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七情 序章·梔緣塵落(肆)

卷一·七情 序章·梔緣塵落(肆)

“小城,來了啊。”

張廚子站在醉歌軒門前伸着懶腰,見舊城走近,笑眯眯的喊道。

“前輩,”舊城回應道,“今日還未開業?”

“今日當然……哦,瞧我這記性,小城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這些,是這樣的,每年的今日,杭州城這大大小小的店鋪都要休業一日。”

“休業,這是何故?”舊城揚起了眉毛。

“七年以前,咱們城主就是在今日上任的,故而城主便有了這麼一個規定:每年的今日所有店鋪休業一日,同時城主府會設宴,不論貧富貴賤,皆可入宴,只是這宴席席位有限,很難搶到就是了。”

“哦……”舊城應道

“怎麼,小城可有何想法?”張廚子笑道。

“倒是想去見識見識這所謂的城主宴。”舊城老老實實答道。

“那就走吧,”張廚子的嘴裂出大大的弧度,“每年的城主晏醉歌軒都有幾個預留名額,不用去和其他人搶得頭破血流,掌柜的其實已經去了,我呢,其實也是在這裏等你。”

“麻煩了。”舊城客氣道。

“哎,小城你這就生分了啊,不麻煩,不麻煩,”張廚子大笑着,臉上的肥肉顫顫巍巍,“小城,我們走?”

“好。”

“今日,是城主上任第七個紀念日,與往年一般無二,還是老規矩,無論你是何人,你有何身份,只要你來,那便是客!”

剛走到城主府大門,便聽得裏面傳來這樣的聲音。

“歡迎兩位,”見兩人走近,門口一名侍衛迎了上來,“不過好像席位已滿,兩位怕是來得有些晚了。”

“嘖……”張廚子沉吟片刻,“我們是從醉歌軒來的,裏面應該留有我們的空位才對。”

“這個……兩位可有何證明?”

“你要我如何證明?”張廚子似乎有點生氣,“前幾年來都沒這破事,今兒個怎的還不讓進了是吧?”

“兩位,我也是公事公辦,還請諒解。”侍衛淡淡地說道。

“這個呢?”舊城打斷了侍衛和張廚子地對話,從懷裏拿出了那塊寫着“執筆畫棠”的牌子。

“這是?”侍衛疑惑着,接過了牌子,“你是來自執筆畫棠?裏面請,宴席前面的專座。”侍衛說著,態度立刻轉變,微微躬身施了一禮,將牌子遞還給舊城。

“謝謝,”舊城說著,望向張廚子,“這位師傅也確實來自醉歌軒。”

“這都什麼侍衛,真是的……”進了大門,張廚子罵罵咧咧抱怨道,“小城你自己四處逛逛吧,我去找我幾個老朋友去了。”說罷,還不等舊城回話,已經自顧自走開了。

舊城四下打量着,城主府此刻雖是人海涌動,卻依舊顯得十分大氣,方形的庭院裏擺滿了桌椅,還搭了一個戲檯子,戲檯子周圍的幾張桌椅也是被搭上了檯子,庭院邊緣,幾條蜿蜒的小道通往主殿後的後院,隱約可以看到,後院那邊也是人頭涌動。

“下面,我宣佈,早宴,開始!”

戲檯子上,一人大喊。

“噢!”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接着就是杯盤的碰撞聲不絕於耳。舊城靜靜觀察着,只見戲檯子周圍那幾張也在台上的桌前人並未坐滿,“這就是所謂的‘專座’罷。”她如是想着,一邊朝檯子走去。

“他也在?”舊城看到了台上一張桌前就坐了兩個人,一位錦衣加身,身形魁梧,舉手投足間有着一股濃濃的肅殺之氣,而另一位,赫然就是海棠。

舊城又扭頭望向旁邊的幾章桌子,也是在其中看到了兩個熟人,一個是醉歌軒掌柜,另一個是滿臉橫肉的張廚子。

“小城。”舊城剛登上台,就聽得海棠的聲音。

“海棠。”她也是淡淡回應了一句,轉身向醉歌軒掌柜的方向走去。

“小城,不介意的話就坐在此處吧。”身後傳來海棠的聲音。

“多謝。”舊城說著,卻是並未回頭,她向醉歌軒掌柜打了個招呼,這才回到海棠所在的桌前坐下。

“這位是杭州城的城主。”海棠笑盈盈的為舊城介紹着。

舊城微微一愣,而後起身行禮道:“民女見過城主。”

“哎,今日無需多禮。你既是海棠的朋友,那便也是黃某的朋友。”城主哈哈笑着。

“敢問姑娘芳名?”城主捻着自己的鬍鬚。

“舊城。”舊城如是說道。

“黃某單名一個毅,”城主道,“我便同海棠一樣,就喚你小城了罷。”

“嗯。”舊城道,她覺得坐在此處有些不自在。

“老黃,剛才說的那事……”海棠對着城主說道,一邊示意舊城不用在意他們兩個。

“哦,對……”城主對應道。

舊城覺得有些尷尬,自顧自吃着食物,一邊細細打量着台下的熱鬧景象。

“嗯?”某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是他?”舊城思忖着。

江南,蘇州,黃昏。

淅淅瀝瀝的雨點拍擊着大地,一層朦朧的雨幕細細密密遮住了視線,清冷的空氣中透出了幾分凄涼。

“吱——”客棧房間的門被緩緩推開,來人取下斗笠放在一旁,拖着濕淋淋的身子坐到桌前,燭光將他臉上那道深深的疤痕映照得有些瘮人。

“怎麼,躲着不見我?”來人嗓音低沉而嘶啞。

“怎敢。”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道,隨即一道佝僂的身影從屏風后緩緩走了出來,此人似是上了年紀,戴着面具,全身都裹在斗篷里。

“既然到了蘇州,怎麼也得見上一面才是。”疤面男說著,眼神有些猙獰地望向裹在斗篷里的那張面具下的臉。

“皇上如今怎樣了?”老人並未接話,如是問道。

“托你的福,皇上如今還吊著半條命,”疤面男別開了臉,望向跳動的燭火,“怎麼,事到如今,還這麼關心皇上?”

“我不是你。”老人說道,在男子對面坐了下來。

“我也不是你,所以我到了如今的的高度,而你卻……”疤面男不屑的聲音在房中回蕩。

“我要見皇上。”老人沉默片刻,如是說道。

“見皇上?”疤面男一愣,“事到如今你還痴心妄想要見皇上?”

“我要見皇上。”老人盯着疤面男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疤面男譏諷的話語落在老人耳中,“不可能,你見不到皇上的,皇上也不會想再看見你。”

“我知道你有辦法。”老人仍舊盯着疤面男的眼睛。

“你覺得我會幫你?”疤面男嗤笑道。

“你會的。”老人的話語很是肯定。

“……”疤面男和老人對視着的眼光閃爍了一下,他站起身來到了窗邊,“你為什麼如此肯定?”說著,他打開了窗門,淅瀝的雨絲打在他的臉上,隨着雨絲一同湧進來的冷空氣讓兩人都打了個冷戰。

“……”老人沉默了半晌,“不知道。”

江南,杭州,黃昏。

城主府燈火通明,嘈雜的人聲遠遠傳出。

舊城在城主府後院緩緩踱步,這裏有着一方不大的池塘,池裏的荷葉層層疊疊。

“城主府的食物倒是沒什麼特別之處,”舊城思忖着,“感覺也不過如此,反倒是醉歌軒的食物更有特色,待我明了了此處食物的特殊之處,或許也該回去了,出來這麼些年,不知師傅過得怎樣了。至於執筆畫棠,雖似是一個神奇之處,我卻也不想多做了解了,只是不知海棠所說的我的東西到底是何物?”

“嗯?”某一刻,舊城兀的驚醒,眼角餘光似乎又看到了那一抹有些熟悉地黑影。

“是他嗎?”舊城想着,搖了搖頭,走向前院,這個點,已經快到了晚宴的時間了。

“海棠。”舊城這次是主動向海棠打了個招呼,準備反身走向張廚子。

“小城,就坐在此處吧。”海棠又如此說道。

“啊?”舊城一愣,“不了,我還是去醉歌軒那邊好了。”

“哎,小城啊,就坐在這裏吧,你看這桌,明明可以坐上六七人,卻一直只有我跟海棠兩個人,你坐在這裏,也多個人不是?”城主在一旁幫腔道。

“既然城主都如此說,我自不會再推辭。”舊城說著,一臉冷漠地坐了下來。

說話間,一道道食物已是端了上來。城主微眯着眼,片刻后他站了起來。

“咳咳,”咳嗽聲不大,卻是讓偌大的庭院都安靜了下來。

“歡迎大家參加黃某所舉辦的第七個杭州宴,黃某不勝榮幸,按照慣例,對於這一年以來對咱們杭州城做出卓越貢獻的人,我先向大家介紹一二。”城主不緊不慢的說著,卻是氣勢十足。舊城只是越發覺得尷尬,這一桌只有他們三人,城主和海棠大家自然也都認識,而舊城對於他人來說卻是完全陌生的,眾多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讓她甚至覺得有些反胃。

“下面是鐵匠鋪的劉占,然後是。。”隨着城主所念到的名字,一個個相應的身影也站了起來。

“然後是咱們城主府的大管家,趙啟,再然後是。。”

城主慢悠悠念着,名為趙啟的管家自然也是隨着自己的名字被念到而站了起來,而後,趙啟皺了皺眉,摸向自己脖子的手停留在了半空,血光崩現,整個人頭歪歪扭扭,從脖子上半滑了下來,只有最後一絲皮肉勉強連接着頭顱與身體,緊接着,他緩緩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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