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過秤風波
轉眼就又到了交香葉子的日期，秋月按上回那樣，在村子裏分區過秤，這回先秤村西頭的，原本大家都按着次序排隊稱重，偏陳二妹不管不顧，她家住在村東頭，硬生生的擠了過來。
把原本正要秤的春花嬸子家的香葉子往旁邊一扔，就嚷嚷道：“給我秤，給我秤，一會兒我還要早點歇息呢！”
春花嬸子愣了，心中氣憤不已，李鳳正巧也在，她是個小辣椒，一下就嚷嚷起來：“嬸子，這是幹啥呢？該輪到我家了！”
陳二妹白了李鳳一眼，冷哼道：“我說先給我秤就先給我秤，我可是秋月的伯娘，親的！”
說完恥高氣揚的把自己家的香葉子往秋月面前一放，命令道：“快，給我秤！”
秋月好像沒聽見似的一動不動，只冷冷盯着她。陳二妹等了一會兒見這丫頭沒了動靜還用那樣奇怪的眼神看自己，登時就怒了，“怎麼的？我跟你說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傻了？”
李青山的個性，他的孩子他怎麼打怎麼罵都行，別人罵了打了，那就不行了！他一聽這話就板起了臉，“大嫂，說話注意點！”
秋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雖然您是我親伯娘，可也不能不按規矩辦事。若是大家都仗着自己是親戚要插隊，這事怎麼辦？說起來咱們泉水村的人都是親戚，都還沒出五伏呢。”
陳二妹氣得跳起來就要大罵，被匆匆趕來的李青遠和李秋水攔住了，李青遠低喝道：“幹啥呢？就不能消停點兒嗎？給我回去！”
陳二妹一甩被李青遠拉住的胳膊，雙目圓睜：“你敢命令老娘？李青遠你長膽了你，我娘家……”
陳二妹當著那許多鄉親的面說出這話來，李青遠就是脾氣再好，再不想跟她爭執也忍不了，當下反手一下巴掌就拍了下去，“啪”發出清脆的巴掌聲。
陳二妹愣了兩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嚎了起來：“不活了，欺負人呀，外人欺負，家裏人也欺負，這日子沒法兒過啦，娘，哥哥，你們快來看看呀……”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聲來，這陳二妹可真夠不要臉的，看向李青遠和李秋水的目光就帶了絲同情。
李秋水又羞又躁，衝上去大喊：“媽，能不能別鬧？”
陳二妹操起地上的一根扁擔就砸了過去，“死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你咋不死在外頭？我咋生了這麼個白眼狼喲……”
李秋水閃躲不及被扁擔一角砸中鼻子，那殷紅的血瞬間涌了下來，秋月氣得發抖，怒吼道：“大伯娘，你咋這麼狠心？那是你親兒子，你要把他打死么？”
秋月之前一直勸自己看在大伯和堂哥的份兒上不與陳二妹計較，可她這一而再，再而三的鬧，秋月越來越失去耐心了。
她歷來就是個不喜歡與人爭鬥的人，也從不耐煩應付這些齷齪事兒，因此總是能免則免。可眼下她是明白了，對付陳二妹這種人，不下猛葯是不成了，你越是忍讓，她越是得寸進尺！既然躲不過，那便唯有正面迎敵！
陳二妹不甘示弱地回吼：“他是我兒子，我想打就打，打死也是他活該！你個小娼婦，你管得着老娘嗎？要你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
聞訊趕來的凌英聽到小娼婦三個字，頓時就炸毛了，“大嫂，你說啥呢？這是身為長輩該說的話嗎？”
陳二妹見了凌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凌英的鼻子破口大罵：“我就要說，有本事你咬掉我的B！你女兒是小娼婦，你就是大婊子，一家子臭不要臉……”
“你才是婊子，你才是娼婦，我撕了你的臭嘴……”秋玉尖叫一聲就要撲上去，被村裡幾個嬸子死死拖住了，紛紛勸道：“丫頭，你可別跟她一般見識，你是小，她是大，你不能動手呀……”
秋玉是個炮仗脾氣，被陳二妹那話氣得她血往上涌，恨不得撕爛了她，這下子被人攔住，只急得她左突右沖，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嘴裏不停叫罵：“你為老不尊，你敢罵我姐和我媽，你算什麼長輩？我呸……”
李青遠和李青山兩兄弟氣得臉色鐵青，李青遠要再動手，被幾個男人拉住了，春花嬸子母女也愣愣地，現場一片混亂，這怎麼又變成大伯娘和自己家吵架了？秋月大喝一聲：“停！”
就見那小姑娘俏面含霜，眼神竟是嚇人的凌厲冰冷，她緊緊盯着陳二妹一字一句道：“大伯娘，我現在還叫你一聲伯娘，是看在我大伯和哥哥的份兒上！日後我再聽到一句侮辱我家人的話，不管說這話的人是誰，我絕不放過！”
陳二妹嚇得一個激靈，這臭丫頭的眼神太可怕了，好似要吃人喱。她愣了愣，突然又回過神來，這丫頭也就嚇唬嚇唬人罷了，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把自己怎麼著？
她看看四周，從大家眼裏看到了鄙夷和興災樂禍，好哇，沒一個好東西，都等着看我的笑話呢！她突然瞥見懸挂在樑上的大秤，眼睛一亮，我讓你們看不起我，我讓你們笑話我，我今兒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陳二妹的厲害！
她蹭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那大秤沖了過去，抓住那秤杆子就要去掰，那大秤杆子是木頭的，有嬰兒拳頭粗，她見沒掰斷，就把秤杆子在自己膝蓋上用力頂，還是沒弄斷，她轉了一圈見那祠堂門口有兩個大石礅，拿起秤杆子就用力砸在那石墩上。
木頭哪有石頭硬？那秤杆子“叭”的一聲就斷了，說時遲那時快，陳二妹這一系列的動作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中，誰也沒料到她竟然會玩這一招，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那大秤桿從中間斷了開來。
一時間鴉雀無聲，大家全都看傻了，不知是誰弱弱地說了句：“這下香葉子怎麼辦？”
陳二妹得意地仰天大笑：“哈哈，我讓你們欺負我，我讓你們賣香葉子，現在我讓你們賣個屁，沒有秤，我看你們怎麼辦，哈哈……”
眾人：……
如果眼刀可以殺人，陳二妹這會兒只怕早在了篩子，春花嬸子早按捺不住了罵道：“陳二妹，你好狠毒的心腸！”
“臭不要臉的，見不得別人好，我日——！”說話這漢子看看陳二妹那矮冬瓜模樣，生生忍住了那個“你”字。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罵了起來，李青遠臉色難看，自己婆娘自己教訓，可當著自己的面被全村人指着鼻子罵，他心裏也不好受。
李秋水眼都紅了，他怨過，恨過，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那是生了自己的親媽啊！村裡人越罵越難聽，他又是羞躁，又是難過。
到底秋月還是不忍心，雖然陳二妹被罵是大快人心，可是——唉，誰叫她有個好丈夫和好兒子呢！
“叔叔伯伯，大媽大嬸，事已至此，罵她也沒用了，這香葉子明天就得運出去，今晚是沒法過秤了，大家想想怎麼辦吧。”
有人說：“能修好不？”
青平叔答道：“修倒是能修，可只怕這秤會不準了！”
“那可怎麼辦？”大家一下就急了，這可是與每個人都切身相關的事呀。
陳嬸子就嚷嚷起來：“陳二妹，我說你咋是這樣的人喱？我是到今天才發現你這心思那般狠毒啊，你是要斷我們的財路啊！”
幾個婦女也跟着又罵了起來，青平叔突然說道：“現如今罵也沒用了，這秤可是公家的，屬於公家財產，現在被人損壞了，這個責任，誰來負？”
陳二妹見眾人的目光刷刷的就往自己身上戳，跳起來嚷道；“看我幹啥？看我幹啥？想要我賠？美的你們！”
“你不賠？是你弄壞的，就得你賠，天經地義！”
陳二妹：“哈，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們有本事咬掉我的B！”
年輕的姑娘小伙聽得面紅耳躁，那些婦人就罵：“死騷貨，當著這麼些孩子的面說這些，你要臉不要了？”
秋月撫額，陳二妹，你不要臉，我們大家還要臉哪！
李青遠終於再忍不住，衝上去就要踢她，陳二妹尖叫一聲，繞着坪場滿地跑，一邊跑還一邊罵：“李青遠你個孬種，幫着外人欺負自己婆娘，你不是人，你個畜生不如的狗東西……”
兩個人你追我趕，一時間坪場上塵土飛揚，雞飛狗跳。李秋雲站在那兒嗚嗚地哭，李秋水獃獃地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麼。
這會兒再也沒人去勸架了，都恨不得自己衝上去給她幾拳呢。這事實在鬧得不像樣，老這麼鬧下去也不是個事兒，秋月連忙給自己父親使眼色，李青山重重哼了一聲，到底是為了自己兄弟兩人的面子了，跑去拉住了李青遠。
李青遠氣得喘着粗氣，簡直恨不得捂住那婆娘的一張臭嘴。秋月淡淡道；“這事吵也吵不出個結果來，還是請青銘伯伯作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