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舊日的回憶
“為什麼你要答應他？”偉大先知不由得喃喃道，“難道你真的信得過他嗎？”
儘管偉大先知心中清楚，當年犯下錯誤的並非是那名少年，自己只不過是皇帝陛下的犧牲品罷了，但無可否認的是，那名少年依舊帶着皇帝陛下的記憶，因此在偉大先知看來，這個人身上也繼承了皇帝陛下的罪惡，或許會對張麟閣做出與當初一模一樣的行動。
“不信得過也得信得過。”張麟閣斷然道，“現在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明白了，等下地球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去。”
“你要留在飛船上。”
“你要相信我的戰鬥力和再生能力。”偉大先知嫣然一笑道，“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如果這次行動失敗了，你們全軍覆沒，而皇帝陛下的計劃也徹底實現，恐怕我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行吧。”張麟閣聳聳肩道，“希望你真的如同你說的這般強韌。”
“我言而有信。”
“不對啊。”張麟閣臉上忽然閃過了一絲惱怒的神情，“似乎你還騙了我一次呢。”
“哪一次呢？”
正說著，偉大先知的身體已經長出了觸手，慢慢沿着張麟閣的身上纏了上來——
“一定要給我好好交代交代呢！”
於是，慘無人道的“刑罰”在封閉的艦橋中開始上演。
儘管士兵們一開始很疑惑，為什麼艦橋里傳來的都是張麟閣將軍的慘叫聲——但等聽多了之後，大家也就都釋然了——畢竟這種長官的事情，如果問得太多的話，恐怕連效命都不保，所以還是悶聲發大財為妙。
......
與此同時——
“林柔嘉，快點去指揮艦隊，似乎有蟲子要來煩我了。”
冷漠的語氣，回蕩在空曠的實驗室當中。
這個實驗室位於地下幾千米處，裏面充斥着裝滿了液體的各種巨大罐體，複雜的管道在牆壁內和天花板上縱橫交錯，無數全息投影屏幕漂浮在半空中，滾動顯現着無數繁瑣而精密的數據。
而在實驗室的正中央，一個散發著聖潔光芒的全息投影正漂浮在半空中，那臉龐與秦風的臉龐別無二致，但那決然的眼神卻又比秦風多出了一絲陰狠和毒辣。
“是逆黨張麟閣的艦隊，同時還勾結了新人類聯盟，想要對皇帝陛下圖謀不軌。”
“去解決掉吧。”
“是。”林柔嘉朝着皇帝陛下的全息投影行了個禮。
“最後一次實驗還有二十四小時，這次實驗必然會成功，但在此之前，希望你幫我爭取夠足夠的時間。”
“明白。”
正當林柔嘉恭順地往實驗室外走去時，皇帝陛下卻忽然把林柔嘉叫住了——
“那個小傢伙怎麼樣了？”
“情報上好像說，他們剛剛擊退了張麟閣的障眼法襲擊，似乎正在討論該如何進一步對付張麟閣——但是這只是表面的情報而已，說不定真實情況可能是，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並準備和新人類聯盟共同對付我們。”
“二十四個小時。”皇帝陛下揮了揮手，彷彿毫不在意這些細節一般，“只要你給我拖延夠這麼多時間，那麼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明白，我會儘力的。”林柔嘉肅然道。
“不是儘力，而是必然要做到。”
“是！”
“等一下！”皇帝陛下忽然再次將林柔嘉叫住，臉上帶着一絲頗為玩味的神情，“林柔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請問。”
“你當我的助手，也有這麼多年了，我卻一直未能看透你的內心，只知道你這個人忠誠可靠，我想問，你的目標是什麼？難道只是為了幫我不求回報地獲取勝利而已嗎？”
“皇帝陛下是在試探我的忠誠嗎？”林柔嘉回頭溫柔一笑道。
“我相信你，十分相信你。”皇帝陛下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我想實現你的願望。”
“我的願望嗎？早就已經實現了呢。”
“難道是——陪伴在我身邊這這種蠢話嗎？”
“我去抵擋敵軍了。”林柔嘉頭也不迴轉過身，大步離開實驗室，“請皇帝陛下注意安全。”
......
太陽系的邊緣，一萬艘戰艦排布成嚴密的陣型，等待着敵軍的到來。
對於這些士兵來說，他們並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敵人是什麼身份。
但他們選擇無條件相信皇帝陛下。
“星海帝國的命運，在此一戰！”林柔嘉冷靜而沉穩的聲音，回蕩在每一艘戰艦的艦橋上，“如今正是皇帝陛下最關鍵的時候，只要皇帝陛下完成了這項計劃，那麼星海帝國將永遠繁榮興盛，永遠流傳下去！而如今，一些逆臣賊子想要擾亂皇帝陛下的計劃，並且故意挑起內戰，內外勾結，阻攔皇帝陛下的計劃，我們身為皇帝陛下最忠誠的部隊，理應為其效死——星海帝國的史書，將流傳着我們的威名！”
“星海帝國萬歲！”
“星海帝國萬歲！”
“星海帝國萬歲！”
......
士兵們聲音匯合成一股洪流，在戰艦之間回蕩着。
正當林柔嘉環視着肅穆而立的士兵們，滿意地點了點頭時，不料身後卻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皇帝陛下想要將自己的意識與通訊網絡和交通網絡連接起來，讓整個星海帝國成為其大腦的一部分，控制星海帝國的每一個角落，我們此次前來，正是為了阻止皇帝陛下的這一計劃，如果各位良心依舊存在，如果各位還關心自己的家人，如果各位還想擁有自由與權利，那麼就請退下吧！我們不想傷害你們！我們只想摧毀這個邪惡的計劃！”
櫻雨的聲音同樣回蕩開來。
一時間，竊竊私語頓時在戰艦當紅在國內蔓延，所有士兵都不由得陷入了議論當中——儘管他們紀律嚴明，無比忠誠，但這些忠誠是理智所選擇的忠誠，是真心相信星海帝國皇帝陛下能夠為眾生帶來平等與幸福的忠誠——但在這樣一番話之下，他們的忠誠卻出現了動搖。
“逆賊櫻雨，背叛星海帝國，投靠逆黨，罪不可赦，如今還散播謠言以迷惑我軍，實在是罪不可赦！”
儘管表面上林柔嘉高聲呵斥，但暗地裏卻使用權能將所有戰艦的外來通訊權限給關閉了，最終只剩下自己面前的這塊全息投影屏幕。
“你們暫且退下吧。”林柔嘉命令身後的士兵道。
儘管那些士兵們心中已經有了疑惑，但林柔嘉與皇帝陛下兩人的威信卻無法動搖，因此他們便不加懷疑地服從了這一命令。
艦橋上只剩下了林柔嘉孤單一人。
“林柔嘉，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櫻雨臉上帶着不滿的神情，“你為什麼要幫助皇帝陛下做這種事情！”
“無他，理想而已。”林柔嘉臉上忽然流露出了一副悲憫的神情，“你知道，身為人類，到底有多麼脆弱嗎？”
這句話宛如一把鑰匙般，輕輕擰開了盛裝着過去記憶的盒子——
裏面是帝國首輔林柔嘉，還有惡魔教官林柔嘉，所經歷過的所有記憶。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為林柔嘉這一生來做一個註解的話，那麼無疑是忠誠二字。
身為普通人的她，本來能夠過上幸福而美好的少女生活——她的家中富足，父母對林柔嘉百般疼愛，在那時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是絢爛的彩色花火，在記憶當中綻放出一片片璀璨光輝，永遠也無法忘記。
但這幅美景，卻由於一場突然到來的災變，戛然而止。
由於議會和資本家的勾結，一個政府承包的生態循環系統工程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星球上的有毒大氣通過透明罩子的裂縫當中湧進來，當政府對這件事情反應過來時，裏面的數十萬人早已徹底死去，只剩下冰冷的屍骸。
議會大為震怒，因此層層往下追責，而負責決策的那些官僚與資本家都有巧妙的辦法與強大的能力脫罪，最終罪行被一層層往下推卸，推卸到了一個既沒有權力也沒有財力的小職員身上——而這個小職員恰好便是林柔嘉的父親。
於是，在政府的默許之下，林柔嘉的父母蒙冤入獄，而林柔嘉的房子則因罰金而被罰沒，自身流離失所，孤苦伶仃。
正當林柔嘉努力上訴時，監獄中忽然突發“意外”，使得林柔嘉的父母死於非命，而這件事情也就順理成章地翻了過去，只剩下無所依靠，人人喊打的林柔嘉在世間徘徊着。
在那一刻，林柔嘉的感情就已經徹底枯竭了。
林柔嘉決定忍辱負重，一直積蓄力量，尋找合適的機會復仇，並趁着製造基因戰士的計劃秘密頒佈時，應徵成為了一名自願的基因戰士——儘管死亡率極高，但林柔嘉還是撐過了一次次痛苦的實驗，最終成為了第一批實驗成功的人，並被徵募為訓練下一批基因戰士的教官。
而正是在這個時候，林柔嘉與皇帝陛下結下了後來相知相識的緣分。
林柔嘉默默積蓄着力量，並通過巧妙的方式如願以償地復仇——她用自身超然的地位，搜集那些曾經陷害過自己父母的官僚們的罪證，最終將其推到了審判席上——但她卻忘記了，罪惡的根源並非是那幾個小官僚，他們只不過是機器上的螺絲釘而已，真正出了問題的則是那架龐大的機器。
總而言之，這些人並沒有得到懲罰，反而是成功通過自己的財力與權力逃出生天，並過上了富足的生活。
正當林柔嘉即將死心之際，異星生物的浪潮忽然席捲而至，將整個星海共和國折騰得幾乎分崩離析，而正是趁着那一刻，林柔嘉和秦風聯手建立國民自衛軍，扶大廈之將傾，用無數戰友死傷的代價，擊退了入侵者。
然而，這些擊退入侵者的功臣們，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表彰，反而令那些當年被廢黜的官員嫉妒萬分，他們派出了殺手，想要刺殺國民自衛軍的高層，將從林柔嘉到秦風在內的所有無法控制的傢伙全部清除掉。
在一場激戰之後，一些戰友死於非命，而林柔嘉則重傷瀕死，秦風接過林柔嘉的大旗，率領着國民自衛軍沖入首都，發起叛亂，最終推翻星海共和國，建立了星海帝國，並用殘忍的方法將那些舊官僚處死，以此來為林柔嘉復仇。
儘管林柔嘉在這次事件中存活了下來，但她內心當中的最後一絲憐憫與人形，也在這一刻被徹底殺死了。
在此之後，林柔嘉便只剩下了一個目標。
那便是追求能力與權力的極致。
只有如此，才不會被攻擊與背叛——
“這就是我的故事了，現在你滿意了嗎？”
櫻雨凝視着眼前這名以軍人站姿，屹立在艦橋上的少女，儘管她的雙眼十分清澈——但那並非是天真無邪的清澈，而是已經洞穿了世事之後目標異常堅定的清澈——通過簡單的嘴炮，已經沒有辦法再將其說服了。
“或許我們可以想想辦法......”
“櫻雨，看在我曾經與你們同僚多年的份上，我可以發誓，不會傷害你們，還有那個小傢伙，還有那幾個地球來的，這是我的承諾，我林柔嘉言必行，諾必果——但如果你們要阻攔我的行動，那麼很遺憾，我只能夠與你們開戰了。”
“我們或許還可以談一談......”
“多說無益，道不同不相與謀。”
“等一下！”
還沒等櫻雨說完，林柔嘉便徹底關閉了通訊裝置。
林柔嘉凝視着眼前漆黑的星空，閉上眼睛，輕聲對自己的背叛致以歉意，而後再重新張開，流露出堅定的目光——
“傳令下去，星海帝國第一星區艦隊，進入作戰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