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疏離

第七二章疏離

今日受了如此大辱,叫她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她脖子一梗,又是那句:“他欺負我閨女,想就這麼走了?沒門!”

“喲,您口口聲聲說人家欺負你閨女,卻又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們看着倒像是你欺負人家呢!”

“呸——你個毛都沒長齊的臭丫頭,你懂什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欺負他了?”

秋月的眼睛就往李青山仍舊皺皺巴巴像干鹹菜似的衣領上瞅,圍觀眾人順着這目光往那一瞧,頓時覺得這婦人太沒道理了。

看向羅大妹的眼神就充滿了鄙夷,羅大妹氣得跳腳,一個沒忍住就衝口而出:“他憑啥看不上我女兒?憑我女兒這樣的人品,這樣的性格,求娶的人多了去了,就這個被牛屎糊了眼睛的臭小子識好歹……”

李青平忍不住爭辯道:“相看而已,又沒有定下,我不同意你就又打又罵,這是什麼道理?難不成就許你看上人家,就不許人家看不你?”

他本也不想把話挑明了,是想為女方留幾分顏面,可這婦人太潑辣了,竟惱羞成怒地硬拽着自己要個說法,這不是強娶強嫁嗎?

聽了這話,眾人算是明白了,原來你所謂的欺負是人家沒相上你閨女呀?眾人恍然大悟,不齒地嚷嚷道;“這相看相看,看得上就定下,看不上就一拍兩散,我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硬逼着人家娶自己閨女的!”

人群里又是一陣大笑,甚至有人興災樂禍地說:“莫不是這姑娘有什麼毛病嫁不出去,這才想訛上人家的吧?“眾人紛紛感覺有理,嘖嘖有聲:“原來是這樣,這就難怪了!”

“我認識那人,那可是遠近聞名的潑辣貨,她閨女都二十多歲了,也沒嫁出去!”

“呀,二十多了?難怪急得要賴上人家了,這小夥子真倒霉……”

曾如花又羞又氣,沖人群大罵:“放屁,放屁,你們不得好死,敢欺負我,你們等着——”她兇狠地推開人群,飛奔而去。

羅大妹本還想再爭辯清楚,見女兒跑了又不放心,連忙一邊罵一邊追了過去。

李青平鬆了口氣,往臉上一抹,發現滿手的汗。六奶奶心驚膽顫,這會兒方回過神來,連忙沖人群道謝:“謝謝鄉親們仗義直言,否則我們可真是說不清楚了,我兒子要是被迫娶了這樣的姑娘,那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喲……”說罷仍后怕不已地擦起汗來。

眾人頓時樂了,相對於羅大妹母女的無禮,李青平母子的行為讓他們覺得自己做了個大善事,滿足地七嘴八舌安慰起六奶奶來。

李青平沖秋月豎起了大拇指:“好樣的,今兒多虧了你!”

秋月笑道:“青平叔這話我可當不起,我什麼了沒幹呀!”臉上一派天真懵懂。

李青平也不反駁,只是笑得深沉,一臉高深莫測。

李青平相親不成,非但不後悔,反而一臉慶幸,六奶奶也是連聲說日後相親,可得先問清楚對方人品。秋月絲毫不覺得自己破壞了曾如花的姻緣,她為自己拯救了青平叔而沾沾自喜。

不過面對青平叔意味深長的笑容,她到底有些不自在,便借口自己還有事與他們分開來走。

不過也並不完全算是借口,必竟有一陣子沒見到外公了,老爺子要是知道自己來了鎮上卻不進他的門,日後知道了必是要惱怒的。

秋月便打算往外公家走一趟,瞧了眼默默推着獨輪車跟在身後的劉景峰,糾結地皺起了眉頭。在今天之前,她根本不會多想,定是直接光明正大地帶着人過去了。

可是現在——她心裏突然升起了一絲不自在,必竟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而是個說不懂又懂,說懂又太懂的朦朧少年了。

難道她要對人家說:“我要去我外公家,你別去了,在這兒等着!”這樣的話嗎?她煩燥地踱着步子,越走越慢。

不知劉景峰是否察覺到什麼,他突然回過頭一說:“你去吧,我在這樹下等你!”

秋月本來正想着怎麼說才能即不傷了他的自尊,又能讓他不跟自己去。可現在人家主動說出來了,她又突然感覺心裏堵得慌,特別是見到他低着頭,眼神黯然的模樣,不知怎的腦子一抽就衝口而出:“這麼熱的天,你也渴了吧?上我外公家喝口水去!”

劉景峰驚喜地抬起頭,眼中神采飛揚,整個人似瞬間鮮活了起來。秋月自說出那句話后就暗自懊惱得恨不得咬了自己舌頭的心,就這樣被他眼中的喜色給攪沒了。

唉,自己就是心太軟啊!秋月暗自鄙視自己,怎麼活了兩世還是沒能學會冷情冷心呢?罷了罷了,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順其自然吧,這也不是多大的事。

她一邊寬慰着自己一邊領着劉景峰到了外公家。

老爺子見了外孫女自然高興,那老臉都快笑成一朵菊花了,只是乍一瞧見跟在後頭推着獨輪車的劉景峰,那笑容就是一窒,眼神也幽深起來。

老爺子不動聲色地招呼着兩人進了屋,親自倒了兩碗水,而後笑眯眯地看着秋月說:“月兒,吃過飯再回吧?”

秋月咕咚咕咚一口氣把水喝乾,邊擦嘴邊說:“不了,家裏事兒多,我就是來看看您,馬上就走!”

老爺子慈愛地看着外孫女,知道這時節農活忙,倒不再多留,祖孫倆說了幾句閑話。劉景峰一直默默地坐着,聽着那些平常瑣碎的小事,看着那老人滿眼疼愛,以及那少女露出了平時從沒見過的嬌俏可愛來,突然想起自己的爺爺來。

爺爺去時,他雖只有五六歲,可他從小懂事,記事也早,他現在都能清晰地勾畫出爺爺的輪廓來。爺爺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樣親切,那樣慈祥,那時爺爺眼中盛放着的是否也是一如此刻凌老爺子看向秋月的寵溺呢?

劉景峰不傻,相反的,因為從小寄人籬下,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銳,慣會察言觀色。他凌老爺子看向自己時,那眼中雖然克制卻仍被他捕捉到的戒備和探糾,讓他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屁股下的椅子越來越燙。

當凌老爺子凌厲的眼神第三次掃向他時,劉景峰垂下眼眸,眸中神思閃爍,終是默默地站了起來,裝作出去透透氣的模樣,走到了院門外。

他雙手緊緊貼於身側,臉上辯不清神色,只那緊握的雙手、泛白的指節,泄露出一絲情緒來。他怔怔地眺向遠方,遠方的景緻到底看沒看進眼裏去,心裏在想些什麼,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秋月也不傻,哪能沒發現外公怪異的態度來?可她只能裝傻。不過她想裝傻,凌老爺子卻不會讓她一直裝下去。

劉景峰一出去,凌老爺子收回望向劉景峰背影的視線,心中暗道:這小子還算有自知之明!不過這也不能改變他的看法。

老爺子想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臉上就嚴肅了起來:“月兒,你別怪外公說得直,你也十三歲的姑娘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個劉小子是怎麼回事?你們一無親二無鄰,這整天廝混在一起,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如果秋月只是個普通的十三歲姑娘,凌老爺子不會當面直接地說這麼一番話,可秋月不同,她比一般孩子心智都更成熟,老爺子心底不知不覺地就把她當成大人了。

秋月這一世本就不把兒女情長放在心上,若在之日之前聽了這話,她只會嗤之以鼻,因為在她心目中劉景峰只是個孩子。

可現在,她還能自欺欺人地把他當成孩子嗎?孩子的成長總是讓人始料不及的,劉景峰顯然就讓秋月充滿了意外和震撼,原來人家已經悄無聲息地長大了,而自己還渾然無知呢!也許外公說得對,她確實應該避避嫌的!

心中這樣想着,臉上卻不顯,反而一臉天真無知地反問:“什麼名聲?什麼怎麼回事?這關名聲什麼事?我不是看他可憐想幫幫他嘛!您看,我有外公、舅舅疼我,還有爸爸媽媽,弟弟妹妹,一家人相親相愛的,可他卻孤身一人,還要受堂叔一家欺負,您常教導我們要與人為善,怎麼現在我對他好,您卻要說我?”

凌老爺子定定地瞅着外孫女,見她神情不似作偽,心下稍安。若只是不曉事倒也好辦,只需向她說明其中厲害,日後自不會出什麼差錯。

祖孫倆心思各異,誰也沒有看見,正欲進門的少年聽見那句:“我不是看他可憐想幫幫他嘛!”時,眼中閃過的痛苦和壓抑,原來只是因為他可憐嗎?

他剛剛抬起的左腿觸電般縮了回去,默默轉身!

秋月很快就辭別了外公,再見劉景峰,那少年面色蒼白,緊抿着唇,一言不發,不知是自己心虛還是產生了幻覺,她竟在他身上感覺到一股疏離?

壓抑而怪異的氣氛瑩繞身旁,第一次她們走在一起,卻不是並排而行,而一前一後,且距離越拉越遠。秋月漸漸也明白了,那疏離不是錯覺,而是真實存在的。她心中百感交集,腦中似堵了一團棉花般又悶又難受。

兩人一前一後,誰也沒有說過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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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種田之愛情事業兩手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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