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雲山
藝院的各項考核偏向於文雅,令人賞心悅目,在驚嘆那些學生的同時,也沉醉於他們的才藝之中,連連讚歎。
顧離幾人亦是四處觀望,欣賞那些書院學生的考試作品,有琴瑟和鳴,長笛吹動秋風的旋律,亦有空山鳥語,水墨丹青的圖畫,有人皺眉對弈,如同置身於戰場之上相互廝殺,亦有人筆走龍蛇,陽春白雪,寫出遒勁大字。
顧離的目光被一副山水圖所吸引,上面畫著一座雄壯的大岳,如同蒼山,有雁飛越山中的一道雄關,關外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平添一種雄壯。可謂意境遼闊。
更讓顧離驚訝的是,畫這幅圖的人,居然只是一位年方十六的清麗少女,她身形單薄,穿着一襲淡雅青裙,面色安靜,看似很普通的一個姑娘。顧離怎麼也想不出,他是如何畫出這副圖的。
因為大漠孤煙的景象根本不會出現在南嶽這種大河流域,唯有北嶽諸國的關北苦寒荒漠之地,才有這種景象。
這個女子生於南晉,卻在臨摹一副塞北沙漠!
“雁門關!”
洛衣站在顧離旁邊淡淡道,那是北嶽第一雄關,是北嶽諸國以至於中土王朝抵禦北荒蠻夷的第一要塞!聞名遐邇。她此刻也是有些疑惑,這姑娘應該是在臨摹名畫《雁盪山》,而絕非自己想像着畫出來的。
北嶽與南嶽,不知遠隔了多少浩土,水土文化和風俗差距甚大,南嶽九成九的修士,終其一生,都走不到那裏,更想像不出來塞北大漠之壯景。
但是接下來,這幅圖,受到了考核老師的誇讚,直接將此女的成績,判為畫藝這一項考試的第一名!
顧離從而得知,這個女子的名字,叫作岑遙。
和尚也注意到了那幅畫,面色略微一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雁門……”
總之這位岑遙姑娘有些奇特,給顧離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獲得畫考第一之後,她便起身離開了,孤身一人沿着一條雅道走去。
“我們去看看?”顧離升起一絲興緻,對着洛衣道,洛衣神色些許不悅,冷冷道:“本小姐不想去。”,心中鄙視起了顧離,這就一幅畫就吸引了你?那本小姐這些日子花了那麼多錢怎麼說!
“哈哈,顧兄你要去幹嘛?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洛衣小姐怕是要生氣。”牧沉在旁調笑一聲,他眼觀六路,自然注視到了方才顧離二人的神色。
“滾蛋!”顧離與洛衣齊齊轉頭罵了一句,牧沉訕訕一笑,摸了摸鼻子。
“既然顧離小兄弟有意,那不如我們就去看看吧。”不戒和尚笑道,也不知道有意調節還是為何,提出要去尋那位岑遙姑娘。
“我沒意見,倒也想見識見識。”牧沉率先攤了攤手,笑着道。顧離盯着洛衣的目光,尷尬的點了點頭。
“那走吧,本小姐也想看看這位畫出《雁盪山》的才女。”洛衣不知為何,竟是隨意應下。
而後,幾個人有些做賊一樣,尾隨着前面的岑遙姑娘而去。
他們一路出了藝院,向書院中心地帶而去,路過了一片闊大的蓮池,而且這裏有法力加持,從而使得蓮花可以終年盛開,在這秋日裏仍不曾凋零。
越過蓮池,他們看到了一座位於南陽書院之中最大的山嶽!植株繁盛,山體渾厚,很是高大。且這裏人群不少,大多閑適休息,亦有人讀書練武。
一條條山路自書院不同方向攀升而上,山路上人影點點,登山而去,而那位岑遙姑娘,亦是走上一條山路。
“雲山。”
牧沉目光掃視,可見山腳之下,立着一座巨大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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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上刻遒勁而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隨後,四人也開始登山。
古老的石階路曲折九轉,兩道皆是高大的古樹,陽光投射進來,樹影斑斑,時而有鳥雀啼鳴,透過陰暗的叢林。且這座山靈氣濃郁,四處瀰漫著一種駁雜的法意,天地之勢尤為厚重。
“這座山倒是不錯,是個修行的好地方。”不戒和尚淡淡稱讚了一句,到了他的境界,三魂覺醒,已至天地人合之境,對於萬物的感知,不知有多敏銳。甚至可以將自身融入自然之中。
“我的兩儀銅盤也在振奮,看來這裏地勢佈局很奇特,是座靈山。”牧沉點了點頭,以蓮台溝通此地之勢,細細感受。
“每座書院都有它的寶地,這雲山應該就是南陽書院的寶地,不用驚奇。”洛衣目光平靜,正視前方。岑遙的身影,就在她的視線之中。
岑遙走在前路,已然感受到了被人注視,但並未回頭,依舊平靜向前走去,今日藝試結束,她的成績很出重,自當去山上拜謝老師。
而顧離幾人,並沒有想到,岑遙是要去雲山之上拜見她的老師。
他們沿着這條路來到了雲山中種植百草靈藥的百草園,看見了許多晶瑩的靈草,閃爍靈光,熠熠生輝,牽動着他們內心的渴望。
這座百草園,絕對是南陽書院的重大寶地,種植各種靈藥,不管是用於煉丹還是修行,都大有作用。可以看見在園子裏,有一個樓閣,其中住着一位強者。應當是管理百草園的書院長者。
“這麼一大片靈藥園,若是以銀子換算,不知道要多少,果然每一座書院都資本豐厚啊。這南陽書院的百草園,怕是整個南陽城中,也唯有王族的靈藥園才可以媲美了吧。”顧離咂咂嘴。
雲深不知處也有一大片靈藥園,但他很少去,老師也很少採摘,一直在生長着。靈藥年限越久品階越好,千年以上的都達到了上品甚至玄階層次,藥效更好。顧離猜測老師培養那些靈藥,也正在等待他們的年限提升。
“這裏面的確有些好東西。”
越過百草園,繼續登山,就要來到山頂下方,在這裏的書院弟子也越來越少了。顯得有些靜謐寧和,與世無爭。
天空中白雲低垂,似乎與雲山相連,這也倒是解釋了“雲山”之名。只見一片竹林生長於一座山崖之下,裏面隱隱約約有一座安靜的茅草屋,而岑遙,就是走向了那裏。
“莫非這裏還有人居住?這位岑遙姑娘這是要去見什麼人?”洛衣看着那處清凈的茅草屋,表情略是有些驚訝。
什麼樣的人,能住在這雲山之上?這可是南陽書院的寶地!
“還要跟過去嗎?”牧沉笑問道,若是這裏真的有人清修,他們貿然前去打攪,便顯得有些魯莽無禮了。
這時候,岑遙已經步入了竹林之中,走向裏面的那座茅草屋。
當下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那裏面居住着一位儒生。”不戒和尚淡淡道。“儒家那群人最講究禮之一字,我們要是貿然前去,怕是會得罪他。”
“算了,我們還是在這雲山之上看看吧,別貿然得罪人。”顧離聳了聳肩。他也是沒想到這位岑遙姑娘竟會來到這種地方,看樣子她與茅屋裏的那位儒生很熟。
“好。”
隨後,他們登頂而去。
正在茅屋中怡然看書的白衣儒生,看上去是個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眉宇間有一絲正氣和風流儒雅。坐在茅屋中的一張木桌前,品着一杯香茗。屋外萬事,皆與他無關。
聽見岑遙的腳步聲,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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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頭也不抬便知來人是誰,淡淡開口道:“小丫頭今日參加藝院考試如何?”這聲音溫潤綿長,令人如沐春風。
“嗯,學生考得很好。”岑遙聞言點了點頭,一雙清澈的眸子盯着前方的讀書人,神色平靜如舊,然而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她的內心永遠也無法平靜。
“今日我畫出了老師曾經畫的那幅《雁盪山》,取得了畫藝第一名。”
儒生聞言眉頭一皺,手中動作亦是一滯,良久才緩緩嘆息一聲:“沒想到你會畫這幅圖,看來你還是沒有忘記故土啊。”
岑遙聞言也是沉默不言,不知如何回答儒生的話,最後有些吞吐道:“畢竟那是我生長的地方,這麼多年,我一直知道,自己並非是這南晉國的人,而是北燕國鎮北侯的女兒。我的父親,為了抵禦北荒蠻夷,戰死沙場,埋骨雁門關,他是北燕的大英雄,卻遭北燕一國唾罵通敵叛國,連我岑氏一族都被連坐誅殺!”
說到這裏,素來平靜的岑遙,雙目通紅,泛着血光,彷彿想起了經年的莫大仇恨。
儒生放下了手中的書,看着少女沉默不語,他知道,岑遙忘不掉那等血海大仇!那是對整個北燕一國的仇恨。
北燕國在北嶽,就相當於南晉國在南嶽的地位。乃是北嶽諸國之首,抵禦北荒蠻夷的一支中堅力量!
十一年前,北荒蠻族大舉南侵,跨越塞北沙漠,直逼雁門關,北嶽諸國首當其衝,在北嶽仙山的統帥下聯合中土的大商王朝,組建大軍北征,於雁門關血戰三年,最終退敵。
北燕一國的三軍統帥,名震北嶽的鎮北侯岑長笙,戰死沙場,卻不知為何落得個通敵叛國的大罪名,岑氏一脈被北燕王族斬盡殺絕,唯余岑長笙最小的女兒,被遠遊北嶽的儒生救下,帶離北燕。
世人稱,鎮北侯功高蓋主,為北燕王族所不容。
而後三年,儒生一路帶着八九歲的女孩南下遠遊,走過中土幾大王朝,來到了南嶽,最終來到了這南陽書院。
儒生修為高深莫測,即便書院院長都稱呼其為先生,對其禮遇有加。他帶着岑遙在這裏定居五年,並收其為弟子,如今已有十六歲。方才令其參加南陽書院今年的秋闈大考,成為書院的學生。
“今日你畫這幅圖,就代表了還未忘掉仇恨,為師教導你八年,但也深知你心中的仇恨,如今你修為也入了蓮台境,不知還願不願意在這南陽書院修行?”儒生無奈開口。
他是儒家修士,儒家教諭只負責守衛世間,教化世人,規定禮法以維持秩序,並不會直接參与諸國紛爭。因此,岑遙的仇,作為老師他是沒法報的。若是岑遙還不死心,也就只能靠她自己,日後究竟能不能重臨北燕,踏着皚皚白骨報得滅族大仇。
“老師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岑遙回道。她在南陽書院,生活五年,但對其並沒有眷戀。孤身存活於世,岑遙所有的眷戀,都在老師身上。
“我要是告訴你為師將要前往南荒呢?”儒生又問。時機已經成熟,他貫穿中土神洲南北,又在南晉等待五年,是時候前往南荒,了結夫子給他的任務和那些恩怨了。
岑遙聞言面色一怔,一時不知到說些什麼。南荒之地,妖邪共生,簡直比北荒還要可怕,老師居然要去那裏!以自己三境修為,老師是絕對不會帶她着去的。
原來老師要自己參加今年的秋闈大考,就是有如此打算,把自己留在南陽書院,而後孤身遠赴南荒!
這是他多年以來的打算嗎?而自己,只是老師遠遊路上意外救下的?
岑遙心思聰慧,一時間想了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