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七情 七情之二·乾坤寶鼎終章【活下去】

卷一·七情 七情之二·乾坤寶鼎終章【活下去】

一月後,杭州,執筆畫棠。

他們從番禺回到杭州也有好幾日了,今日難得的是個天氣不怎麼熱的日子。

“洛洛,”海棠對着蹲在荷花池畔的阮鯨洛說道,“好些了嗎?”

阮鯨洛自從那日得知自己父親已經死了之後便一直萎靡不振,在回杭州的路上她也幾乎一言不發。

對於她來說,不論是自己父親被人殺死,還是自己父親自幼就被人跟段德換了身份,或許都是極大的打擊吧,她對段德的怨恨也在無限的放大着。

阮鯨洛站了起來,對着海棠露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

“洛洛,等下午丫頭跟小城從杭州回來之後給你看點東西,”海棠走了過去,輕輕摟住她的肩,“其實關於段家的事,還有一點東西被我們隱瞞了。”

阮鯨洛一愣,苦笑着說:“你們總是帶來不斷的反轉,你說的這東西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看了。”

微風吹過荷花池,荷花已經開了,它們隨着摩挲過它們的清風,舒服地搖曳着自己的身子。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隨着腳步聲逼近,曜白也來到了荷花池邊。

“棠兄。”他說道。

海棠向阮鯨洛露出了一個抱歉的微笑,跟着曜白回到了酒肆大堂。

“有眉目了?”海棠給曜白斟上了一杯茶。

曜白拿起冒着熱氣的茶杯,神情凝重:“有一些線索了,上次一路查到羌國朝廷,卻在岑家那邊差點斷了線索,只能說明岑家跟他們有牽扯,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岑家恐怕只是他們的一枚棋子而已。”

“棋子是不可能知道棋手的想法的。”海棠挑起了眉。

“不過岑家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棋手的痕迹,”曜白喝了一口茶,“我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發現他們或許在金陵現過身。”

“金陵,”海棠有些驚訝,“那之後你去了金陵嗎?”

曜白搖了搖頭:“並沒有,雖然可能他們已經不在金陵了,但是我還是怕打草驚蛇。”

“等我們這邊閑下來,便陪你走一遭金陵吧,”海棠想了想道,“正好我跟丫頭可能也找他們有事。”

“那我就多謝棠兄了,”曜白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我這邊還不能放鬆警惕,明日我便走了,恐怕得等些時間才能回來了。”

“好,今晚我們一起吃頓飯,就當做是歡迎洛洛,也給你送行了。”

傍晚時分,在夕陽下,小玥跟舊城終於結伴回來了。

海棠叫上了眾人,一同到了酒肆大堂,此刻大堂里正擺放着那尊乾坤鼎——段家的人將此鼎送給了梁智,而梁智又把它交給了海棠。用小玥的話來說,這個鼎就算是段德給的報酬了。

“我這幾天一直在研究這個鼎,”海棠率先開口,“最後終於發現此鼎暗藏的乾坤了。”

他說著,撫摸着乾坤鼎那光滑的鼎耳:“這個鼎耳如此突兀,我就想着會不會有什麼機關。不過想找到機關不難,難的是破解這個機關。”

“那你解開了?”舊城有些好奇地問道,這姑娘並沒有跟着海棠他們去番禺,雖然已經聽眾人講過他們在番禺的經歷了,不過顯然她仍舊是所有人中對乾坤鼎最感興趣的一個。

“嗯,”海棠說著,在兩邊鼎耳處搗鼓了幾下,眾人只聽得“咔噠”一聲,而後便沒了響動。

“我記得我第一次看見這個鼎的時候就問過段德為什麼感覺鼎內實際空間比從外面看上去要小,當時他說是因為底座的厚度關係,”海棠伸手從鼎內拿出了一塊銅片擋板,“現在看來,是因為這鼎內暗藏玄機。”

眾人站起身來朝鼎內看去,只見擋板被取出后,鼎的底部空空如也,並未藏有什麼東西。

“這底下沒東西啊?”舊城一愣。

“不,你仔細看看下面的鼎壁,”小玥瞪大了眼睛,“有字。”

是的,有字。

“勿貪,勿惡”。

寥寥四字。

“這……”曜白欲言又止。

“這裏還有一些小字,”海棠說道,只見那四個大字旁邊還刻着幾行小字,“此鼎,乃家主段葛所鑄,望世代相傳。乾坤,可含世間萬物,望後世家主謹記,有容乃大,勿貪勿惡,此乃立人之本,成家之基。”海棠念了出來。

“……”曜白沉默了片刻,“還真是諷刺,段德以為乾坤鼎乃是鴻鈞道祖那乾坤鼎的復刻,他靠着點石成金去填補他心中的貪慾——可這鼎上的‘乾坤’二字的含義卻是有容乃大,勿貪勿惡。這兩者正是恰恰相反。”

“好了,原本我也在想會不會是段家先人們給後代留下的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雖說這幾行字值不了什麼錢,但這或許正是段家起家的倚仗,”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阮鯨洛,海棠說著,“洛洛,這個東西是我們離開番禺時段中正給我的,說起來,我們算是被他擺了一道。”

海棠伸手拿出了一張紙條,這張紙條看上去並不像當時拿去充當證據的那些一般陳舊泛黃,相比之下看起來要新上不少。

段莉伸手接過,紙上的,是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忠正伯伯:

在此我想向確認一件事情:我跟二弟的身份是不是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被你調換了?

其實我早就懷疑了,或許你們認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但是我這個受害者卻一直很敏感,最開始我也只是懷疑,直到後來當上了城主我才有能力瞞着你們去調查當年的事,你們做得確實很隱蔽,瞞過了所有人——但是二弟他自己卻不一樣。

他花天酒地,恣意妄為,竟然在煙花之所醉意之中模模糊糊說出了當年的真相。

也就是那次,我知道了其實父親突然的死,也是二弟謀划的——二弟當真是個可怕的人。

往事已成了往事,僅憑他的酒後言語,根本不可能當做證據,我也無心再去追查這些事了。

我只是想過好未來的日子——你們有想過嗎,在二弟的治理下,段家根本就沒有未來。

最近或許二弟要對我下手了,我能感覺到。

這些事情我已經看淡了,若無事發生最好,只是若有一日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請你想辦法戳穿二弟的真面目,這也是為了段家着想。

如果真相大白於天下的話——請把這封信給我的女兒,請告訴她,不必去怨恨誰,她從小就跟我說想離開番禺去外面看看——我從未答應過她,但是現在,我想讓她好好的走出自己的路,以她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夜,今夜十六,圓月高懸在天上,周圍是點綴陪襯着她的萬千閃爍着的星子。

荷花池將酒肆的前院後院隔了開來,從酒肆中穿過便到了執筆畫棠的後院,這裏絕大部分的空地是草地,它們將另一部分以青石板鋪就的小小空地圍了起來,空地周圍圍着院牆栽種着幾排竹子,一條小溪從草地中穿插而過,一直連接到荷花池裏,自小溪與荷花池的連接處修築有一道木板拱橋,拱橋的另一頭是一個修築在池中的亭子。

眾人坐在草地上,圍着草地中間那個由青石板鋪出的不規則的圓——那裏正生着火烤着肉。

眾人已經在這裏吃喝好一會兒了,連從不沾酒的舊城與阮鯨洛都喝得微微有些醉意。

架上的肉也沒剩下多少,身旁壺裏的酒也不剩幾滴了,眾人此刻皆是還有些意猶未盡。

曜白突然站了起來,竟是有些紅了眼睛:“棠兄,玥丫頭,”他的身子有些搖晃,“自我父母去世以後,我從來沒有向誰敞開過我的心扉,直到遇見了你們。我漂泊這麼多年,這裏就像是家一樣,真正的家。”

“好啦好啦你別煽情了,這話你今晚都說了好幾遍了,”一旁的舊城也搖晃着身子站了起來想拉住曜白坐下,“平時那麼嚴肅,你現在怎麼像個姑娘一樣絮絮叨叨……”

“不一樣,”曜白輕聲說著,“不一樣的。”

“我明白!”舊城一拍胸脯,“說實話啊,我也是很慶幸的,能夠來到這裏。最開始還在擔心海棠是不是個江湖騙子,可直到師傅走之後……我發現這裏就是我的家了。”說著,她竟然也是微微紅了眼眶。

“行了行了,你倆趕緊坐下,”小玥有些不耐煩地說著,“要吃吃要喝喝,曜白你明天還要走呢。”

“我去拿酒!”曜白說著,在舊城的攙扶下歪歪斜斜地朝酒肆走去。

“海棠大哥,”看着遠去的兩人,聽着火堆里枝條燃燒發出的噼啪聲,阮鯨洛開口了,“你們是為什麼要開這麼一家酒肆呢?”

海棠笑着說道:“因為我父母以前就是開酒肆的。”

說話間,曜白已經一左一右抱着兩大缸子酒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他身後的舊城也奮力抱着一罐酒在艱難地走着。

“你喝這麼多,明天還走得了嗎?”看着曜白一股子興奮勁,小玥有些無語。

“人生得意須盡歡嘛,”曜白哈哈一笑,將一罐酒遞到海棠跟前,這一罐是兄妹倆的。等到舊城走過來坐下——她抱着的那一罐是她跟阮鯨洛的——曜白便端起了自己的那罐酒對着舊城跟阮鯨洛一晃,“岑夫子,”而後又轉向海棠兄妹晃了晃,“丹丘生,”他站了起來,“將進酒,杯莫停——”

說罷,仰頭又是一口烈酒下肚。

他們吵吵鬧鬧的吃喝着,直到午夜,眾人終於是有些意興闌珊了。

阮鯨洛搖晃着腳步走到了荷花池的亭子裏,聽着身後眾人嬉鬧傳來的聲音,她似乎是喃喃自語,又似乎是向著身邊的海棠說道:“剛才聽着他們說的話,我倒是想了好多事請。”

“想了些什麼?”海棠此刻也是有些醉了。

“我想通了,我就跟他們一樣,我的前半生糟糕的人生結束了,我要帶着我爹對我的期許活下去,”阮鯨洛看着閉攏的荷苞,“雖然對段德的恨意不會衰減,但我是阮鯨洛,今後也只是阮鯨洛……我現在似乎有些理解了,為什麼他們都說這裏是他們的家……”

兩人看着月色下的荷花,一時間沒人再講話,片刻后,阮鯨洛打破了沉默:“對了,還沒給你們報酬。”

海棠莞爾一笑:“報酬?你都把自己當給我們了,還找你要什麼報酬?”

月夜下,荷花池水面泛着波光,一陣清風吹來,她伸手拂過花間,摩挲過阮鯨洛微紅的臉頰,擦過海棠的耳尖,又調皮地在遠處空地上曜白幾人的身旁打了個旋,最終在漫天繁星的指引下,翻過了執筆畫棠的院牆,掠過了密林深處,向著更遙遠的前方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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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說好的哪怕寫到一點也要再寫一章!

乾坤寶鼎的故事結束啦,主角團再添一枚小可愛阮鯨洛——請期待下一個更加精彩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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