,連同房產證,雙手捧給周天佑收藏,又拿了五千元現款回家,吃飽喝足,又坐在電腦桌前,時哭時笑、時怒時罵、時鼓掌、時捶胸……起來……
就這樣,丁成龍白天除了上街吃喝,就是睡覺。晚上鑽進網絡世界,喜笑怒罵,手午足蹈。沒了錢就寫了借條到周天佑跟前去借,借了錢就隨心所欲地過着比父母在世還要好的生活。如此一年半,小院裏荒草萋萋,只有一條通向廁所和院門的幽徑述說著這院房裏還有人住。
這天中午,丁成龍又寫了一張五千元的借條去找周天佑借錢。“讓我算算再說。”周天佑不慌不忙地從寫字枱抽屜里取出用夾子夾着的一疊丁成龍寫的借款條,一張一張在計算器上加了一陣子,聽着計算器里報出的數子一十六萬五千元,馬上沉下臉,說,“你那房子最多也賣十五六萬錢,加上傢具,十六萬五千就到頭了。你已經借了我十六萬五千塊錢,你今天不給我還清這筆債,你這房院從今天起,就歸我所有了。”
丁成龍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山窮水盡了。他抹着鼻涕眼淚,嗚咽着哀求周天佑說:“周伯伯,求求你,我,我沒飯錢了,那你,少,少借我一點吧?……”
“你沒長腦子啊?你爸媽被你氣死了,現在你自己不想辦法掙錢養活自己,還靠誰養活你?你沒有還債的本事和門路,老向我借錢,難道要我養你一輩子?”周天佑變了臉說,“限你三天之中還清我的一十六萬五千塊錢的債,否則,三天之後我按約來收回屬於我的家院。看在你父母與我往日的情分上,我再借你一百塊錢,當作這三天的飯錢!三天後你如再找不出掙錢的門路,再別想從我這裏借走一分錢!”
丁成龍只有另寫了一張一百元的借款條,從周天佑手中拿了一百元錢,抹着淚走了。這天晚上,丁成龍有生以來第一次沒在網絡世界裏喜怒哀愁,他坐在打開的電腦顯示屏前茫無目的的胡亂漫遊,邊一心二用地思索:這一百元錢花光了,到哪裏去弄飯錢?突然,一條關於城鎮居民“低保”的信息進入他的視野,他象一個掙扎在大海中的落水者發現了一截漂浮的木頭那樣興奮,忙按信息里的要求寫了一份書,尋着收拾好了戶口本、身份證等證件,熬到天亮,出門吃了早點,然後一路打聽着,來到了社區辦公室。
社區主管“低保”的一位姓陳的主任一看丁成龍的模樣,就扳着官腔說:“你不瘸不聾不瞎,年輕輕吃什麼‘低保’?你羞不羞?沒工作,怎麼不去找?國家有規定,超過十八歲,不滿六十歲的非殘疾人不準吃‘低保’!”
“我爸媽都死了,沒人給我找工作。”丁成龍紅着臉,忙結結巴巴地央求說,“求社區給我找個工作吧?”
“你是咱社區的大名人,你所有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你要工作,行,社區給你照顧一下。跟我走。”陳主任領着丁成龍來到社區院門口,指着院內三層辦公樓上下內外及院外的草坪馬路,說,“你就負責社區這些地方的衛生吧。每天早晚將辦公樓內地板拖一次,將門窗及玻璃、窗檯等所有的地方都擦一次,還有院內外己廁所的衛生,都要打掃乾淨。社區每月給你八百元工資。你願意干,明天早上七點鐘就來領東西上班。不願干,就另謀高就!”
當清潔工?丁成龍如同當頭挨了一棒,但一想到兩三天後沒處籌錢吃飯的嚴酷現實,他忙紅着臉尷尬地說:“領,領導:我對電腦,很,很熟悉,給我安派個*作電腦的工作吧?”
“你是個電腦專家,社區里人人知道。但社區不需要象你這樣高精尖的大人才。社區只需要一個吃苦耐勞的清潔工。你不幹,想乾的人還排着隊呢!”陳主任神秘地笑笑,盯着丁成龍說,“但我告訴你個好消息,西北大學正缺少計算機教授,你快去應聘吧!”說完,一扭頭朝院內辦公樓走去。
“我干!我干!……”丁成龍慌忙朝陳主任追去。
3.窮途末路
第二天,丁成龍一大早就到社區辦公樓,作了工作登記,領了工作服、拖把、掃帚等清潔工具,戴了個遮住大半邊臉的大口罩,從上到下,從內到外地開始了清潔工作。
往日別人干這工作,兩個多小時就打掃得乾淨徹底。但是,丁成龍從早上八點半忙活到中午十二點,工作人員都開始下班了,他還在底樓廁所里滿頭大汗的喘氣。這時,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幹部來上廁所,上完了廁所,臨出門時,他望着丁成龍,驚奇地湊到丁成龍臉前,盯着丁成龍的臉,“嘿嘿”一笑,嘲諷說:“喲,這不是電腦專家丁成龍先生嗎?不在辦公室進行科學研究,怎麼有空到基層視察?嗨,你視察哪裏不好,卻偏要視察咱社區這臭廁所?……”
丁陳龍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一位高中同學。這位同學家景窮困,學習又不好,所以在校時丁成龍一致瞧不起他,並且時常還譏諷他。今天丁成龍是遭了報應。丁大成龍生平還未遭受過這類羞辱打擊,馬上,臉紅得象個熟透的柿子,只覺得兩眼視物模糊,兩耳“嗡嗡”亂響。那個刺耳的聲音繼續在陰陽怪氣地說:“老同學,我現在在區政府組織部。今天是來你們社區檢查工作。有機會到我那兒來玩。老同學開個玩笑,可別當真啊!……”
那個刺耳的聲音消失了。丁成龍卻癱軟在低樓廁所門口。
“丁成龍,你怎麼了?有病?”陳主人下班經過底樓,發現丁成龍臉色十分難看,就快步上前詢問。
“哇……我,我不幹了!……”丁成龍委屈地哭着,脫下工作服,扔下清潔工具,用骯髒的雙手捂着臉,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家跑去。
丁成龍跑到離家不遠的一家小飯館,察看前後左右再沒有熟悉他的人,這才入內要了一碗牛肉麵狼吞虎咽了,買了十個大餅,然後象老鼠樣溜回家,洗了手臉坐着發了好大一陣子呆,寂寞難耐,又坐到電腦桌前,進入了網絡世界,喜怒哀愁起來,把世界上的一切忘得一乾二淨……
這天下午,丁成龍正在網絡世界裏喜怒哀愁,電腦突然關閉——停電了。丁成龍被氣得暴跳如雷,邊往院門外鄰居家去察看是統一停電,還是他一家停電,邊罵不絕口。這時周天佑正在四海飯店門口和他的愛犬大黃與熟人閑聊,一見丁成龍罵罵咧咧出了門,就青着臉迎過來,沒好氣地說:“你窮叫喚個啥?你已一個季度沒交水電費了,人家水電公司的人敲門,你裝聾作啞不開門,人家豈不給你停電斷水?”
丁成龍這才想起好長時間沒交水電費了。家裏沒了電和水,電腦電視看不成是小事,連一口開水都喝不上,豈不把人渴死?眼看秋去冬來,早晚天氣寒冷,交不上取暖費不給供暖,豈不把人凍死?不找上工作掙上錢,豈不把人餓死?今天弄不來錢還了周天佑的債,這房院明天歸了周天佑,我到哪裏遮風避雨去睡覺?……丁成龍越想越覺得他已經山窮水盡,無路可走了。他無力地蹲在自家門前,又抱頭低泣起來。
“聽說社區給你安排了清潔工的工作,你為啥不幹跑回來?”周天佑來到丁成龍身邊,嚴厲地說,“看來你是還不了我的債。從明天開始,我要按和你的和約收回這房院。不准你再踏進這房院一步!”
丁成龍慌了,向周天佑哀求起來:“周伯,求求你,你真收了房院,叫我到哪裏去住哇?”
周天佑冷笑說:“看來你的腦子沒壞掉,還知道沒房沒法生活。沒有遠慮,必有近愁。那你怎麼不想想:父母遲早必有一死,父母死了,你靠什麼掙錢養活自己?老實告訴我,在社區幹了一早上,為啥突然不幹了?”
“周伯,你給我找個不讓熟人們發現的地方工作吧!……”事到如今,丁成龍一把鼻涕一把淚,只有如實地將老同學如何羞辱自己的事向周天佑述說。
“連那麼偉大的人,都有人辱罵。你丁成龍是個啥東西,不能刺激刺激?”周天佑嚴肅地說,“看來指望你干工作掙錢還我的債是沒一點希望了。我今天給你下最後通牒:明天早上十點鐘以前,拿上你所有的東西,從這小院裏滾出去,這小院屬於我了!”
丁成龍哭求說:“周伯,我啥都沒有了,你叫我往哪裏搬?”
周天佑說:“現在大小城鎮都在招工,大多單位都包住宿,飯店還包吃包住。現在沒房子的人多如牛毛,難道他們就不生活了?如果你願意,就在我飯店跑堂洗刷打掃衛生,我包你吃住,另外月薪一千元。給你每月發一百元作零碎花銷,其餘九百元累計記賬還我的債。一年平均一萬零八百元,加上以後慢慢給你漲工資,最多十五六年,你就還清了我所有的債,把這房院又贖了回去。如你同意,明天把你所有的東西鎖在你睡的那間房裏,然後背上你的被褥等,住到我飯店小套間去,給我打工還債養活自己。不願意,明天背上你的東西給我滾,往哪裏滾,問你自己去!記住;按咱倆合同,這房院已經早屬於我了,我不放心你這個神經病替我看守房院,所以,今天我就派大黃來看守家院。”說著,周天佑推了身邊大黃狗一下,命令說,“大黃去看家去,這家從今就屬於我們了!我過去把隔牆打開個洞,給你通個回家吃飯的路。”
大黃狗雖然有點不情願,但在主人的推令下,還是聽話地磨磨蹭蹭進了丁成龍的家門。
周天佑說完,看狗進了丁成龍的家門,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丁成龍望着周天佑冷酷無情的背影,無力地癱軟在門外。
時間過去了大約半個時辰,突聽院裏有幾個人用大鎚鋼釺砸撬丁成龍和周天佑家隔牆的聲音。周天佑這老傢伙確實下手了!丁成龍忙戰戰兢兢進院去看,不大一陣,只見磚砌的隔牆被砸撬開一個一扇門似的大洞。丁成龍想和周天佑拚命,但屠家出身的周天佑牛高馬大且有一身了不得的武功,隻身一人能屠牛,不似文弱書生的他爹娘可欺。丁成龍敢怒而不敢言,只有眼睜睜望着五個僱工在隔牆上安裝了一個單扇門,門側留了一個容狗出進的狗洞,然後匆匆離去。
天漸漸黑下來,深秋的寒風吹得院裏梨樹上金黃色的枯葉象雪花撒在小院荒涼中,撒在丁成龍身上。往日父母在世時好得象一家人似的周天佑,如今落井投石,算計去了丁成龍唯一的財產房院。丁成龍對周天佑又是恨,又是怕,只有關了自家院門,蹲在院門房,茫然無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往日見了丁成龍搖尾討好的大黃狗也成了勢利眼,此時吃了晚飯回來,卧在新開的門邊,嘲笑似地乜斜着雙眼,瞅着丁成龍。連狗都瞧不起他了。
這時,也只有在這時,丁成龍才認識到自己的前半部人生是做錯了,才感知到了父母大愛的珍貴,才懂得了生活的艱難曲折……他對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痛心疾首,但再多再大的後悔也無法挽回失去的過失,他已經山窮水盡,無路可走了,他對自己的人生,前途徹底失去了信心……
當一鉤冰冷的殘月掛在小院東側高高的白楊樹尖的時侯,丁成龍搬來一把木椅放在院中梨樹下,又尋來一截舊麻繩,踩着木椅,將麻繩拴在梨樹一枝橫枝上打結弄了個圈,然後把頭頸伸進了繩圈內,用腳在椅背上一踢踢翻椅子,雙腳懸空,難受得手腳亂舞,掙晃得梨樹顫慄落葉紛紛……
“汪,汪,汪汪汪……”大黃狗看丁家這昏小子上吊了,嚇得鑽過隔牆狗洞,忙朝周家院內跑去……
4.*上梁山
周天佑正在睡覺,突被大黃狗吠叫着從夢中扯醒,他一聽狗的叫聲,一看狗用嘴把他往床下扯拖的急切的樣子,就明白家裏肯定出急切的大事了,來不及穿外褲,忙套上外衣,抄起掛在卧室牆上練功用的太極劍,跟着飛跑的大黃狗,不上一分鐘就來到了丁成龍院中。周天佑一看丁成龍吊在梨樹上正在手舞足蹈作垂死的掙扎,就揮起一劍將吊著丁成龍的麻繩斬斷。“噗通”一聲,丁成龍掉落地上,好半天,才頸麻身痛得哭叫出聲來。周天佑望着丁成龍撫痛哭叫的狼狽樣,氣得面色發紫,取下仍掛在樹上的麻繩,擰結成一股,握在手裏當鞭子,劈頭蓋腦地將丁成龍一頓好打:“你個不成材的混賬東西,是你爹娘疼你愛你把你嬌生慣養成了這個人類的渣子,老子可不是你爹娘,你沒還清老子的賬,就想上吊自殺一死了之,老子今晚非把你的這張懶皮剝下來不可!……”
“周伯饒命!周伯饒命!……”丁成龍雙手臂抱着頭,不停地哀叫着在滿地打滾。
“不求上進的混賬東西,你偷偷弔死,不如讓我過過打人癮把你痛痛快快打死!我叫你再上吊尋死!我叫你再上吊尋死!我叫你再不聽話!我叫你再不聽話!我叫你再好逸惡勞!我叫你再好逸惡勞!……”
“周伯我再不敢了!我再不敢了!我聽你的話!我聽你的話!……”丁成龍邊抱頭躲閃,邊不停地哀求。
不大一陣,周天佑的妻子馮桂花和女兒周希娟聞聲起床趕來。周希娟勸拉走了周天佑。馮桂花扶起滿身滿臉傷痛泥土的丁成龍,拍打着丁成龍身上的泥土,責怪地說:“成龍啊,年輕輕的,只要你發奮圖強,前途無量啊!你怎麼想尋死呢?你把你爹媽氣死了,如今自己又尋死,你連爹媽和自己的死都不怕,世界上還有什麼可怕的事呢?聽伯母一句話,振作起來,重新做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壯元。技藝無高低貴賤,只有精粗劣優。就是造飛機的,你造的飛機飛不了幾下就摔死人,不但沒人瞧得起你,並且還要坐班房;就是掏廁所的清潔工,只要你幹得好,象解放初期北京的時傳祥,同樣受人尊敬,名垂千古!孩子,我給你周伯做做工作,你就在咱飯店學廚師,做個一流的好廚師吧!”
“伯母我聽你的話!我聽你的話!……”自知山窮水盡的丁成龍不得不連連點頭應允,忍着渾身傷痛,一瘸一拐地跟着馮桂花,戰戰兢兢來到了周天佑家客廳里。
馮桂花出屋過了一陣,給丁成龍端來幾個花捲和一盤剛熱的菜,又倒了一杯茶,就走了。約摸半個小時后,丁成龍剛吃飽喝好,只見馮桂花陪着怒氣稍消的周天佑,進了客廳。
丁成龍被周天佑打怕了,看周天佑進門,忙戰戰兢兢地起身在一旁肅立。
“你真想學廚師?”周天佑手拿一把好看的玲瓏小茶壺,做在八仙桌一側的太師椅里,瞪着一對神秘的牛眼問丁成龍,“必須說老實話!若吃不了苦半途而廢,老子就剝你一層皮!”
丁成龍咬咬牙,忙哆嗦着回答:“周伯,一切聽你的!我下定決心學廚師。再不聽話,你就剝了我的皮!”
周天佑點點頭,和緩了口氣說:“拜師學藝,只管吃住,每月再發兩百元零花錢,一年後每月工資按一千二百元記賬。只要你說話算話,我也君子一言絕不反悔:只要你學會廚師,我們倆請人評判,你的廚藝超過我飯店的楊大廚,我就把你欠我的債全部作廢!並且,我補發你所有的工資。如果你言而無信半途而廢,或廚藝超不過楊大廚,工資不補發!”
學廚藝最長也就三四年天氣。丁成龍一聽艱苦奮鬥三四年不但能學一門掙錢成家立業的好手藝,吃好喝好還能還清債務贖回家院,樂得忘記了傷痛,忙不迭地點頭哈腰地允答:“謝謝周伯栽培!謝謝周伯栽培!……”
“為了證明我不會騙你,你也不能胡說八道,明天我倆簽個合同書。”周天佑說,“為了防患你再偷偷尋死,明天你必須搬出已經屬於我的那個房院,住到餐廳套間,讓大黃陪着你。大黃是你的救命恩人,今後你要*心大黃吃喝生活,和大黃為伴,大黃和你同睡一室。”
對這隻十分熟悉的大黃狗近鄰,丁成龍平日裏十分喜愛,今晚又救了他的命,自然忙點頭答應:“行!行行行!”
…………
5.窮則思變
第二天,丁成龍和周天佑簽寫了一份昨晚商定的內容的合同,然後從自己家院中搬進了四海飯店餐廳套間,開始了學練廚師的生涯。丁成龍揣着一式兩份的一份合同書,心裏暗暗竊喜:心狠手黑的周老頭,你欺負咱吃不了苦學不成比楊大廚強的廚師,寫合同騙去了咱房院,還想白使喚咱三五年……你這是白日作夢!你個小學文化的楊大廚,敢瞧不起我堂堂高中生!只要我吃點苦動點腦子,不出三年,我就不但讓你歸還我宅院,讓你那十六萬五千一百元催命債泡湯,還要讓你補發我兩年的工資兩萬四千元!你老小子敢說話不算話反水,我就拿着這合同書去法院告你違約,告你違反《勞動合同法》扣發工人工資……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學廚師雖然起早摸黑、煙熏火燎辛苦些,但吃飽喝好,和師兄弟們說說笑笑別有一番從未有過的歡樂。師傅楊大廚雖然嗓門大點,但卻是個歡樂風趣的中年漢子,揚勺翻炒,嘴裏還不停的哼唱着他那上不了台的陰陽怪調,逗徒弟們笑成一堂。廚房、餐廳里時常洋溢着節日似歡樂的融融氣氛。他對丁成龍這個不諳世事的書獃子小徒弟愛護有加,常給他出些古怪題目讓丁成龍出醜,惹得大夥哄堂大笑。丁成龍也覺得生活苦中有樂,眉宇間也綻開了十多年從未有過的喜悅歡笑。漸漸的,丁成龍的臉上有了年輕人特有的紅潤光澤,話也多了,性格也變得活潑外向起來。
周天佑對丁成龍要求仍是很嚴格,一但發現丁成龍偷懶或弄虛作假等不當行為,就瞪着一雙殺豬宰牛的屠夫眼,呵斥起來,嚇得丁成龍老躲着周天佑。好在周天佑是甩手掌柜,很少來廚房,飯店的實際掌柜,是周希娟。周希娟與丁成龍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從小學到中學的同學。周希娟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就另闢蹺徑,繼承父業學廚師經營起了四海飯店,當起了實際的餐廳老闆。周希娟象她的父親,長得牛高馬大,象個男子漢,所以,雖然有錢,但她看上的男人,人家看不上她,看上她的人,她卻看不上人家,如此高不着低不就,婚事問題一直成了她本人和周天佑夫妻頭疼的頭等大事。周希娟比丁成龍大一歲。在丁成龍沒參加高考,沒染上電視電腦癮毒,心理活潑健康的時候,周希娟憑藉身體牛高馬大的特長,常常護着丁成龍,志願做丁成龍的保護神,不讓他在學校和街坊鄰里遭受別人欺負。周希娟心裏一直愛着這個比她小兩歲的白凈嬌小的可愛的小弟弟樣的小潘男,但自覺長得象個粗男子,不會贏得丁成龍的愛情和對未來兒媳條件非同尋常的丁成龍父母的應允,所以不敢越雷池半步。後來,她看丁成龍變成了傻瓜廢物,就徹底死心了。遠離了丁成龍。這次丁成龍來她餐廳當學徒,周希娟就把丁成龍當作傻瓜取笑使喚,覺得飯店裏有丁成龍這麼一個白痴,挺好玩的,也跟着楊大廚出些怪題作弄丁成龍尋開心。周希娟也跟她父親一樣,根本不相信丁成龍這懶蟲、白痴能學成廚師成個健康的人才。一次飯店裏所有的員工關門吃晚飯時,當著眾人的面,周希娟取笑丁成龍說:“成龍,你若願意,我也和你訂個合同:你若在三年內學成廚師,贏了我爸,我就給你當媳婦;如果學不成,輸給了我爸,那就,那就……再上吊一次,讓我們大家開開眼……”
“哈哈哈哈哈……”惹得眾人哄堂大笑起來。
這次唯獨坐在丁成龍身邊的楊大師沒笑,他邊往丁成龍碗裏夾菜,邊拍着丁成龍的肩膀,給丁成龍打氣壯膽說:“徒弟,答應老闆的挑戰!只要你聽師傅的話,咬緊牙關堅持三年,師傅保證讓你贏回你的房院,還清所有債務,掙回兩萬四千塊工資,並把女老闆贏成新娘子,當上咱們真正的大老闆!快!快答應女老闆的挑戰!別叫她轉眼就不認賬!”
丁成龍膽怯地猶豫着。但周希娟卻得寸進尺地繼續挑釁:“老同學,怎麼樣?有沒有這個勇氣?難道嫌我長得不漂亮?咳,漂亮的臉蛋上能長出鈔票來?漂亮的身材能保護你不受人欺負?唉,既然老同學瞧不上咱,那我就只有學老同學,失戀去上吊了……”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在中學讀書,丁成龍對異性朦朧着愛意時,根本瞧不上周希娟這個牛高馬大的假丫頭,只把她當作自己的朋友保護神,但凡有人欺負他,他就高喊“希娟姐快來,有人欺負我……”現在他成了人不吃的臭狗屎窮光蛋,能娶上周希娟這樣健美有錢有本事的老闆,是一間做夢都辦不到的大喜事,哪有雞蛋裏挑骨頭的心思!丁成龍在師傅的一再鼓勵催促下,終於對周希娟冷嘲熱諷的一再挑釁反擊了,只見他紅着臉,羞怯緊張得結巴着,大聲向周希娟說:“訂合同就訂合同!”
“好好好!咱們趁熱打鐵!……”馬上,就有人取出紙筆交給楊大師。“我來做保人。在坐的所有的人都來做證人!”楊大師將紙鋪在飯桌,三下五除二,按周希娟說的寫下了一紙簡單的白條合同書,令周希娟和丁成龍及在坐證人都簽字畫了押,然後他起身鎖進他的辦公桌抽屜里,替丁成龍保存起來。
從此,丁成龍在楊大師的唆使下,稱呼周希娟為“媳婦”,周希娟報復地叫丁成龍作“弔死鬼”。周希娟的報復雖然刺疼了丁成龍的尊嚴,剛開始,丁成龍氣得臉發青,手發抖……但時間一長,丁成龍被刺激疲了,慢慢地不以為然,以加緊技術學習作應對,把“媳婦”喊得更勤更響亮了。
要超過楊大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必需要大力擴展技術面。每月發的兩百元另花錢,他連牙膏肥皂都捨不得買,厚着臉皮沾廚房公用肥皂的便宜,牙膏毛巾厚着臉皮開着玩笑偷用周希娟的。周希娟取笑他是便宜蟲,他卻恬不知恥地說:“夫妻一家人,我和我媳婦同用一條毛巾一管牙膏,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並不是我小氣吝嗇,因為我媳婦的毛巾牙膏用着實在香。”
丁成龍節省了錢,抽空跑到新華書店,專買廚藝烹調營養學方面的專業書籍及烹調院校的函授教材,利用晚上和大黃狗獨宿的時間,每晚抽出三個小時的時間充實理論,系統地自學理論知識。白天上班,將晚上學到的理論實踐到鍋台案板上。一個貨真價實的高中生,只要能吃苦動腦子,學出一個好廚師,那事如俗話所說,是秀才學陰陽,綽綽有餘的事情!如此不上兩年,丁成龍的技藝學識已經讓楊大師望塵莫及。自古以來,同行相忌。但是,楊大師對丁成龍的飛快的進步毫無忌心醋意,他常對周希娟取笑說:“徒弟媳婦,我徒弟如今青出於藍而勝出於藍了,不知讓師傅我何時喝你們的喜酒?”
周希娟羞紅了臉找個借口溜了。慢慢地,周希娟不再喊丁成龍“弔死鬼”了,也不再說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的話了,開始尊敬起來,學着溫柔的女人樣,改叫成龍了。
看着丁成龍天翻地復的變化,最開心的莫過周天佑夫妻了。周天佑見了丁成龍,一對牛眼笑成了兩彎月,二兩酒下肚,拍着丁成龍肩膀說:“丑小子,你沒讓老子失望。再接再厲,用不着再找人考試,今年春節,老子就大辦宴席,宴請親朋好友,給你和希娟成婚!明年老子要抱外孫當姥爺,這飯店就歸你們小倆口經營了……”
四海飯店裏笑聲一片。
6.發奮成才
轉眼春節到了。四海飯店對外宣佈停業三天。周天佑在四海飯店大宴賓客,為丁成龍和周希娟完婚。楊大師令其它高徒為婚宴掌勺下廚,他為婚宴作司儀,主持婚禮。
新房設在丁成龍的家院,婚禮一個多月前,周天佑親自出錢請匠人把丁成龍的房院整理、打掃、粉刷、裝璜佈置了一個月。不但佈置好了小倆口的結婚新房,並且也佈置好了丁大年和岳林杉老倆口的卧房。丁成龍不解地問周天有這有什麼風俗講究。周天佑神秘地笑着說:“臭小子,這裏面講究多着哩。人死靈魂不滅。你在陽世大辦宴席結婚,你父母在九泉之下定然有知,一定回家來探望你和他們的媳婦希娟。你不把他倆的卧房拾掇好,他倆回家來,寒床冷被,在這麼冷的天,他倆怎麼睡覺?”
周天佑交際廣泛,獨生女兒的婚宴上賓客如雲,諾大的餐廳兩層樓座不虛空。丁大年夫妻學校和社區、火葬場的領導及有關工作人員也應邀前來參加。婚禮在底層餐廳進行。丁成龍的父母雖然去世了,但在席首周希娟父母的兩張皮椅邊,仍然並排擺着丁成龍父母的兩把椅子。丁成龍和很多熟人都對周天佑的這一安排莫明其妙。丁成龍不解地問周天佑有什麼禮俗方面的講究。周天佑神秘地笑着說:“臭小子,別問那麼多,到時侯你就明白一切了!聽司儀的,叫你們兩個向你父母磕頭時,你們只管磕頭就行了。寶貝獨生兒子浪子回頭,今天新婚大禮,你父母肯定九泉有知,會顯靈的!”
婚禮開始。丁成龍手牽紅綵綢和頂着紅蓋頭的周希娟雙雙出列走向席首。司儀楊大師面對餐廳眾賓客朗誦完昨夜寫了一夜的禮詞,一陣慶賀的鞭炮過後,楊大師朗聲對着新婚夫妻唱起了本地傳統的婚俗禮節:“一拜天地!”
丁成龍和周希娟雙雙面對餐廳賓客,朝着餐廳門窗外晴朗朗的天和街市大地屈膝跪下,磕了三個前額觸地的響頭。
楊大師等丁成龍和周希娟拜完天地起身,就又朗聲唱道:“二拜父母!”
丁成龍和周希娟正要朝周天佑夫妻下跪磕頭,突然,只見死去四年多的丁大年、岳林杉夫妻雙雙從內廳走出,激動得熱淚盈眶,向眾賓客招手點頭打着招呼,快步來到各自的空椅上落座,盯着驚嚇傻了的丁成龍和周希娟,在用喜不自製的熱淚洗臉。
死了四年多的人怎麼又雙雙復活了?難道他們倆真的是顯靈復活了?要麼是大白天活見鬼了?……丁成龍和周希娟被驚嚇得望着丁大年和岳林杉夫妻渾身打着擺子,只往賓客人群里鑽。眾賓客也嚇得渾身哆嗦着紛紛望餐廳外躲,嘴裏連連叫“鬼……”
“不是鬼,是人!大家別怕,讓我給大家解釋其中原委!”周天有神秘地笑着,起身向眾賓客連連招着手,大聲說,“這是三年前我和我的老鄰居丁大年夫妻挖空心思創作下的一部叫作《教子真經》的戲劇。在學校、社區、火葬場、教育局等單位領導及朋友們的幫助下成功上演了四年多。其實,丁大年和岳林杉並沒有死,而是被雙雙偷偷調到偏遠的楡溝鄉中學教學去了。我們是學動物世界中的那些聰明的動物母親,到一定年齡時,就給丁成龍這懶小崽子斷奶,把他徹底推向社會的艱難困苦中去自謀生活,經受森林法則的錘鍊。雖然冒了些不小的危險,但我們還是成功了;雖然我們對孩子有點殘酷,*得孩子差點上吊自殺,但對發展到這種可怕程度的孩子,不把他*上梁山,他必將是社會的一件垃圾。我們演了場戲,驚嚇着大家了,求大家原諒!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眾賓客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又返回到各自的坐位上,先品嘗起《教子真經》這一盤別有風味的戲劇大餐來。是的,連動物都懂得,違背森林法則,溺愛兒女,讓兒女沒完沒了地做靠母乳生活,其養育兒女的結果,只能是給強悍的食肉動物餵養行屍走首的肉食。只有遵守森林法則,兒女到了一定的時侯,及時給他們斷奶,把他們趕向社會,在沒有溺愛的風霜雨雪中去自謀生活,烈火中才能磨練出真金,千錘百鍊中才能鍛造出幹將莫邪來!何況我們人類!
周天佑又面對丁成龍說:“臭小子,也許你還責怪你父母裝死騙你不管你,*得你差點上吊見了閻王。現在我告訴你吧:這三年你從我手裏寫借條拿去的那些錢,全部是你爸媽給我的,我只給你們轉了個手罷了!這三年來,你不欠我的一分錢,你那房院更不是我的!臭小子,一分錢不花,就這麼白拐去了我女兒,你這拐女人的本齡還比你上吊的本齡高啊!”
餐廳里暴發了一陣歡快的笑聲。
楊大師抿住笑,向丁成龍和周希娟大聲吆喝道:“新郎新娘,不趕快叩拜父母,還等什麼?”
“爸!媽!不孝兒子給你們磕頭了!……”丁成龍熱淚橫流着,跪倒在丁大年、岳林杉腳下,泣不成聲。
周希娟也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