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氓的自我修養
羅胖子雙手捂着肚子，蜷縮着身體，在大街上左右打滾。
“快來看，老黃殺人啦。喪心病狂，欺負弱小。世風日下，沒天理啊”
胖子大聲哭喊，然後側頭小聲對着店鋪門口看呆的老黃說道“老黃你要是不從了我，我就搞臭你的名聲”。
看着繼續演戲，躺着不起來痛哭流涕的胖子，老黃鬱悶了，竟然被威脅了。
他當年威脅別人，叱吒江湖的時候，胖子還沒出生，連喝奶的機會都沒有。
老黃轉頭看向謝必坑，居高臨下，指着他的鼻頭，憤憤不平“你哪裏找的奇葩，就這種素質你也要，嚴重影響我們東街的整體教育水平”。
其他街坊鄰居被胖子撕心裂肺的叫聲吸引，好奇望了過來。
“這是昨晚新來的吧”
“老謝的眼光不行啊，沒有小鮮肉，老臘肉也行，怎麼找了塊肥肉，太膩歪了”
“唉，可惜了，我家大花估計也看不上”
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頭議論，對着羅胖子和謝必坑評頭論足，指指點點。
批判力度，比得上極端通貨膨脹的貨幣貶值速度，一文不值，太嫌棄了。
“老謝，你聽聽，這就是廣大群眾的心聲，像你們這種當官的就要深入基層，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為百姓辦實事，天天遊手好閒，萬惡的包租公，就知道收錢”
老黃口若懸河，大義凜然，說完拿起桌上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完。
引起眾怒了？不對啊？以前找的也是各種歪瓜裂棗，有牛逼的，也有傻逼的，都沒有這種情況。
謝必坑指着胖子，惡狠狠道“你，趕緊給老子起來，給老子丟人現眼，再不起來，把你剁了喂狗”。
胖子還沒反應，就聽旁邊傳來兩聲狗叫。
“旺旺”
一個邋遢青年，滿嘴鬍渣，手裏牽着一條金黃色大狗快步走來，大狗體態慵懶，長相兇狠，體型比起普通惡狗還要大一倍不止。
“老謝，你要把胖子喂狗嗎。給我們家金毛吧，我們金毛至從來了東街，就沒有吃過人肉了，好可憐的，都瘦了好幾圈”
邋遢青年蹲下身子，抱着金毛大狗猙獰的頭顱，眼裏充滿了溺愛。
“狗痴，你給我滾遠點，還嫌不夠亂，再嘰歪，我把金毛給燉了”謝必坑呵斥道。
什麼人啊，這是，這日子沒辦法過來。
胖子唰的一聲從地上跳起，畏懼地望着金毛。他感受到金毛眼中對自己赤裸裸的渴望，這是垂涎自己的美色啊，他的小心肝砰砰直跳。
亦步亦趨，小心翼翼走到謝必坑身旁。
“說吧，這事要怎麼解決。這胖子煩了我一個上午，不說精神損失費，就說我這分分鐘百萬進賬的小店，上午竟然沒有一個客戶，要賠，沒個百千兩銀子，今天就不要走了”
老黃拿出一個老舊算盤，看得出上面還有不少灰塵，有些日子沒用了，裝模作樣鐺鐺撥動着算盤珠。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四………
“要不他肉償吧，以後他就是你的人了，你店裏不是也缺個夥計？”謝必坑建議道。
老黃頓時炸毛，嚇得站起身，我靠，這還得了。才一個上午他就要被胖子煩死了，已經一隻腳踏入棺材，要是時刻跟胖子生活在一起，另一隻腳也得踏進去了。
“咳咳”老黃右手摸着下巴咳嗽兩聲，如老夫子般緩緩說道“唉，都是小事情。都是鄉里鄉親的，我們應該以和為貴，相互包容，尊老愛幼，兄友弟恭。我也是一個知書達禮的文化人，就不跟胖子計較了，你們趕緊走吧”。
扇了扇手，恨不得胖子早點走，要是把胖子砸手裏了，那得多燙手。
眾人“………”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老黃嗎，比老夫子還老夫子，那用詞，那氣度，嘖嘖。
“砰”
謝必坑從懷裏掏出一兩碎銀子，扔在桌上。又把一本一百來頁的書丟給羅胖子，封面寫着流氓的自我修養，金光閃閃。
胖子一愣，流氓還有書籍，還是一百多頁，不會還要考試吧。胖子想到，看來自己是遇到正規組織了，自己一定努力做一個正經的流氓。
“老黃，你帶胖子實習一天。教教他作為一個流氓的自我修養，不要給我們東街丟臉了。帶一天，那一兩銀子就是你得了”
謝必坑說完，轉身離開，為了胖子的屁事他還沒有吃早餐。抬頭看着高懸的烈日，也只能吃午餐了。
老黃神速收起桌上的銀子，用手摩擦了一會才裝進錢袋。雖然胖子挺煩人了，但是為了金錢和東街的正義，老黃果斷接受了這個艱巨的任務。
胖子回過神來，神情堅定，多好的組織，系統正規還充滿人情味，第一天就給安排了師傅。
“謝老大，我胖子一定發奮圖強，頭懸樑，錐刺股，為了流氓的偉大事業而努力，為了全人類的偉大復興而學習。相信我，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專業的流氓”。
謝必坑還未走遠，羅胖子的慷慨陳詞一字不漏傳入他耳朵。欣慰點頭，這孩子有悟性，根正苗紅，不枉費我一片苦心。
楊大嬸則是搖頭“這孩子沒救了，還沒有被老謝洗腦。自己先把自己給洗腦了，可憐的娃，長得胖就算了，還是個腦殘”。
羅胖子捧着流氓的自我修養如若珍寶，奉若神明，可能這就是信仰吧。
“啪”
老黃拿着算盤狠狠拍在胖子豐滿的屁股上，“走，師傅我帶你實習。看你孤陋寡聞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流氓的樣子”。
“好咧，師傅”
胖子興奮道，自己今天就要正式進入流氓這個光宗耀祖的職業了。第一天上班，他決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一老一少，一個老流氓，一個小流氓，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出了東街。
來到東城區熱鬧街市，老黃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伸開雙手，閉着眼睛，仰頭沐浴着中午的陽光。
金黃色的陽光星星點點灑在他蒼老的臉上，顯得神聖莊嚴，讓胖子敬仰之心油然而生。
“胖子，你知道流氓的第一要義是什麼嗎？”
胖子走到老黃跟前“這我知道，說話要粗，動手要狠，手上紋青龍，胸口紋老虎，能動手就不動口，能抄傢伙就一定不空手”。
胖子娓娓道來，一串順口溜，說得自己滿面紅光，春風得意，準備接受表揚。
老黃輕輕搖搖頭，鄙夷道“老謝說，這是混混，不是流氓。混混永遠無法觸及真理，只有流氓才能悟得大道。”
“老謝說，流氓的第一要義是要自覺流氓是一個貴族般的存在，一個貴族般的流氓才是一個正經的流氓”
“你剛才說的那些上不了檯面，只是小混混行為，就像在街頭巷尾流竄，吃着腐肉剩菜的老鼠。流氓啊，就像絲綢一樣華貴，神明一樣聖潔。流氓是有信仰的，流氓的第一要義，是要自覺流氓的華貴，要發願做一個貴族般的流氓”
老黃嚴肅說來，收起了平時的弔兒郎當，如同念着佛法，講着聖經，充滿虔誠。
流氓是有信仰的，老黃的話觸動胖子的靈魂。
何等偉大，何等高尚的自我修養。為自己之前的話覺得深深的慚愧，這是侮辱了流氓的高貴存在。
我有罪，我要懺悔，胖子心中愧疚想到。
老黃問道“明白了嗎？”
胖子微微點頭，然後猛地搖頭“明白一點點”。
老黃安慰道“年輕人不要灰心，要知道流氓之道晦澀難懂，境界深遠，需要我等孜孜不倦，刻苦鑽研方能有所收穫”。
“朝聞道夕可死，若此生我能悟得老謝的流氓大道，有他萬分之一的理解我就死而無憾了”。
羅胖子此刻才知道謝必坑是一個多麼偉大的存在，他是東街所有流氓的信仰，他是流氓界的標杆，他是東街的偉大聖師。
“師傅，我一定不負謝老大對我的期望。天下流氓，捨我其誰”胖子同樣張開雙手，在街上抬頭大喊。
聲音震耳欲聾，喊得酣暢淋漓。
路邊行人怪異地看了過來，有搖頭，有痛惜。有的低聲嘆息，“年紀輕輕就傻了，真可憐”。
“咣當”
兩個圓形銅板丟到他面前，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他的腳下。
胖子懵圈，我幹嘛了我，轉身看向對方。
給錢的行人對着他微笑，“不用謝”。
我這暴脾氣，不打你一頓，我對不起流氓這個稱呼。
在胖子看來，作為一個流氓可以搶，可以偷，就是不能接受施捨，這是對他流氓尊嚴的巨大侮辱。
“覺得受委屈了？覺得被侮辱了？”老黃笑道。
胖子含淚重重點頭，出師不利，第一天做流氓竟然被當做乞丐。
乞丐可以忍，流氓不能忍。
老黃訓斥道“你還是太年輕了，要作為一個真正的流氓，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胖子深以為然，態度端正，接受老黃的指導。
老黃突然彎下腰，伸手撿起地上的兩個銅板，擦了擦銅板上的灰塵，不急不慢地收進懷裏。
“老謝說，讓你卑微的不是你的顏值，而是你的貧窮，所以任何時候都不要跟錢過不去”
“老謝說，世人是骯髒的，金錢是純潔，我們可以批判世人，但不能拒絕金錢”
羅胖子“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