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運出山

等他們趕到鎮上，發現許老三已經在約定的地點那候着了。他一見秋月就立刻迎了上來，他等得可心焦呢，回去后的這幾天他心裏一直忐忑不安，一會兒擔心這個一會兒擔心那個。如今見幾人推着三車滿滿的香葉子，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

許老三可是開着藥材公司的大卡車來的，同來的還有一名司機。幾個人見面寒暄了兩句，秋月就邀着許老三去外公家，也好有個地方坐下來說話。

許老三沒有不同意的，反正這兒離秋月外公家近得很，車子也能開得過去，幾個人一塊兒上了車往外公家開去。李青山和凌英這可是頭一次坐大卡車，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弄壞了什麼東西似的。

許老三瞭然地笑笑，但看那個才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仍舊談笑自如，就不由感嘆，天才就是天才呀，不但小小年紀就會做生意，而且氣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呢。他心裏早已經認定這李秋月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外公也早就知道了她們今天要來交貨，早早的就煮了雞蛋，割了肉，又叫兒媳婦殺了只雞，就等着女兒女婿和外孫女呢。

今日大事當前，秋月也就不再跟外公膩歪了，表現的沉穩大方，看了看三個舅舅家摘的香葉子，見乾乾淨淨沒有雜質，而且水份也晾乾了就滿意地笑了笑，然後叫他們用麻袋裝起來準備過秤。今兒的任務還很重，可沒有時間拖延呢。

外公招呼着爸媽和許老三及那司機正吃茶呢，大舅娘也是笑呤呤地熱情接待，全不同以往的淡漠。不但用了上好的茶葉，還端出花生瓜子以及好幾樣買來的點心，一個勁地催他們吃。

凌國棟見外孫女一來就忙東忙西就不滿意了，高聲叫道：“月兒呀，快來吃，管那麼些幹啥，讓他們弄就得了！”

秋月應了聲就走了進來，凍國棟笑眯眯地拿起一個煮的雞蛋就磕破了皮遞到秋月手上，叫道：“快吃，瞧這滿頭大汗的，累了吧？”

秋月甜甜地笑說不累，然後乖巧地剝開雞蛋吃了起來。凌國棟又招呼其他眾人吃，桌上氣氛非常的活絡。

秋月說起這些天泉水村摘了有兩萬多斤，加上舅舅這些的，估計得有近三萬斤了，只是交通不便，怎麼運出來是個問題。

許老三也犯了難，那山溝溝里他是打聽過的，車子只能開到鎮上，根本進不了村。

幾個舅舅各抒己見，大舅說找人挑出來，秋月就說一人就算挑一百二十斤吧，那兩萬多斤也得一百多個人來挑呢，這動靜可就鬧大了。

二舅就說鎮上好些人家做生意都做了板車，那種板車一次能載三四百斤，比人力去挑要省事。

這個主意倒是好，但是大家又開始擔心板車進不了村，最後一眾人仔仔細細回想了一下整個路程，發現真正窄得過不去的地方也就那麼幾處，到時候帶把鐵鍬，把那兒挖一挖修一修就行了。

大家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只能用這個辦法，這時秋月突然提出來：“請人家走這老遠去運東西，人家不能白乾吧？”

幾人沉吟半刻都說應該給，可到底給多少，又成了個問題。算一車拉四百斤，兩萬二千斤就要運五十五車，要給錢，給多少？

外公說：“按現在的物價，就定五塊錢一車吧！”

秋月道：“會不會太低？”

外公眼一瞪說：“低什麼低？你個丫頭懂什麼，一斤肉才九毛錢，一個工人一個月工資才三四十塊錢，他們拉一車也就走兩三小時的路，五塊還少啊？”

秋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想自己還真是前世看那些物價看多了，卻忘記了現在的行情。

她看到一直掛着一敢憨笑的許老三，突然計上心來，笑得別提有多甜了，說：“許叔，這運費——”她拖長着聲音卻不往下說了。外公爸媽幾個舅舅、舅娘一聽這話就全盯着許老三。

許老三一愣，突然想起當初簽合同時可沒說這運費的事兒呀，他是個老實人，心裏算着五十五車一車五塊那就是275塊呀，這可不是一筆小數。

他雖然肉疼，可是想到藥材公司給自己的價格可是一塊錢一斤，自己啥事不幹就凈賺一兩萬呢，自己做成這筆生意馬上就成“萬元戶”了喱，要不是秋月丫頭，自己沒準一斤香葉子也收不上來呢。

這樣想着，他就咬咬牙肉疼地說：“這錢，我出！”眾人一聽這話緊繃的神經就鬆了下來，臉上都笑呵呵的。

但是李秋月笑了笑，說：“許叔果然是個實誠人，和我爸一樣一樣的，您還不知道呢，我爸最是個好打報不平，喜愛幫助弱小，從不佔別人一分錢便宜的人呢。”

許老三不好意思地笑，瞅了李青山一眼。李青山的黑臉可疑地現了絲紅色，雖然女兒說的都是實話，可被這樣當面直白的稱讚，他還是會害羞滴，心裏就想着這丫頭真太實誠了。然後他自己那張黑臉上的笑容就怎麼也止不住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這時秋月又說了：“許叔是個實誠人，我就敬佩您這樣的，但是咱們老李家也不是那等奸詐之人，當初合同沒寫，這是我們雙方的失誤，因此咱們就各出一半吧，我也不能叫許叔吃虧不是？”

這話一出各人臉色就精彩起來，三個舅娘是恨鐵不成鋼，心中直罵蠢貨，三個舅舅有些疑惑但也認為不能太占人家便宜，認為外甥女說得有理。

唯有外公凌國棟意味深長地看了外孫女兒一眼，然後就拈着鬍子笑得一臉自得。李青山對自己女兒的表現簡直沒有更滿意的了，心道，不佔人便宜，處事公平公正，這才是我李青山的閨女呀，太給爸長臉了！

許老三更是驚呆了，本來他就準備出回血了，不成想人家一個小姑娘眼都不眨地就說要分擔一半，想起自己之前那肉疼的樣他不免就愧疚起來，忙說：“不用不用，這錢不用你出了。”

秋月哪裏肯依，只說這是應當的，以後若還有這等機會，希望兩家長期合作，他們李家最是實誠的人，許叔和他們家合作是可以放一萬個心的。

許老三深以為然，自此對李家更是信任了。這時候三個舅舅才醒過神來，望着外甥女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

既然商議妥了，時間緊迫，於是三個舅舅立刻馬不停蹄地分頭去找人。

趁着這空檔，秋月先是在外公的熱情招呼下吃了好幾個雞蛋並各樣點心，後來就說要去割肉順便買一些東西帶回去給弟弟妹妹吃。凌國棟親自帶着外孫女兒去了，在鎮上逛了一圈，買了五斤五花肉，又買了根大棒骨，還有油炸的貓耳朵，地瓜丸子、水果糖，又買了十斤麵粉打算包餃子吃。

上次買的布都做成衣裳了，但一人只得了一身，沒個換洗的也不行呀。所以路過一家賣布的店時她進去瞧了瞧，然後又去賣成衣的地兒轉了下，發現沒什麼好看的款式，就還是回了布店，挑了一匹白底碎花的，一匹土黃色布，一匹棗紅色的，一匹藍色，兩匹天青色的布，每樣布叫老闆按自己要的數量裁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外公家。

這時幾個表哥、舅娘已經和許老三一起把三個舅舅家的香葉子都過好秤，裝好袋，抬到車上去了。

正在這時舅舅們回來了，他們效率很高，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找到了二十五輛車，一輛車走兩趟，這也就能運完了。

時間緊迫，這時也就上午十點左右，在吃午飯前還能運一趟呢，大家不敢停歇，立刻就出發了。

這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想不顯眼都難了，秋月懶得應付，反正自己只是個孩子，就都交給了舅舅去應對。她自己推着獨輪車，車上綁着兩個麻袋，一個裝着豬肉、糖果等，另一個裝着布匹等物。外公凌國棟看這場面有點兒大終是有些不放心，也跟了來。

眾人浩浩蕩蕩的就進了村，不料剛一進村就聽到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秋月心裏一突，想起昨天那一閃而過的念頭，越靠近自己家，那爭吵聲越大，秋月猜測着可能發生的事，思忖着應對之法。

片刻有了主意，忙找到外公和三個舅舅（他們來幫忙運香葉子的），把昨天劉景峰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凌老爺子聽完沉吟片刻道：“這事我們知道了，等會兒你一個小丫頭可別出頭，交給大人處置就好。”

秋月點了點頭，以自己這樣的年齡，確實出頭也沒用，以前的社會就這樣，年紀小的說什麼話都是沒份量的，這就是現實，由不得你不服啊。

沿着那條小徑走過去，遠遠的就看見自己家門前圍滿了人，有自己村裏的幾個老人和小孩子（因這時辰，青壯都下地或上山去了），更多的是不太相熟的漢子，最打眼的就是劉福那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誇張身影，若不是聽到他哭訴如何被毒打還真認不出他。

劉福身邊站着一個高大的女人，正跳着腳罵著什麼，村裏的幾個老人被逼得節節敗退，小秋陽嚇得小臉色煞白地縮在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