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十年後重逢

所幸那二當家並沒有追過來。

鳳清抬眼瞅了瞅身處的這片濃密的森林，樹榦都高高的，一片片龐大的樹冠遮天蔽日，甚至連陽光都難以穿過樹葉散落下來。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見風吹過書架沙沙的聲音，甚至是安靜地有些可怖。

“王爺方才在躲誰？”阿玉也察覺到這片森林的詭異，微微皺了眉頭，不動聲色地往鳳清身側走了幾步，伸出手臂悄悄護住她。

鳳清搖搖頭，“我剛才在喜宴上看到了當時我去山匪窩時認識的一個小頭目。說來甚是巧合，那人正是前幾天洗劫那個客棧的強盜頭頭。嗷。。。”鳳清突然想起什麼來，猛地用手拍了一下頭。

鳳清後知後覺地抓住阿玉的衣袖，問道，“那天你們進我房間來，可有看到什麼人？”那日着急着走，她怎麼偏偏忘了偶然撞見的那個帶着熟悉的神秘香氣的神秘人呢？她還沒來得及和那人道一聲謝呢！

阿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忍不住勾唇笑了笑，過了十幾日了這才想起來，這丫頭反應也太慢了吧？

鳳清看他勾唇輕笑，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什麼可笑的呀？你可是看到什麼人了？”

阿玉輕咳一聲，將臉上的笑意收了收，又回復了那般淡然如菊的謫仙模樣，“王爺是在說誰？那日阿玉進去，只看到了王爺。”

“只有我？”鳳清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心裏忍不住怨悶自己為什麼偏偏那時候眼睛看不清東西，又記性差把那人給忽略了。估計是聽到上官瑾泫的聲音，那神秘人就悄悄地離開了。

見鳳清一臉沮喪和惋惜的樣子，阿玉問道，“王爺所說之人是誰？”

鳳清嘆聲氣，隨處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方才一陣狂奔消耗了不少體力。“阿玉，你知道嗎？”她說著頓了頓，抬頭望了望頭頂一片片綠油油的樹葉，隱隱約約的能看到陽光的跳動。伸出手指去輕輕觸碰，好像離着那光芒很近，又好像離着很遠。

“在我小時候，曾經有一段自暴自棄的時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依靠，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沒有住的，好像偌大的世界裏，只有一個孤孤單單的自己，像是一隻不起眼的、甚是命賤的螻蟻一般在世上苟活。餓得頭暈眼花、凍得瑟瑟發抖的時候，那時我的眼睛也已經幾乎瞎了，我像是一條孱弱的狗一樣趴在地上等死。我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往前蠕動一步了，我也沒有任何心思去找些什麼吃的來果腹了，對於我這樣一個瞎了眼睛的廢人，死亡或許才是一種解脫。我以為那將是我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晚。”她扯唇自嘲地輕笑，眼睛裏沉滿了苦澀。

“後來呢？”阿玉抬眸看向她，眼睛裏儘是難以掩飾的心疼。

鳳清將朝向天空的右手縮了回來，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她將那鬱結在胸口的難以名狀的痛苦緩緩吐了出來，故作輕鬆道，“後來一個人救了我。”

阿玉的眼睛眨了眨，“是誰？”

鳳清搖搖頭，“不知道。”她頓了頓，又復而忍不住笑了起來，鼻間好像又嗅到了那很是熟悉的難以形容的味道，“不過，那日我好像又遇見他了。”

她不知道那人是誰，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記得那人，卻從來沒有去深究他的身份。或許，是羞愧於當時面對於他的那麼狼狽的沒有生氣的自己；又或許，她並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去回報他，金錢官爵都太過平凡庸俗，感謝的言語又太蒼白單薄，那個於她像是抓住的生命里最後一根稻草、最後一點光芒的男人，她竟是莫名有些害怕再見到。

十年前，那人曾對她說，“赴死，太過容易；活着，才是最需要勇氣的事。當有一日，心懷活的希望而慨然赴死，那生命，終結了也就結了罷。”

她害怕見他，是因為，她難以估摸自己這十年活着，是否是他想要的她的那種活着，也不知道，在將來她最終走向生命的終結時，心中是否懷抱活的希望。

所以，她漸漸把這個人埋在了記憶深處，把那抹氣息也漸漸遺忘。直到那晚偶然撞見，關於味道的記憶偶然從紛繁複雜的回憶里被打撈起來，她才猛然發現，竟然已經是十年了。

阿玉聽完，仰頭也看向那勉強鑽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滲下來的點點細碎的光點，額角、眼角皆被打下來的柔光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溫柔，他的喉嚨微動，“王爺何必惋惜錯過，有緣，自會重逢的。”

一如三年前，她低頭，他抬眸。重逢皆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